最想要的。最恐懼的。
女孩兒一向五官分明的臉上笑靨如花,說出的話卻實在與那笑容不相符合——“甘廖,你什么時候才能穿裙子???”“寥寥,你不要老是一副這個表情嘛,我給你找樂子你還不樂意?”“說真的,你不講話往那一站跟個電線桿子似的,哪個姑娘......哦哦口誤,哪個男人愿意要你?”“我去!你耍賴,說好只動上半身不許用腿的......”“這招真帥啊,廖,教我教我!......我這么聰明,肯定一學(xué)就會!”
“你搏擊這么厲害,干脆當(dāng)兵算了,再來個什么軍長大人哈哈哈哈哈哈......”
“你這么厲害,為什么救不了我?”
“為什么?我距離你那么近的位置,你救不了我?”
“你一向最冷靜敏感,怎么沒有發(fā)現(xiàn)她藏在后面的危險?”
“你反應(yīng)敏捷,為什么沒有代替寧夏、代替我去死!你活著有什么用?打得過我有什么用?還不是看著我死在你面漆你像個木頭一樣沒有反應(yīng)!”
“我恨你!恨你把我們所有人都陷入痛苦中,恨你把我陷入你的回憶里讓我永世不得清凈!”
“甘廖!甘廖——”
猛然睜開眼睛,狠狠吸了一口氣,像是咸魚翻身的掙扎。數(shù)張面容終于失聲失色地從腦海中淡化后移,漸漸隨著喘息平復(fù)下來。心臟的位置傳來熟悉的難以忍受的疼痛,最初輕微的痙攣不受控制的席卷全身。
“這...做噩夢了吧?”被叫去該每周一次磨咖啡的練茶被喘息聲吸引目光,抬頭看了眼監(jiān)視器屏幕。
“怎么嚇成這樣?怕是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綜合征吧?”練水隨意接話。
“用不用過去看看?”
“不至于吧,誰還沒做個噩夢啊,她這不——哎,她找什么呢?”
甘廖習(xí)慣性的、焦灼的翻看著枕頭下面,匕首呢?她一直隨身攜帶的。心臟處的疼痛愈演愈烈,好像混合著傷處一起想要撕開她的身體逃出生天,每隔一秒,渾身上下都像是嗑藥后萬蟻噬咬著每一處骨髓的縫隙,血液神經(jīng)全全堵塞,痛得她眼前發(fā)昏,渾身顫栗。
“有點不對勁啊,怎么跟磕了藥一樣?”練茶停住磨咖啡的動作。
“趕緊報告隊長?!本毮弦呀?jīng)第一時間做出決斷:“練水,喊個醫(yī)生過去——”
“要告訴我什么?”“My!她拿刀干什么?”
姜城一只腳剛踏進來就聽到某女的感慨,心下只道不好,倏地抬頭——
像是第一時間得到白面毒癮發(fā)作的癮君子,連吞帶咽的狼狽和難堪在甘廖身上重現(xiàn)。握住冰涼的手術(shù)刀的手抖個不停,卻依然固執(zhí)快速的先在自己裸露在外面的光滑的小臂上急不可耐的滑了一下。是隔著屏幕都能聽到皮肉撕開的聲音。
不夠!還不夠!
手臂上瞬間涌出的新鮮血液像是個宣泄口,一旦開閘,再也阻擋不止。像是稍稍得到了一點緩解,甘廖的身體在劃傷自己的時候猛地戰(zhàn)栗了一下,繼而隨著鮮血爭先恐后地爬滿半只手臂。不知道是不是赫連西揚的錯覺,此舉以后,她痙攣好像輕了一些,身體狀態(tài)雖然看著觸目驚心,卻是微微地放松下來。只可惜,她像是有著極大想要宣泄的欲望,手臂上的痛傳來的時候,雖有減輕,于心臟處,卻是杯水車薪。甘廖告訴自己慢慢來,將自己在地板上坐平整,然后舉起手術(shù)刀的刀尖,顫抖著與自己胸口的位置齊平——
赫連西揚的臉色終于變了。
心臟處的痛感減輕了許多,和胸口處的疼已是勢均力敵?!皼]事...沒事了......”甘廖手背垂在地面,泛著血光的刀子躺在指尖。胸前傷口破裂出的血染紅了衣襟,手臂上血液不再大量的涌出,好像塑料瓶中的水平倒在地面上倒出了三分之二還余少量的三分之一徐徐留在體內(nèi)維持著僅有的生命能源,青色的血管凸顯在蒼白的手臂上,甘廖努力的放均勻自己的呼吸,她實在沒有多余的力氣整理地面的血,每每折騰,都讓她筋疲力竭。
略微歇了一分鐘,甘廖才熟稔地單手從病號服上撕扯。也許是這次太心急,沒有把握好力道,出血過多,怎么一件衣服都撕不開了?這么想著,又握緊了沒有放完血后立刻扔掉的手術(shù)刀,剛拿起來準(zhǔn)備隔斷這做工精良的料子。“嗡——”的一聲持續(xù)的密碼鎖打開的聲音從外屋傳來,像是小孩子在家里偷看電視被去而復(fù)返的家長嚇到一樣,腳步聲帶著急迫席卷上神經(jīng)中樞,甘廖臉色白得近乎透明,遍尋一圈也沒有可擦拭的紙巾,眼睛胡亂轉(zhuǎn)了一圈,伸手從病床上想要夠那只枕頭,妄圖遮一遮地上的不堪。
還沒有夠到枕頭的一只角,黑影蓋了過來,甘廖被一股子戾氣扯得直接站了起來。流血過多,猛然起身,眼前陣陣發(fā)黑,一時竟看不清楚眼前人。
從她割傷自己的小臂時,姜城已經(jīng)沖出工作區(qū)部,上了一輛越野把油門踩到底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密碼門徐徐開啟,姜城就敏感的嗅到了腥甜的血味,熟悉的、該死的血腥氣。那人赤腳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手術(shù)移架上的東西掉了一地,和光滑地面上不再流動的血液混在一起。手臂、胸口,干凈柔軟的病號服上已是血跡斑斑、光榮殉職。額頭的碎發(fā)和血汗粘在一起,眼睛半閉半睜,伸手去夠床沿,竟是連站的力氣都沒有。
火氣已經(jīng)從腳底燃燒到了頭頂,姜城怒視眼前搖搖欲墜目光渙散的人,忍了幾忍才沒有揮巴掌在她的臉上讓她的臉上有那么點人的“血色”。
“睜開眼睛?!苯俏兆∷绨虻氖謩偶哟螅骸翱粗?。”
甘廖的眼皮開始沉重,她還沒有來得及思索這次為什么和以前不一樣,才破了兩處口子就撐不住了,耳邊就聽到熟悉的姜城的口吻,只是這句話聽了,她莫名的安心,有點昏昏欲睡的沖動,好像上一次睡覺的時候也是有誰讓她睜開眼,她都養(yǎng)成生理反應(yīng)了,上下眼皮幾乎粘在一起。耳邊像是有裂帛撕裂的聲音,接著,手臂上像是被猛地刺了一下,甘廖剛要完全合上的眼皮被激得略微睜開了一點,下一秒再次執(zhí)著的粘在一起,熟悉的“隔音效果”自動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