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白鴉

    楚畫心愣在原地，沒反應(yīng)過來，這件事怎么就跟藍羽扯上關(guān)系了呢？

    他站在落地窗前，合上眼，腦海中飛快閃過這幾日發(fā)生的事情，終于意識到事情的關(guān)鍵所在。

    他跟藍羽存在的先天矛盾，注定了從一開始，對彼此都不可能毫無保留的信任。

    他喜歡他，依賴他，并不敢將自己的身世告訴他。

    藍羽對他，有喜歡，有寵溺，也有師父對待徒弟的責任感，然而該隱瞞的事情，依舊會選擇隱瞞，就像……楚御。

    他們默契地，小心翼翼地防備著彼此。

    長此以往，眼前的安逸終究會灰飛煙滅。

    唯一的破解之道就是，彼此開誠布公地談一次。

    然而，楚畫心還沒做好準備。他忽然意識到，雷蒙澤看似意外實則蓄謀的到訪，并非只是為了對方的八卦私欲，而是這位看著瘋瘋癲癲的帝國君王大概早就看穿了他們之間的問題。

    事實證明：楚畫心好像太高估了某人？

    剛一離開公寓，雷蒙澤就被守株待兔的藍羽逮個正著。

    “所以我說，你們這棟公寓的設(shè)計很有問題，居然只有一個安全出口，簡直是反人類?！?br/>
    “這是你當年腦子進水的時候，心血來潮畫下的設(shè)計圖，還強迫施工隊不得修改一絲一毫。”

    藍羽毫不留情地將對方的黑歷史提出來溜了一圈，大概是因為太反人類設(shè)計了，這棟公寓至今為止，依舊沒能全部賣出去。

    雷蒙澤暗中觀察了一番，確認沒有外人在之后，很是夸張地翻了記白眼：“所以你這是要報復(fù)我嗎？就因為我當初強迫你買了這里的房子？”

    “停！你的結(jié)論呢？”藍羽頭痛無比地揉了揉腦袋，從剛才開始，他就有種不祥的預(yù)感，直覺得雷蒙澤又給他挖坑了。

    “小家伙長得很可口?！?br/>
    “需要我讓安吉爾通知你的未婚妻，你今天要約她一起用餐嗎？”

    “不用，謝謝，我不喜歡女人?！?br/>
    “因為你自戀?！?br/>
    “嘖嘖，藍，幾日不見，你真是越來越絕情了！”

    “我沒時間跟你廢話，如果你確定沒事的話，就把他的過戶手續(xù)給我批了?！彼{羽不著痕跡地后退了半天，避開雷蒙澤愈發(fā)靠近的身體，這家伙一激動起來簡直就跟神經(jīng)病沒區(qū)別。

    “不是還沒成年嗎，帝國法律規(guī)定滿十八歲以后才能登記過戶，你現(xiàn)在這種明知不可為偏要為之的行為簡直可恥極了！”

    “夜長夢多?！?br/>
    “說的也是。”

    雷蒙澤感同身受地點點頭，一把抓過藍羽遞過來的文件，刷刷兩筆簽上自己的名字，敲章，一氣呵成。

    難得見他辦事如此干脆利索，藍羽反而有些懷疑：“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情？”

    “藍，不要把話說得那么曖昧，別人會誤會的?！?br/>
    雷蒙澤笑瞇瞇地揮揮手，一溜煙兒地鉆進飛行器，直接跑路了。

    雷越被迫坐在駕駛座，無比懷念出差出遠門不用看到他哥的日子：“哥，你這樣做，是不是有點不厚道?。俊?br/>
    從雷蒙澤找上楚畫心那一刻，到他離開，整個過程都已經(jīng)暗中記錄了下來，雷越待在飛行器上正好將所有事情從頭看到尾，尤其是最后，親眼見證了某人作死的過程，他只能暗中祈禱：東窗事發(fā)之日，千萬不要牽連他這個小嘍啰。

    “夫妻嘛，床頭打架床尾和，沒什么大不了的?！崩酌蓾刹辉谝獾負]揮手，“再說了，長痛不如短痛，反正早晚楚畫心都會知道的，不如讓他早點知道，省的日后兩個人感情太深厚了，再想分開都難?！?br/>
    “哥，你這是誠心要拆散老大跟楚家小少爺？”

    “說什么呢！我像是那種人嗎？”

    “不像?！崩自竭B連搖頭，暗道：你就是那種人啊。如今，他也只能祈禱了。

    大概是因為老天爺沒有聽到他的祈禱，藍羽進門之后，楚畫心就開門見山地問了句：“楚御在哪里？”

    連個稱呼都沒有。

    情緒直白地寫在臉上，沒有一絲偽裝。

    藍羽很快聯(lián)想到雷蒙澤離開時候的異常表現(xiàn)，他原本上前的腳步驟然一頓，對上少年冷靜的目光，坦然道：“在白鴉手里?！?br/>
    這是楚畫心第二次聽到白鴉這個名字，直覺得不妙，當年他在BK研究院就聽說過一些傳聞，據(jù)傳帝國有一位醫(yī)學(xué)狂人，熱衷于人體研究，尤其喜歡解剖異能者的尸體，并發(fā)現(xiàn)了元素轉(zhuǎn)換的秘密。

    所謂元素轉(zhuǎn)換，特指覺醒后的異能者，可在一定條件下，轉(zhuǎn)換自身控制的元素。

    這只是帝國單方面的說辭，并不受聯(lián)盟認可的學(xué)術(shù)，也正是因為這樣，楚畫心了解得并不多。

    然而這會兒，他突然有種預(yù)感：白鴉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帝國醫(yī)學(xué)狂人。

    “我想見一下楚御，可以嗎？”

    “好?！?br/>
    “謝謝。”

    楚畫心垂首，輕聲道謝，兩人之間的溫存仿佛昨日黃花，氣氛降至冰點。

    藍羽靜靜地注視著少年，沒有一句多余的解釋。

    站在帝國的立場，他沒有做錯。

    他唯獨錯估的是，他對楚畫心的感情。

    當天下午，楚畫心就見到了楚御，以及大名鼎鼎的白鴉。

    令人驚訝的是，白鴉是個不折不扣的普通人，長相文弱秀氣，身材清瘦，笑容靦腆，許是因為常年不見陽光的關(guān)系，他的皮膚白的驚人，巴掌大的臉上戴著一副足以擋住他半張臉的眼鏡。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鄰家男孩般模樣的人，居然會是傳聞中熱衷于人體實驗的瘋子。

    “楚家的那位小少爺？是個美人兒，臉長得好，身子也好，你哪天要是有興趣的話，可以跟我預(yù)定個時間？”

    看著靦腆的人，一開腔就露餡了，典型的自說自話自來熟。

    面對白鴉不加掩飾的熾熱目光，楚畫心不禁生出一種自己還遠遠不夠，仍需努力的想法，至少作為一個曾經(jīng)的科研人員，他確實該不夠敬業(yè)。

    “預(yù)定被你解剖？”少年回過神后，冷靜地反問。

    “會有那一天的。”白鴉露齒一笑，原想伸手捏了捏少年的臉頰，還沒動手，就被一旁虎視眈眈的藍上將擋開了。

    怎么每個人一見面就想捏他？楚畫心頗為納悶地往后一躲，問：“楚御在哪里？”

    “我以為像你看著這么乖巧的小孩，會問我：我爺爺在哪里？”白鴉嘲諷地瞥了眼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的藍羽，轉(zhuǎn)頭看向少年的瞬間，已經(jīng)換上了另一幅面孔，“你已經(jīng)知道，楚御是被我們的藍上將送過來的了吧？”

    楚畫心但笑不語，他很清楚，從他來到帝都，見到的兩個身份舉足輕重的人，對方都不希望他跟藍羽糾纏過多。

    雷蒙澤是如此，眼下的白鴉依舊如此。

    所以，他們總是在言語之間，有意無意地挑撥離間，倘若他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心智尚未成熟，做事沖動任性，估計早就逃離了帝都。

    見少年并未受影響，白鴉話鋒一轉(zhuǎn)，主動提及了一些對方感興趣的話題：“我記得你們楚家覺醒的異能者，大多是擅長操控水元素的?！?br/>
    “是的?！?br/>
    “楚御的體質(zhì)被強行改造過，追溯歷史的話，差不多是三十三年前。”

    也就是楚御突然人間蒸發(fā)的時候。

    “比較糟糕的是，他還失憶了，于是我原本打算催眠他讀取他記憶的計劃也只能取消了?！?br/>
    “不過他既然是你的爺爺，你們有那么近的血緣關(guān)系，沒準他見到你會有所反應(yīng)?！?br/>
    “哦對了，最重要的一點：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哦，小美人兒，待會進去的時候，記得保護好自己，那家伙跟瘋子一樣會咬人的！”

    白鴉有著很多科研人士都有的一個特點：遇到自己的專業(yè)領(lǐng)域，話題永遠都扯不完。

    楚畫心微笑著點頭，沒有流露出過多的情緒。事實上，楚御于他跟陌生人沒有多少區(qū)別，他只是想要確認一件事。

    那天在楚家禁地看到的三重骨樓，由楚家先祖的骨骸堆砌而成的樓宇，每一根骨頭流轉(zhuǎn)的血光，他以為那是異能者的氣被禁錮在其中。

    但楚家的異能者大多是水系，即便是死后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氣沒有消散，也不該是紅色，而是淺藍色的。

    除非是椒為了滿足禁術(shù)的需求，將骨骸重新改造了。

    很快，楚畫心被帶到了楚御被關(guān)的房間，還沒進去，就聽到一陣野獸般的嘶吼聲，充滿了狂野和放肆的氣息。

    “需要我陪你一起進去嗎？”白鴉毛遂自薦。

    楚畫心搖頭，見藍羽沉默地注視著他，原想說些什么，偏偏白鴉在一旁看好戲，他便什么都不想說了。

    房門打開后，空氣中飄逸著的消毒水味道混合了血腥味迎面撲來，楚畫心微微皺眉，踏入房間后，隨手將門關(guān)上，一步步朝著手腳上全部綁著鎖鏈，自由被禁錮了的老人。

    他看上去比楚蘊涵更加蒼老。這是少年的第一感觀。

    楚御的周身冒著火焰一般的光芒，部分明亮刺眼，部分黯淡無光，他看上去情況很不妙，這分明是異能失控的征兆。

    “你終于來了，我的小外甥?！?br/>
    楚御依舊在狂吼，這分明清晰又蠱惑人心的聲音像是突然冒出來，鉆入了楚畫心的腦海。

    【你，是誰？】少年無聲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