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的很快，一晃兒，譚四已經(jīng)被帶走七天了。

    沒有意外，凌犀還是對他動了手。

    喬滴滴問冷暖：“姐，你怨么？”

    怨，她怨這不講理的天，也怨這不著邊兒的命，但她，不怨凌犀。

    也許這個世上，再沒有人比更理解現(xiàn)在的凌犀了，在她知道凌國仁對付他的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之后，有時候只要想想他很有可能是殺害她媽的兇手，她就恨不得把他從墳地里拽出來鞭尸。

    失親之痛到底有多痛，只有切身經(jīng)歷的人才會懂，所以凌犀做的事情，她都懂。

    可也就是因為她懂，所以她累。

    有時候想想命運好像無時無刻不在耍她一樣，在她像沒根兒也野草一樣在底層社會為了生存掙扎的時候，它那么大張旗鼓不容拒絕的一手把她捧上天，然而在她扒皮三層適應(yīng)了之后，又恍然墜地。

    一段感情罷了，處進去一個，談死了倆，要不要這么轟烈？

    在被那種不可名狀的壓力壓的喘不過氣的時候，冷暖也想過不如分開算了，然而每每看見凌犀瞅她那種情緒復(fù)雜的眼神，就讓她的嘴巴像是灌滿了玻璃膠，屁都放不出來。

    冷暖和凌犀，狠不下心別離，在一起卻是煎熬。

    她們倆人就像是身上被各縫了一塊磁鐵，面對面的時候磁極正正相斥，如果一個人轉(zhuǎn)身了，又偏偏擋不住的正負相吸。

    譚四帶走之后，一個屋檐下的兩個人都極有默契的絕口不提有關(guān)這件事的一切，但從此相處更是像腳尖點地的走在鋼絲繩兒上。

    她們都想要找回曾經(jīng)，卻又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也許總要有一個途徑宣泄這樣的壓力，漸漸的，兩個人竟有了一種詭異的默契。

    冷暖不懂法律，卻每天瘋了似的翻著大量的相關(guān)案例，一心只想撈出譚四，而凌犀也是連日跟相關(guān)公檢法人員斡旋，只想他盡快定罪。

    好像兩個人都在麻痹自己，等譚四的事兒告一段落了，一切就都會恢復(fù)原樣。

    ……

    說到譚四這個案子，一切都要從前一陣子鬧的滿城風雨的趙老三地下錢莊案說起。

    那是市公安局部署了將近一年之后的打黑行動，因為當時消息準確，加之行動迅速，趙老三等一干主犯在用黑社會手段逼債的時候當場被捕，后來加上在趙老三情婦家里搜到了金額巨大的賬本和收條，由于證據(jù)確鑿，趙老三當場就撂了。當時這個案子因為涉案金額巨大，犯罪情節(jié)惡劣，加之又涉及趙老三領(lǐng)導(dǎo)黑社會性質(zhì)的組織，在一審的時候，趙老三當庭就被判了死刑。

    但說這個趙老三正是譚四的拜把子哥哥，作為兄弟的他當然不可能眼睜睜瞅著他就這么廢了，所以當時譚四就通過冷暖找上了凌犀，后來在凌犀的授意下，譚四就給當時負責這個案子的市局刑偵隊長馮銳和審理該案的檢察官喬鞍山上了炮兒打通了關(guān)系，再后來經(jīng)過一系列的司法程序運作，最后從取證模糊和涉案金額不明確兩點上，在終審的時候，硬是把死刑打到了20年。

    原本是場漂亮的官司，卻不想有一天，凌犀會用他咬上了譚四。

    凌犀是軍師，毫無意外他知道各中所有的事兒，那份匿名遞交上去的舉報材料，清楚的記錄著整個案子的各個環(huán)節(jié)如何操作，打通了何人，以及具體的行賄金額，甚至是詳細到了何時何地何人以什么樣的的方法去行賄，字字精準，巨細靡遺。

    在公安機關(guān)實地調(diào)查之后，市局立即批捕了譚四以及助手李旭。

    在檢察院追訴之前，目前所有的證據(jù)都是對譚四不利的。

    但有幸的是，整件事雖是麻煩，在司法界卻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兒，就像事后練習(xí)說的。

    “凌犀那小子也算是手下留情了，只是行賄罪而已，咱們國家的法律對行賄的量刑從來就不太重，如果數(shù)目不多，而且在追訴期內(nèi)承認行賄的話，量刑從輕，打脫也是容易的事，不過……”

    練習(xí)的這個不過事有絕對原因的，因為但凡了解譚四的人都知道，他是絕對不會自首的，因為一旦他自首，趙老三的案子勢必會重審，向來重兄弟情誼的譚四絕不可能這么做，所以現(xiàn)今唯一的辦法就是重新尋找辦法。

    于是，有著各種法律文書和案例的練習(xí)的律所理所當然就成了幾個人作戰(zhàn)的大本營。

    “才剛兒堵車，我沒走太遠買飯，所以今兒咱還得吃排骨便當?！?br/>
    風風火火的一進門兒，冷暖熟門熟路的把便當放在門口的桌上，就奔著辦公桌這邊埋首一堆文件的練習(xí)走過來。

    “昨兒晚上是不是又熬夜了？”冷暖用手指比劃著眼圈兒，語氣里滿是擔心。

    這段時間的練習(xí)瘋了似的拼命冷暖都看在眼里，打從四爺進去，她就一直沒日沒夜的坐在這張桌子上熬骨油，原本身體就不太好的她，愣是拖著個小感冒半個月都沒好。

    “練姐，我知道你著急我爸，但你也不是鐵打的，你需要休息?！?br/>
    練習(xí)像是沒聽著冷暖的話似的，就在那桌上的一大堆亂遭的紙里翻來翻去，好半晌，翻出了那么一張被紅筆標記了多處的a4紙遞撂在桌上，半彎食指興奮的敲擊著。

    “先別說那些了，你看，終于讓我找到可以打的點了！”

    冷暖眼睛一亮，“真得？快說來聽聽?！?br/>
    練習(xí)胸有成竹的說著，“現(xiàn)在檢察院手上有明確證據(jù)的，不過就是李旭當面交給馮銳的那10萬，而反倒是我們一直糾結(jié)李旭過戶給馮銳和喬鞍山那價值300多萬的兩臺路虎攬勝，那個目擊證人對李旭的描述并不準確，那也就是說，如果咬死這里證據(jù)不足來打的話，贏面很大?！?br/>
    “對！”冷暖會意的很快，“就是說，如果那兩臺車打掉的話，那10萬塊錢也不重要了，只要馮銳不撂，可以隨它怎么說，對吧？”

    這段時間案例看多了，冷暖當然知道，行賄這種案子，300萬跟10萬絕對是天差地別的一個段位。

    練習(xí)打了一個響指，“對，就是這個意思。”

    “牛氣。”冷暖朝練習(xí)豎起了大拇指，“練姐，你絕對是我爸的福星?！边@句話，冷暖絕對發(fā)自肺腑。

    ……

    事情告一段落，練習(xí)終于如釋重負的舒了一口氣，放松的靠在了椅背上，這時候才有多余的注意力發(fā)現(xiàn)冷暖的不對勁兒。

    “誒？你昨兒晚上沒回家？”

    練習(xí)眼神兒跟雷達似的一瞄這丫頭那跟昨天一模一樣的碎花裙子，就知道她昨晚上肯定沒回家。

    這丫頭跟那小子一個毛病，愛干凈的要命，通常不地震發(fā)洪水的情況下，衣服像來就是從里到外，一天一換。

    “昨晚上工地拆遷那邊兒出了點兒事兒，折騰的太晚了，我就沒回家，在公司睡的。”冷暖邊整理著練習(xí)亂七八糟的桌面，邊說著。

    “沒事兒吧？”練習(xí)有點兒擔心。

    “沒啥事，有幾個小子跟人家打起來讓人帶局子里了，不過那幾個小孩兒倒是挺硬氣的，沒把公司供出來，后來按尋釁滋事處理的，交了點治安管理費，又給人賠了點兒藥費，就那么地了?！崩渑f的云淡風輕，卻連連打了個哈欠，有著掩飾不住疲態(tài)。

    “也真是難為你了，不過我也算服你了，這些事兒要是交給我，我還真擺弄不明白?！本毩?xí)這話倒是真的，瞅著眼么前兒這漂漂亮亮小丫頭，誰又能信她扛的起這么龍蛇混雜的一大攤子事兒，雖然做的不算有聲有色沒，卻真也沒出過什么大簍子，這份心勁兒，真不一般。

    “不然現(xiàn)階段確實也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彪p手一攤，冷暖也有點無力，本來她爸的事兒，她就是罪魁禍首，事情弄到現(xiàn)在這步，她做什么都是應(yīng)該應(yīng)分的。

    “小暖，你管歸管，可別手伸得太長，這幾次我去看你爸，他說他惦記最多的就是你，你現(xiàn)在自己還在緩刑期，做什么都小心點兒，別什么都大包大攬的，你現(xiàn)在出不起錯兒?！本毩?xí)說的是最實際的話，冷暖知道她也是擔心自己，笑著安慰道，“別擔心了，我現(xiàn)在想出錯也沒有地方出啊，那些業(yè)務(wù)我都不懂，我爸的人際關(guān)系我也都不熟，除了四通和拆遷這塊兒的業(yè)務(wù)，現(xiàn)在都是歸齊在幫忙?！?br/>
    歸齊本就是個介于白與黑之間的狠角色，那些地下世界的關(guān)系，手段，他做起來也絕對遠比冷暖得心應(yīng)手。

    冷暖本就是個敏感的人，她知道歸齊這段時間的大包大攬不僅僅是因為他跟譚四的關(guān)系，他對她的那種超出尋常關(guān)系照顧，不是她瞎了，而是她假裝自己看不見。

    她也不過是個正常的女人，她也會感動一個男人對他無微不至的好，但感動也僅僅是感動，她的心被另一個人塞的太滿，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地方再去裝什么了。

    “誒，你不說我倒忘了，歸齊人呢？”她這一提，練習(xí)這才想起來。

    “他約了市檢察院的一個檢察官，去商量我爸取保候?qū)彽氖聝毫??！痹捯舨乓宦?，門兒就被推開了。

    “你看，這人真不扛叨咕，正說著呢，人就來了?！?br/>
    倆人的視線齊刷刷的瞄著剛進門兒的歸齊，卻發(fā)現(xiàn)他神色凝重，冷暖直覺的站了起來。

    “怎么了？”

    “取保候?qū)彶豢赡芘?，檢察院那邊來信兒，馮銳和喬鞍山撂了。”歸齊話音一過，才剛放松沒有多久的兩個女人臉色全都沉了下來。

    “撂了？”

    說起這個，歸齊也是頭疼的揉著鼻梁，“嗯，就在昨天，喬鞍山的情婦主動檢舉的，他一撂，馮銳也沒抗住，一破了口，他倆就把這些年收受的賄賂全撂了，上面兒現(xiàn)在準備嚴肅處理她們了?！?br/>
    練習(xí)氣的纂緊了拳頭照辦公桌忿恨的砸了下去，“*！這小子，防都防不??！招兒太多了?！?br/>
    歸齊沒吱聲，只是瞄了一直面無表情的冷暖一眼，顯然，這里的每個人都知道這事兒是凌犀動的手腳，因為除了他，也沒有誰能做出這么手眼通天的事兒了。

    剛有希望不過一天，就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打回了原型。

    想著這個凌犀，還真是個狠主兒。

    歸齊現(xiàn)在真是恨不得找人做了他，但他知道如果那么做了，冷暖一定會恨他。

    算了。

    推了推眼鏡兒，歸齊還是主動轉(zhuǎn)了話題。

    “算了，已經(jīng)撂了，上火也改變不了事實，現(xiàn)在多了兩個有力的人證，我想我們現(xiàn)在最好是找一個有實戰(zhàn)經(jīng)驗的辯護律師，現(xiàn)在案情變得嚴重了，就憑我們?nèi)齻€人肯定是吃力的?！?br/>
    冷暖一直沉默著，短發(fā)的碎影遮住了她的眼睛，誰也不知道她這會兒在想著什么，但歸齊還是眼尖的看見了她一直在往肉里摳的手指。

    不忍心看著她繼續(xù)自殘，歸齊先一步把注意力放在了最實際的問題上。

    “練習(xí)，那你看現(xiàn)在誰來辯護對咱們最有利？”

    像是沒聽著歸齊的話似的，雙手杵著桌子的練習(xí)一直低頭像是陷入什么思緒里一直沒緩過來，好半天才從喉嚨里擠出一句“嗯……哦……”之類的話來。

    歸齊推推鼻梁上的金絲鏡框，看著鮮少失去淡定的練習(xí)，總覺得有點說不出來的不對勁兒。

    “對了，咱們也許可以找他?！闭f罷練習(xí)從抽屜里翻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了歸齊。

    “這人是我大學(xué)同學(xué)，現(xiàn)在在北京專撈貪的，這家伙是個人物兒，咱們還有幾天時間，你倆帶著材料去找他一趟吧，要是他來做我們的辯護，贏面兒應(yīng)該會很大。”

    歸齊看著名片背面一串兒浮夸的吹噓的名頭，皺了皺眉，但是他絕對不懷疑練習(xí)的專業(yè)，“要不要你先打個電話給他？”

    “不用，他這人出名兒的認錢不認人，熟人找他辦事兒，他退的更遠?！?br/>
    ……

    于是，歸齊和冷暖兩個人急匆匆的連夜就開車奔著北京去的，果然向練習(xí)所說的，這個叫布崢的律師眼里只有錢，在幾番殺價之后，兩個人到底是花了個絕對的好價錢把這尊神請回了a市。

    等冷暖和歸齊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三天以后了。

    凌晨起床幾個人就捋著高速的一道兒往回奔，這一折騰弄的這幾天折騰的原本就不太舒服的冷暖腦子痛了一路，但這些都遠遠沒有這個叫布崢的律師讓他頭疼。

    打從到了a市，就按照他的意見吃了一頓膩的發(fā)慌的鮑參翅肚的飯，又按照他的點名要求，把他安排在了全市最好的星級酒店，才招待一天而已，就花了6000多的預(yù)算，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到不是冷暖心疼這點兒錢，而是她犯愁的是，這個滿腦子酒池肉林的律師，到底靠不靠譜啊？

    “你就放心吧，我找人打聽過了，這個布崢確實有點名頭兒?！?br/>
    折騰了一天的歸齊終于顯了疲色，摘下卡了一天的眼鏡兒，按揉了幾下鼻梁，拿著眼鏡兒布擦起了眼鏡兒。

    “這兩天折騰壞了，回家睡一覺吧，我送你回去。”

    冷暖自顧的放下了副駕駛的椅背閉著眼鏡靠了下去，好半晌幽幽的說。

    “我不想回家。”

    她一早就接到電話了，凌犀今天從上海回來。

    “妹子，這月上柳梢頭的，你這么嘮嗑，我會誤會的。”

    如此油頭的話出自向來正經(jīng)八百的歸齊嘴里，還真是讓冷暖打了個哆嗦。

    見冷暖一副見鬼的樣子，歸齊撲哧一笑。

    “放松點就對了，做了能做的，窮緊張也沒用。”

    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開心，冷暖象征性的笑了笑，卻高興不起來，一聲嘆息，又靠在了椅背上。

    “怎么可能不緊張，如果不是我，爸他也不會有今天，如果他的案子真的……”

    “又來了，我就知道你滿腦子都是這些，你現(xiàn)在想這些有用么？現(xiàn)在就這么一條路擺在你面前，你怎么走都得走，何況我相信不管什么結(jié)果，干爹都從來沒怪過你?！睔w齊最見不得她這幅自我折磨得樣子，卻也心明鏡兒這個時候說什么都是廢話。

    “嗯。”

    應(yīng)了一聲兒，冷暖又閉上眼睛靜默。

    誰也不會懂，不是誰原諒誰的問題，重要的是她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

    一整個晚上，歸齊就這么一言不發(fā)的載著整晚沉默的冷暖在大街小巷里亂轉(zhuǎn)，直到油箱快沒油了，這城市夜景轉(zhuǎn)圈圈的游戲才gameover。

    等冷暖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夜了。

    家門口那盞燈，雖然昏黃，卻一直亮著。

    這盞燈是她住進這里后，找人裝上去的，冷暖一直覺得，家就是那個無論幾點鐘回去，都永遠為你亮著一盞燈的地方。

    而如今，燈依然亮著，她卻不想回家。

    冷暖踩著燈光的影子，每一步都走的很慢很慢，有那么一瞬間，她好像產(chǎn)生了幻覺。

    她像是看見了一個摻著醉醺醺的高大男人進家門的滿是無奈卻一臉幸福的女人。

    那人是誰？

    是她么？

    冷暖忽然覺得那些都像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兒了，久的讓她幾乎快忘了那個一臉幸福的女人是她自己。

    ……

    進了屋之后就手開了燈，冷暖就先瞄了一眼門口的地墊兒，看見沒有44號的男鞋，才長舒了口氣，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但轉(zhuǎn)而又覺得十分諷刺。

    既然要躲，為什么還回來？

    冷暖也沒那么多時間悲傷春秋，因為換了鞋還沒來得及上樓，小肚子猛的一陣抽痛就讓她就地窩在了沙發(fā)上。

    該死……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情緒壓力大，這個月大姨媽都來第二次也就算了，偏偏還多了個毛病，每次都得疼得她死去活來的。

    冷暖從小不是個常經(jīng)痛的人，冷不防這么一疼，還真受不了。

    捂著小肚子，咬著下嘴唇兒，冷暖疼的直冒冷汗，她心想著，等過了這段真得去醫(yī)院瞧瞧了，最近這破體格子老跟自己作對，一會胃疼，一會頭疼，一會肚子疼的，好像全身零件兒都過保修了似的。

    就這么像卷毛狐貍的似的，冷暖把自己打成個卷兒窩著。

    過了好半天，覺得好像沒有剛才那么痛了，冷暖才打算起來去廚房到杯熱水喝，卻不想剛一站起來，還沒邁出三步，就不知道被什么玩意兒的絆摔了。

    客廳里烏漆抹黑的沒開燈冷暖是看不著什么絆著她了，但身子地下那有溫度還會動的玩意兒，冷暖清楚明了的知道。

    是一個人！

    一瞬間，冷暖的毛兒都嚇立了！

    這大半夜的這么大宅子就一個女人在家，冷暖瞬間把腦子里能想到的什么入室搶劫強奸殺人案全都閃了一遍，越想越害怕，根本忍不住，直接叫出了聲兒。

    ?。　?br/>
    “叫雞毛啊～”

    這入室強奸殺人犯和著濃濃酒氣的滿嘴糙話的一張嘴，冷暖一顆懸在嗓子眼兒的小心臟瞬間歸了位。

    竟是凌犀。

    而且有一點冷暖根本不用目測，只聽聲兒就十分篤定。

    這大爺今兒喝了，多了，大了，斷片兒了。

    冷暖伸手開了沙發(fā)旁邊兒的落地燈，看清了男人腦子的位置，把那滾燙的臉朝自己掰了過來輕拍了兩下。

    “怎么睡這兒了？”

    她甚至連一般的常規(guī)對白諸如‘你怎么喝成這樣兒？’都沒有問。

    因為凌犀的酒量，喝到這個程度一點兒都不難，一般酒桌上入門級別的人人都能做到。

    “這是我家，我他媽睡這兒怎么的！”男人眼睛都不睜，迷的糊的像吃了嗆藥似的叫囂著，那賊有勁兒的大手還扒拉著冷暖，很明顯根本不知道眼么前的人是誰，看來真喝大了。

    地板這么涼，就這么睡這兒肯定得著涼。

    “你先起來?！崩渑懔巳淼膭艃喝プ瑓s根本是九牛一毛，男人那大身板子就跟攤爛泥似的晃悠晃悠又躺下了。

    冷暖覺得頭又開始疼了，換了個姿勢，低頭把他一條胳膊繞在脖子上，冷暖隨手抓了他全身最好使勁兒的褲腰帶卡子，使勁兒那么一提。

    “別他媽拽我褲子，老子有媳婦兒！”凌犀嗷嘮一嗓子坐了起來，大手一揮，滿臉膈應(yīng)的拍掉了褲腰帶卡子上女人的手，整個人又換個姿勢栽到了沙發(fā)上，半瞇著眼兒像是恢復(fù)那么點兒清醒。

    脖子像裝了彈簧似的，腦袋晃晃悠悠的盯著瞅了冷暖半天，“你回來了……呃……”打了個酒嗝，一股子煙酒混合過度的味兒直接噴到冷暖臉上，熏的冷暖眼眶都有點兒濕潤，男人卻支撐不住醉意的頭又砸到一邊兒，又喪失了意志。

    “嗯。”握著被他那下大力拍的紅腫的手，冷暖只覺得熱乎乎的，卻一點不覺得痛。

    冷暖起身扶著凌犀，在他身后墊了幾個沙發(fā)墊兒撐著他，又去投了個濕毛巾，輕輕的的給他擦著臉。

    看著懷里粗獷的五官，冷暖想著，上天真是愛戴這個男人，就算瘦了好多，卻沒有一點兒病殃殃的樣兒，反而是五官更加深邃，好看的不得了。

    不知不覺，冷暖的眼神越發(fā)的溫柔，像抑制不住心魔似的，竟開始用指尖一點點描繪著凌犀五官，輕輕的，一路向下。

    這是一跟她發(fā)火就擠在一起的兇神惡煞的眉頭，這是那總是像要吃了她似的極具侵占的眼睛，這個沒事兒就拿來像噌狗似的噌她的鼻梁，還有這個沒說過有一句正經(jīng)話總是刻薄卻也說出不少感動她的話的薄唇。

    冷暖驀地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凌犀的一切對于她竟像是銀針暗器潛入血脈，沒有解藥亂七八糟的擴散至五臟六腑。

    “如果一直這么醉著，多好?！崩渑约焊约赫f著。

    她知道，一覺醒來，明天她們又會是路人甲乙。

    想想多諷刺，兩個人醉的時候是夫妻，醒著的時候卻是路人。

    晃神間，倏的冷暖的手被鉗住，手腕一涼，不知道這男人套了什么在自己手上。

    “帶著?！绷柘允亲淼倪B睜眼睛都費勁，可嘴里吐出那話卻像清醒的時候一樣，不容拒絕。

    什么玩意兒？

    揚起手腕借著燈光一看，只見一根兒紅繩穿了一個不知是翡還是翠的球兒上，球兒上還的雕刻著一個不算太精致的像，但到也能看得清楚。

    是一個觀音，一手拿瓶兒，一手抱個小孩兒。

    冷暖真懷疑是不是凌犀喝醉了送錯東西了，這做工粗糙的玩意兒里外看都不像這個男人的品味。

    結(jié)果她才一跟凌犀對眼兒，凌犀就眼睛都睜不開的痞笑著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

    “放心吧，楊貴妃她二姨用過……賊靈……”說完了這句，凌犀就正式靠在沙發(fā)上，打起了呼嚕。

    什么跟什么呀？

    楊貴妃她二姨就帶這么丑的東西？

    就這樣，凌犀睡了過去，睡得像死豬一樣，冷暖抬不動他，索性也不抬了，就直接去客房拽了個毯子給他蓋上了，原本冷暖想上樓睡覺，卻不想凌犀死死拽著她的手，沒辦法，她也陪他在沙發(fā)上將就了一宿。

    一夜天明之后，兩個人又變成了禮貌世界的路人甲和乙，關(guān)于楊貴妃她二姨的送子觀音，凌犀沒提，冷暖也沒問。

    一周后，案子的取證工作基本結(jié)束，不日，在市c區(qū)中院正式庭審。

    開庭的那天早上，陰了月余的天，意外的大晴起來，天清爽極了，干凈的一點兒云彩絲兒都看不見。

    冷暖出門的時候，一絲風還俏皮的撩著她的頭發(fā)，莫名的，在這本該緊張壓抑的日子里，心情竟格外的爽落。

    庭審這天，來的人很多，練習(xí)，歸齊，喬滴滴，陳小生，都分坐在一二排，而觀審席上更多的人是譚四的一幫社會上的兄弟，這幫人從一進來就好像劫法場的架勢一般，兇神惡煞的不爽著所有穿著制服的人。由于涉貪，案子雖不大卻比較轟動，加之譚四又是城中紅人，大大小小的記者，記得中型法庭上滿滿登登的，大有直播的架勢。

    冷暖一進來坐在練習(xí)和歸齊的中間，又轉(zhuǎn)頭掃了一圈兒，證實了心中的想法兒。

    果然，凌犀沒來。

    今天的冷暖破天荒的穿了一條從沒穿過的紅褲子，她迷信的希望紅色真的可以給她們帶來好運。

    經(jīng)歷了一個月的拘留，譚四看起來雖然氣色不好卻并不顯得頹喪，筆挺的站在被告席上，一身氣度絲毫沒有被身后的兩個庭警抹殺，站在法庭的最焦點處，仍是一個眼神就壓制住了那些觀審的兇神惡煞。

    譚四掃了一眼后，朝著冷暖她們這個方向笑了笑，示意他們他很好。

    冷暖也點頭朝他微笑，嘴角卻是一抹晦澀。

    怎么可能好？

    拘留所她也不是沒待過，直到現(xiàn)在午夜夢回，那個充滿尿臊味兒和下流空氣的地方還會讓她惡心的想吐。

    她現(xiàn)在只能寄希望在那個今天還嚴肅的像個人似的布崢身上。

    之前的一切煩瑣按部就班的程序就向走馬關(guān)燈一般，審判長宣布合議庭組成人緣以及書記員，公訴人，辯護人，鑒定人名單和各方權(quán)利，控辯雙方陳述后，公訴人開始揪住細節(jié)逐一發(fā)問。

    “被告譚四，請問，2013年2月2日下午三點，你是否曾給原市偵查大隊副隊長馮銳通過電話？”

    “是。”譚四言簡意賅。

    “那么又請問你，電話內(nèi)容是不是，路虎開著手感怎么樣？”

    “是?！?br/>
    “那你是承認這臺路虎是你前一天過戶給馮銳的了？”

    公訴人的聲色俱厲的語言陷阱絲毫沒有影響到譚四的冷靜，在觀審席上頻頻傳來的竊竊私語被法錘兒敲息后，譚四淡定的道。

    “我從來沒那么說過?！?br/>
    這時候布崢站起來，審判長問，“辯護人是否有疑義？”

    “是?！辈紞樲D(zhuǎn)過身，一眼就精準把抓到最有權(quán)威的傳媒的鏡頭，繃直了身板，開始反擊。

    “我認為公訴人的問題有擾亂視聽的嫌疑，我當事人問的是，路虎開著手感怎么樣？這句話單就字面上的意義來看，當然可以解釋為公訴方認為的是我當事人送了這臺車給馮銳，事后詢問他，但是這句話同時也可以解釋成我當事人僅僅是想討論一下這臺車而已，眾所周知，我們中國話語義本就因環(huán)境不同，語氣不同有很多的變化，單憑這一句這樣可以曲解的話，又能代表什么呢？”

    “他還真行！”不是怕擾亂法庭，冷暖真都想站起來鼓掌了。

    歸齊也露出滿意的表情。

    “審判長，我認為辯護人是在故意曲解事實，混淆視聽?！惫V人也堅守職責的辯論觀點。

    布崢干笑了兩聲兒，“那我現(xiàn)在問你，你愛人現(xiàn)在好么？按照你的意思，是不是就一定代表我跟你愛人有不正當關(guān)系呢？”

    這句不著調(diào)的又損人的話讓原本嚴肅的法庭上此起彼伏的笑聲不斷，冷暖和歸齊也是相視一笑，兩個人分分想著。

    這個布崢，不愧是貴，確實巧言善變，是個難纏的家伙。

    法錘兒的嚴肅聲兒再次敲靜了整個審判庭，‘肅靜，請辯護人注意言辭。’

    接下來，不負所托，布崢的巧言令色的從各種語言語義漏洞里靈活運用，在第一輪把這兩臺路虎跟譚四的關(guān)系摘得干干凈凈的。

    這一切都按照先前說好的先打掉兩臺路虎，再逐一擊破馮銳和喬鞍山的口供的套路走著。

    第一輪的勝利讓冷暖信心大增，“練姐，你這個同學(xué)看著雖然有點不靠譜，這官司打的還真是漂亮?！?br/>
    “嗯，是啊?！本毩?xí)扯了個自己都覺得有些僵硬的笑，但有幸，冷暖的注意力已經(jīng)被剛傳上庭的第二被告李旭拉了過去。

    “第二被告李旭，請問，2013年2月1日上午，你是不是去圣茂4s店提了一臺紅色路虎攬勝，又過戶給原偵查大隊的副隊長李銳？”

    “……”看了一眼譚四，李旭低頭沉默。

    “我在問你是不是？李旭，請回答?！惫V人又問道。

    冷暖等一眾人等屏住呼吸。

    “是?！?br/>
    李旭一答，不只布崢，譚四，冷暖一干人等都楞了！

    為什么他說的不是出庭之前對好的不知道！

    見有破口，公訴人連連追擊。

    “那我再問你，2013年2月3號下午三點，你是不是又再圣茂4s店提了一臺紅色路虎攬勝，過戶給原市檢察院檢察官喬鞍山？”

    “是。”李旭也沒有否認。

    “怎么回事兒？”冷暖急的一頭一臉的汗。

    冷暖幾乎立刻立刻就要站起來，身邊的歸齊眼尖的壓住了她。

    “我想有人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找過他了?！?br/>
    “該死！”冷暖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心想著那個人的不二人選，恨的直敲自己的腿。

    “那你過戶的這兩臺車，是不是你的老大譚四指使的？”公訴人問。

    冷暖緊張的手都攥到了一起，如果李旭反口了，那案子就更復(fù)雜了。

    然而，事出總有峰回路轉(zhuǎn)，就在所有人都認為他會撂出譚四之后，李旭卻突然抬頭堅定而清楚的道。

    “不是，所有的事都是我的個人行為，跟別人無關(guān)?！?br/>
    這樣的結(jié)局脫了所有人的眼眶，李旭替四爺扛下了所有罪名，因為他自述在跟譚四之前也跟過趙老三一段時間，因為念舊情想幫趙老三脫罪，所以才行賄，從口述上來講，是沒有什么弊端的，但所有局內(nèi)人都不瞎，他一個資產(chǎn)不過50萬的年輕人，哪有能力運作這一系列關(guān)系網(wǎng)，但是法律就是法律，法律是嚴明的，只要嚴絲合縫，就挑不出什么毛病來。

    最終，一審判處李旭有期徒刑5年零6各月，譚四也因有目擊證人行賄的10萬元人民幣，被判處有期徒刑1年。

    當然，譚四不服判決，繼續(xù)上訴，等待二審，同時趙三一案因為鑒于有了重要證據(jù)，檢察機關(guān)要重新立案開審。

    事情最終以極具戲劇化的方式告一段落，局內(nèi)人都明白，譚四這10萬塊行賄金額，只要運作運作，二審很容易脫罪。

    從輸贏角度說，這場官司，譚四算是贏了。

    庭審結(jié)束后，歸齊張羅了所有人去吃了一頓所謂的慶功宴，喬滴滴下午還有課，跟陳小生兩個人就先走了。

    歸齊點完了餐，被單位一個電話給叫走了，一張旋轉(zhuǎn)臺十人桌，就只剩下冷暖三人，飯桌上，布崢當場跟練習(xí)甩了臉子。

    “李旭當庭翻供，是怎么一回事兒？”

    李旭會翻供，不出意外肯定是有人找過他，而這個人現(xiàn)在看，肯定不會是冷暖心里想的那個凌犀。

    “對不起，事出突然，我只是說給他考慮時間，我也不知道他最后的決定?！边@里都是自己人，練習(xí)沒打算隱瞞什么。

    沒錯，她是找過李旭。

    其實再李旭扛下罪名那一刻，歸齊和冷暖相視一眼，她們就都知道是練習(xí)了。

    “還真是你！我說練習(xí)啊，你也是混司法界的，怎么能干這么糊涂的事兒？”布崢敲的玻璃轉(zhuǎn)臺當當?shù)捻憽?br/>
    “對不起，我這次是真得心里沒譜兒，不然也不會兩手準備?！?br/>
    “你有什么沒譜兒的！我早就跟你說了，這案子我就算沒有絕對的勝算，也有八分的把握，你這么做是什么意思？”

    “對不起，我只是不想冒險?！本毩?xí)垂首，聲音無力。

    “不想冒險？哈哈……”布崢被氣的都笑出了聲，手爬了幾下腦袋，一張臉氣的漲的通紅，“這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練習(xí)，你三歲還是腦殘?。〈蚬偎居胁幻半U的么！”

    “有話坐下來好好說?！崩渑姴坏貌紞樃毩?xí)口出不善，卻又礙于主人身份不好翻臉，只能打著圓場，可是這布崢卻絕對是個氣性大的，根本沒搭理冷暖，一門兒心思沖著練習(xí)火著。

    “好好說？怎么好好說？她能聽明白話么？我記得我清楚的跟你說過這案子我有絕對的把握打到一年左右，你應(yīng)該知道判一年的概念，動動關(guān)系隨時那就是幾個月！你不是沒見過事兒的，幾個月那叫牢么？”布崢的咄咄逼人把原本氣短的練習(xí)的火氣硬是勾了起來?！澳阕鲞^牢么？沒做過就別說的那么硬氣！”

    “是，你硬氣，你重情誼！你他媽硬氣別拉著我一起下水啊，你找我布崢做辯護律師，又自己在證人上動手腳，這種事兒要是東窗事發(fā)，我這么多年混出來的名聲就都他媽毀了！”

    練習(xí)知道自己確實對布崢有失妥當，也收斂了氣性，“放心吧，李旭跟過四爺很多年，不會反口的，案子沒有什么新證據(jù)指正什么了，這案子二審應(yīng)該就結(jié)束了，不會沾你一身腥的?！?br/>
    “放心？我敢么？下一場你愛找誰辯找誰辯，我可不敢趟你這水了，祝你好運！”抓起公文包，布崢氣沖沖的走了，根本沒給冷暖攔的機會。

    原本的慶功宴，不歡而散，只剩下眼淚在眼圈兒里打轉(zhuǎn)的練習(xí)和不知道說什么好的冷暖。

    “我一天都不想讓他在里面待，我不想我在乎的人都在那個地方受罪……”練習(xí)靠在冷暖肩膀眼淚就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她的眼淚像是斷了線似的，噼里啪啦的一會就濕了冷暖的肩頭。

    “我知道，我知道，練姐，你先別哭……”冷暖趕忙去扯紙巾去給練習(xí)擦眼淚，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從來都不哭的女人哭起來是根本止不住的。

    冷暖當然知道練習(xí)說的他們指的是現(xiàn)在在三監(jiān)里面關(guān)著的爸爸，更知道練習(xí)曾經(jīng)為了撈他，不惜委身性變態(tài)的市領(lǐng)導(dǎo)，而今天為了譚四，她又一次做了傻事。

    練習(xí)好像要一次把眼淚都哭干凈似的，不知道哭了多久，哭的冷暖肩膀都酸麻了才漸漸止住了眼淚，抽噎了有一會兒，才恢復(fù)了平靜。

    “小暖，你覺不覺的我特損？”擦著紅腫的眼睛，練習(xí)滿是苦笑。

    “當然不，我覺得女人都是自私的，說實話，這件事?lián)Q成我，我也偉大不起來，如果我知道這樣能幫我爸，我也會試試。”

    誰說理智的女人不會做傻事？當然會，而且做起來遠比其他人更決絕。

    冷暖明白練習(xí)，因為某種程度上她們是一種人，她們都不是那種太過博愛的人，保護全人類是超人的事兒，她們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

    “你爸要是知道是我教李旭反口，他也一定會埋怨我的?！闭f到這，練習(xí)一陣苦笑。

    “不會的……”冷暖勸慰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練習(xí)截斷了，“沒關(guān)系，怪不怪無所謂，他沒事就行，剩下的錯兒，都是我的事兒?！?br/>
    她的事兒？

    不，誰都沒錯，錯的人從來就只有她冷暖。

    ……

    布崢說到做到，盡管歸齊又出了多幾倍的價錢，他卻還是堅持不給此案繼續(xù)上訴做辯護，而且讓人大跌眼鏡的是，在歸齊去退房的時候，一沓錢就板板整整的放在賓館的床上，點算一下，剛好是這些天他個人的消費和已經(jīng)付給他的一審酬金。

    這是冷暖完全沒有想到的，想來她是真的錯看了這個滿腦子鉆錢眼兒的男人，原來除了愛出風頭之外，他竟是個如此有原則的人。

    布崢不做也沒關(guān)系，因為在李旭承認了一切之后，繼續(xù)申訴變的并不是很困難，于是練習(xí)這次也沒選擇相信別人，這次，她決定自己做譚四的辯護人。

    很快，在上訴之后，二審的日子就訂了下來，事無不巧，二審的前一天，正是凌國仁和冷秋伶去世百天的日子。

    在本地的喪葬習(xí)俗里，逝者的百天是個絕對的大日子。

    這一天，天尚算晴，但風很大。

    在全市風水最好的地界兒里，凌家修葺的極為講究的家族墓前，黑壓壓的站了一片各式高檔黑色禮服的凌家人。

    在當?shù)氐牧?xí)俗里，百天的祭奠程序很復(fù)雜，當?shù)厝硕紩孕诺恼乙粋€所謂法師的行里人，領(lǐng)著里里外外的折騰，就好像這么一折騰，就真的能替泉下的死者開了天路一般。

    凌犀從不信這些，在他看來，死了就是死了，就算這些讓這些神棍跳出花來，人也還是把灰兒在那盒兒里散著，誰也改變不了他爸死的事實。

    雖然凌犀對這些很反感，但他還是找了一個全市最出名最貴的神棍來堵住所謂的那些凌家人的碎嘴。

    浩浩蕩蕩一行人，帶著墨鏡頭發(fā)被風吹的凌亂的凌犀和凌奇?zhèn)フ驹谇芭?，每人手持三根兒香，朝著刻著凌國仁和趙桂琴名字的墓碑拜了三拜。

    接下來，擺供果，上香，上梁，神棍領(lǐng)著凌家人盡職的操作了一套莫須有的把式之后，頗有模樣的抓了個土坷垃遞給了凌奇?zhèn)ァ?br/>
    “把這個壓墳頭紙上。”

    所謂墳頭紙，是北方的祭祀講究，墳頭壓上墳頭紙上，代表墳里的人有后嗣，不會被人當作無主孤墳。

    而至于他給凌奇?zhèn)ヒ彩怯械览淼?，不管凌奇?zhèn)ナ遣皇鞘震B(yǎng)的，外人并不知道，所以在神棍的眼里，他是凌國仁的長子，這些盡孝的事兒，理應(yīng)他擔大頭兒。

    凌奇?zhèn)ソ舆^了石頭，在手里輕佻的顛了顛，看了眼凌犀，隨便就壓在了神棍擺好的黃紙上面。

    “凌老爺子，你就好好安息吧。”神棍叫的像唱戲一般哀戚，那著一堆紙錢兒，圍著整個墓的周圍撒了起來。

    墓碑前，只剩下凌奇?zhèn)ズ土柘驹谒腥酥?，凌奇?zhèn)ビ弥挥兴麄儍蓚€人聽得見的聲音，滿是諷刺。

    “安息？呵呵，你能安息么？”

    似是見凌犀沒有立刻反駁，凌奇?zhèn)ジ遣幌駱觾旱碾p手插兜兒，像是挑釁似的沖著墓碑說著。

    “對了，忘了告訴你，譚四的官司打贏了?！?br/>
    凌奇?zhèn)ミ@副對凌國仁一點尊敬都沒有的樣子，到底還是觸怒了凌犀。

    “對爸尊重點兒?！?br/>
    “爸？你搞錯了吧，這個是你爸，不是我爸，你這個凌姓是胎帶的，而我的，是你們賞的?！辈徽f這個還行，已說到這個話題，凌奇?zhèn)M肚子窩不住的怨氣就往出鉆。

    這樣的怨言，讓凌犀本來竄起來的火瞬間就消弭了，從小因為凌國仁對他的偏心眼子，他就覺得對凌奇?zhèn)ズ芮妇?，所以從小到大，只要凌奇?zhèn)ハ矚g的東西，他絕對不搶，就像何韻婷，他喜歡，那就給他。

    一起長大20多年的感情，不是說忘就能忘的，想想這些，原本想要說些什么嗆話也都咽了回去，悶悶的點了一根兒煙抽了起來。

    “這陣子你作成這樣，還不夠解氣么？”

    “解氣？呵呵，怎么解氣？換成你試試？從小我不管喜歡什么，到頭來都是爸一句話的事，他讓我學(xué)商業(yè)，我就讀商學(xué)院，他讓我去公司，我就一畢業(yè)就進公司做牛作馬，我就這么一路辛苦的看著你這個弟弟，自由自在的談戀愛，打架，斗毆，那個時候我告訴自己，因為我是你哥，我承擔的東西多是應(yīng)該的，現(xiàn)在想想，這想法還真是可笑，我在公司做的再漂亮又怎么樣？現(xiàn)在這一切不都還是你的么？原來這老頭子從來讓我做的不過就是你的馬前卒。”對著這個自己叫了半輩子爸的墓碑，凌奇?zhèn)サ臐M肚子委屈像倒豆一樣越倒越多，越說越激動，聲音大的身后的凌家人都聽的一清二楚。

    無所謂，他不在乎，反正凌家人哪個不知道他凌奇?zhèn)ナ莻€一分錢遺產(chǎn)都沒拿到的可憐蟲？

    越說心里越委屈，凌奇?zhèn)プ焐细窃桨l(fā)口不則言。

    “對，現(xiàn)在想想，我知道了，我不過就是老頭子怕你早晚讓咱們那精神病的媽掐死領(lǐng)養(yǎng)回來的代替品！”

    “你他媽夠了！”

    此話一出，凌犀氣急的砸了手里的煙頭，揪起凌奇?zhèn)サ牟鳖I(lǐng)子輕而易舉就把矮他大半個頭的他提了起來，目露兇光。

    “夠了？做久了高位，你也聽不了實話了么？現(xiàn)在想想我命也算大的，誰讓媽只恨你，只掐你，只討厭你……”

    墨鏡遮住了凌犀的眼神，卻遮不住他繃緊的脖子上的青筋，凌犀往前使勁一揪凌奇?zhèn)?，抬起拳頭就要揮下去。

    “要打我么？你還讓所有的家里人看你笑話么？這里每個人都知道，只是不愿意說，你要是不非得跟那個姓冷的結(jié)婚，老頭子也不會躺在這兒。你要是對那個姓譚的下不了手，跟你哥我說一聲就行。”

    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凌奇?zhèn)ピ趺纯赡懿恢懒柘乃姥ㄔ谀膬?，現(xiàn)在的他覺得好像越是這樣使勁兒的戳下去，越能讓他變態(tài)的心里得到平衡一般。

    然而，凌犀的拳頭最終還沒有揮下去，就被一眾所謂的凌家人拉了開來。

    “奇?zhèn)グ。趺锤愕艿苷f話呢！這孩子，越活越回旋了。”

    “這孩子，你想不想讓你爸消停了??！”

    “凌犀啊，你哥他不懂事兒，別跟他一樣的。”

    所有人根本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卻都槍口出奇一致的數(shù)落著凌奇?zhèn)ィ@個畫面簡直讓凌犀惡心的想笑。

    這就是世界的游戲規(guī)則，沒有什么是與非，誰有錢誰就有權(quán)。

    也許神棍是被這場面嚇著了，也不知道跑哪兒撒大錢兒去了，老半天才出現(xiàn)。

    “孝子，該給你爸燒紙送錢了?！边@次，神棍越過凌奇?zhèn)?，是對凌犀說的。

    人間的黃紙，陰間的錢，易燃，一點就著。

    很快，火光熊熊，煙灰被風刮的四處亂飄。

    挑起了最后一沓兒鍍金紙的燒紙后，凌犀丟掉了手里的燒火棍兒，走到了從剛才起到現(xiàn)在一直在冷笑的凌奇?zhèn)ド磉厓海瑝旱土寺曇舻馈?br/>
    “我告訴你，你今天能站在凌家人的頭排，是因為我凌犀當你是我大哥，如果我不認你，你什么也不是，我再說一遍，譚四的事我有分寸，你怎么作隨你，但你記住了，別再給我拿那個女人說事兒！”

    撂下這番話后，凌犀轉(zhuǎn)身就走了。

    而至于所謂的凌家人，他根本連看都懶得看，因為這些人除了姓凌之外，不過就是一些吃白食的蛆。

    在凌犀心里，這些與他沒有關(guān)系的人怎么想他都是假的，他也不會聽任何人的指手畫腳，有些事關(guān)鍵是他自己是怎么想的。

    出了墳場，凌犀第一時間撥了皇甫燁的電話。

    “在哪兒呢？我找你有事?！?br/>
    －－－－－－題外話－－－－－－

    咳咳，昨日傳文，瞄了眼開文時間……居然是12年的9月25號……

    一本書寫一年，我覺得我有理由去死了……

    時間過的很快，一晃兒，譚四已經(jīng)被帶走七天了。

    沒有意外，凌犀還是對他動了手。

    喬滴滴問冷暖：“姐，你怨么？”

    怨，她怨這不講理的天，也怨這不著邊兒的命，但她，不怨凌犀。

    也許這個世上，再沒有人比更理解現(xiàn)在的凌犀了，在她知道凌國仁對付他的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之后，有時候只要想想他很有可能是殺害她媽的兇手，她就恨不得把他從墳地里拽出來鞭尸。

    失親之痛到底有多痛，只有切身經(jīng)歷的人才會懂，所以凌犀做的事情，她都懂。

    可也就是因為她懂，所以她累。

    有時候想想命運好像無時無刻不在耍她一樣，在她像沒根兒也野草一樣在底層社會為了生存掙扎的時候，它那么大張旗鼓不容拒絕的一手把她捧上天，然而在她扒皮三層適應(yīng)了之后，又恍然墜地。

    一段感情罷了，處進去一個，談死了倆，要不要這么轟烈？

    在被那種不可名狀的壓力壓的喘不過氣的時候，冷暖也想過不如分開算了，然而每每看見凌犀瞅她那種情緒復(fù)雜的眼神，就讓她的嘴巴像是灌滿了玻璃膠，屁都放不出來。

    冷暖和凌犀，狠不下心別離，在一起卻是煎熬。

    她們倆人就像是身上被各縫了一塊磁鐵，面對面的時候磁極正正相斥，如果一個人轉(zhuǎn)身了，又偏偏擋不住的正負相吸。

    譚四帶走之后，一個屋檐下的兩個人都極有默契的絕口不提有關(guān)這件事的一切，但從此相處更是像腳尖點地的走在鋼絲繩兒上。

    她們都想要找回曾經(jīng)，卻又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也許總要有一個途徑宣泄這樣的壓力，漸漸的，兩個人竟有了一種詭異的默契。

    冷暖不懂法律，卻每天瘋了似的翻著大量的相關(guān)案例，一心只想撈出譚四，而凌犀也是連日跟相關(guān)公檢法人員斡旋，只想他盡快定罪。

    好像兩個人都在麻痹自己，等譚四的事兒告一段落了，一切就都會恢復(fù)原樣。

    ……

    說到譚四這個案子，一切都要從前一陣子鬧的滿城風雨的趙老三地下錢莊案說起。

    那是市公安局部署了將近一年之后的打黑行動，因為當時消息準確，加之行動迅速，趙老三等一干主犯在用黑社會手段逼債的時候當場被捕，后來加上在趙老三情婦家里搜到了金額巨大的賬本和收條，由于證據(jù)確鑿，趙老三當場就撂了。當時這個案子因為涉案金額巨大，犯罪情節(jié)惡劣，加之又涉及趙老三領(lǐng)導(dǎo)黑社會性質(zhì)的組織，在一審的時候，趙老三當庭就被判了死刑。

    但說這個趙老三正是譚四的拜把子哥哥，作為兄弟的他當然不可能眼睜睜瞅著他就這么廢了，所以當時譚四就通過冷暖找上了凌犀，后來在凌犀的授意下，譚四就給當時負責這個案子的市局刑偵隊長馮銳和審理該案的檢察官喬鞍山上了炮兒打通了關(guān)系，再后來經(jīng)過一系列的司法程序運作，最后從取證模糊和涉案金額不明確兩點上，在終審的時候，硬是把死刑打到了20年。

    原本是場漂亮的官司，卻不想有一天，凌犀會用他咬上了譚四。

    凌犀是軍師，毫無意外他知道各中所有的事兒，那份匿名遞交上去的舉報材料，清楚的記錄著整個案子的各個環(huán)節(jié)如何操作，打通了何人，以及具體的行賄金額，甚至是詳細到了何時何地何人以什么樣的的方法去行賄，字字精準，巨細靡遺。

    在公安機關(guān)實地調(diào)查之后，市局立即批捕了譚四以及助手李旭。

    在檢察院追訴之前，目前所有的證據(jù)都是對譚四不利的。

    但有幸的是，整件事雖是麻煩，在司法界卻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兒，就像事后練習(xí)說的。

    “凌犀那小子也算是手下留情了，只是行賄罪而已，咱們國家的法律對行賄的量刑從來就不太重，如果數(shù)目不多，而且在追訴期內(nèi)承認行賄的話，量刑從輕，打脫也是容易的事，不過……”

    練習(xí)的這個不過事有絕對原因的，因為但凡了解譚四的人都知道，他是絕對不會自首的，因為一旦他自首，趙老三的案子勢必會重審，向來重兄弟情誼的譚四絕不可能這么做，所以現(xiàn)今唯一的辦法就是重新尋找辦法。

    于是，有著各種法律文書和案例的練習(xí)的律所理所當然就成了幾個人作戰(zhàn)的大本營。

    “才剛兒堵車，我沒走太遠買飯，所以今兒咱還得吃排骨便當?！?br/>
    風風火火的一進門兒，冷暖熟門熟路的把便當放在門口的桌上，就奔著辦公桌這邊埋首一堆文件的練習(xí)走過來。

    “昨兒晚上是不是又熬夜了？”冷暖用手指比劃著眼圈兒，語氣里滿是擔心。

    這段時間的練習(xí)瘋了似的拼命冷暖都看在眼里，打從四爺進去，她就一直沒日沒夜的坐在這張桌子上熬骨油，原本身體就不太好的她，愣是拖著個小感冒半個月都沒好。

    “練姐，我知道你著急我爸，但你也不是鐵打的，你需要休息?！?br/>
    練習(xí)像是沒聽著冷暖的話似的，就在那桌上的一大堆亂遭的紙里翻來翻去，好半晌，翻出了那么一張被紅筆標記了多處的a4紙遞撂在桌上，半彎食指興奮的敲擊著。

    “先別說那些了，你看，終于讓我找到可以打的點了！”

    冷暖眼睛一亮，“真得？快說來聽聽。”

    練習(xí)胸有成竹的說著，“現(xiàn)在檢察院手上有明確證據(jù)的，不過就是李旭當面交給馮銳的那10萬，而反倒是我們一直糾結(jié)李旭過戶給馮銳和喬鞍山那價值300多萬的兩臺路虎攬勝，那個目擊證人對李旭的描述并不準確，那也就是說，如果咬死這里證據(jù)不足來打的話，贏面很大?！?br/>
    “對！”冷暖會意的很快，“就是說，如果那兩臺車打掉的話，那10萬塊錢也不重要了，只要馮銳不撂，可以隨它怎么說，對吧？”

    這段時間案例看多了，冷暖當然知道，行賄這種案子，300萬跟10萬絕對是天差地別的一個段位。

    練習(xí)打了一個響指，“對，就是這個意思?！?br/>
    “牛氣?！崩渑毩?xí)豎起了大拇指，“練姐，你絕對是我爸的福星?！边@句話，冷暖絕對發(fā)自肺腑。

    ……

    事情告一段落，練習(xí)終于如釋重負的舒了一口氣，放松的靠在了椅背上，這時候才有多余的注意力發(fā)現(xiàn)冷暖的不對勁兒。

    “誒？你昨兒晚上沒回家？”

    練習(xí)眼神兒跟雷達似的一瞄這丫頭那跟昨天一模一樣的碎花裙子，就知道她昨晚上肯定沒回家。

    這丫頭跟那小子一個毛病，愛干凈的要命，通常不地震發(fā)洪水的情況下，衣服像來就是從里到外，一天一換。

    “昨晚上工地拆遷那邊兒出了點兒事兒，折騰的太晚了，我就沒回家，在公司睡的。”冷暖邊整理著練習(xí)亂七八糟的桌面，邊說著。

    “沒事兒吧？”練習(xí)有點兒擔心。

    “沒啥事，有幾個小子跟人家打起來讓人帶局子里了，不過那幾個小孩兒倒是挺硬氣的，沒把公司供出來，后來按尋釁滋事處理的，交了點治安管理費，又給人賠了點兒藥費，就那么地了。”冷暖說的云淡風輕，卻連連打了個哈欠，有著掩飾不住疲態(tài)。

    “也真是難為你了，不過我也算服你了，這些事兒要是交給我，我還真擺弄不明白?！本毩?xí)這話倒是真的，瞅著眼么前兒這漂漂亮亮小丫頭，誰又能信她扛的起這么龍蛇混雜的一大攤子事兒，雖然做的不算有聲有色沒，卻真也沒出過什么大簍子，這份心勁兒，真不一般。

    “不然現(xiàn)階段確實也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雙手一攤，冷暖也有點無力，本來她爸的事兒，她就是罪魁禍首，事情弄到現(xiàn)在這步，她做什么都是應(yīng)該應(yīng)分的。

    “小暖，你管歸管，可別手伸得太長，這幾次我去看你爸，他說他惦記最多的就是你，你現(xiàn)在自己還在緩刑期，做什么都小心點兒，別什么都大包大攬的，你現(xiàn)在出不起錯兒?！本毩?xí)說的是最實際的話，冷暖知道她也是擔心自己，笑著安慰道，“別擔心了，我現(xiàn)在想出錯也沒有地方出啊，那些業(yè)務(wù)我都不懂，我爸的人際關(guān)系我也都不熟，除了四通和拆遷這塊兒的業(yè)務(wù)，現(xiàn)在都是歸齊在幫忙。”

    歸齊本就是個介于白與黑之間的狠角色，那些地下世界的關(guān)系，手段，他做起來也絕對遠比冷暖得心應(yīng)手。

    冷暖本就是個敏感的人，她知道歸齊這段時間的大包大攬不僅僅是因為他跟譚四的關(guān)系，他對她的那種超出尋常關(guān)系照顧，不是她瞎了，而是她假裝自己看不見。

    她也不過是個正常的女人，她也會感動一個男人對他無微不至的好，但感動也僅僅是感動，她的心被另一個人塞的太滿，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地方再去裝什么了。

    “誒，你不說我倒忘了，歸齊人呢？”她這一提，練習(xí)這才想起來。

    “他約了市檢察院的一個檢察官，去商量我爸取保候?qū)彽氖聝毫?。”話音才一落，門兒就被推開了。

    “你看，這人真不扛叨咕，正說著呢，人就來了?！?br/>
    倆人的視線齊刷刷的瞄著剛進門兒的歸齊，卻發(fā)現(xiàn)他神色凝重，冷暖直覺的站了起來。

    “怎么了？”

    “取保候?qū)彶豢赡芘?，檢察院那邊來信兒，馮銳和喬鞍山撂了。”歸齊話音一過，才剛放松沒有多久的兩個女人臉色全都沉了下來。

    “撂了？”

    說起這個，歸齊也是頭疼的揉著鼻梁，“嗯，就在昨天，喬鞍山的情婦主動檢舉的，他一撂，馮銳也沒抗住，一破了口，他倆就把這些年收受的賄賂全撂了，上面兒現(xiàn)在準備嚴肅處理她們了?！?br/>
    練習(xí)氣的纂緊了拳頭照辦公桌忿恨的砸了下去，“*！這小子，防都防不?。≌袃禾嗔?。”

    歸齊沒吱聲，只是瞄了一直面無表情的冷暖一眼，顯然，這里的每個人都知道這事兒是凌犀動的手腳，因為除了他，也沒有誰能做出這么手眼通天的事兒了。

    剛有希望不過一天，就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打回了原型。

    想著這個凌犀，還真是個狠主兒。

    歸齊現(xiàn)在真是恨不得找人做了他，但他知道如果那么做了，冷暖一定會恨他。

    算了。

    推了推眼鏡兒，歸齊還是主動轉(zhuǎn)了話題。

    “算了，已經(jīng)撂了，上火也改變不了事實，現(xiàn)在多了兩個有力的人證，我想我們現(xiàn)在最好是找一個有實戰(zhàn)經(jīng)驗的辯護律師，現(xiàn)在案情變得嚴重了，就憑我們?nèi)齻€人肯定是吃力的?！?br/>
    冷暖一直沉默著，短發(fā)的碎影遮住了她的眼睛，誰也不知道她這會兒在想著什么，但歸齊還是眼尖的看見了她一直在往肉里摳的手指。

    不忍心看著她繼續(xù)自殘，歸齊先一步把注意力放在了最實際的問題上。

    “練習(xí)，那你看現(xiàn)在誰來辯護對咱們最有利？”

    像是沒聽著歸齊的話似的，雙手杵著桌子的練習(xí)一直低頭像是陷入什么思緒里一直沒緩過來，好半天才從喉嚨里擠出一句“嗯……哦……”之類的話來。

    歸齊推推鼻梁上的金絲鏡框，看著鮮少失去淡定的練習(xí)，總覺得有點說不出來的不對勁兒。

    “對了，咱們也許可以找他。”說罷練習(xí)從抽屜里翻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了歸齊。

    “這人是我大學(xué)同學(xué)，現(xiàn)在在北京專撈貪的，這家伙是個人物兒，咱們還有幾天時間，你倆帶著材料去找他一趟吧，要是他來做我們的辯護，贏面兒應(yīng)該會很大?！?br/>
    歸齊看著名片背面一串兒浮夸的吹噓的名頭，皺了皺眉，但是他絕對不懷疑練習(xí)的專業(yè)，“要不要你先打個電話給他？”

    “不用，他這人出名兒的認錢不認人，熟人找他辦事兒，他退的更遠?！?br/>
    ……

    于是，歸齊和冷暖兩個人急匆匆的連夜就開車奔著北京去的，果然向練習(xí)所說的，這個叫布崢的律師眼里只有錢，在幾番殺價之后，兩個人到底是花了個絕對的好價錢把這尊神請回了a市。

    等冷暖和歸齊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三天以后了。

    凌晨起床幾個人就捋著高速的一道兒往回奔，這一折騰弄的這幾天折騰的原本就不太舒服的冷暖腦子痛了一路，但這些都遠遠沒有這個叫布崢的律師讓他頭疼。

    打從到了a市，就按照他的意見吃了一頓膩的發(fā)慌的鮑參翅肚的飯，又按照他的點名要求，把他安排在了全市最好的星級酒店，才招待一天而已，就花了6000多的預(yù)算，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到不是冷暖心疼這點兒錢，而是她犯愁的是，這個滿腦子酒池肉林的律師，到底靠不靠譜?。?br/>
    “你就放心吧，我找人打聽過了，這個布崢確實有點名頭兒。”

    折騰了一天的歸齊終于顯了疲色，摘下卡了一天的眼鏡兒，按揉了幾下鼻梁，拿著眼鏡兒布擦起了眼鏡兒。

    “這兩天折騰壞了，回家睡一覺吧，我送你回去?！?br/>
    冷暖自顧的放下了副駕駛的椅背閉著眼鏡靠了下去，好半晌幽幽的說。

    “我不想回家?！?br/>
    她一早就接到電話了，凌犀今天從上?；貋?。

    “妹子，這月上柳梢頭的，你這么嘮嗑，我會誤會的?！?br/>
    如此油頭的話出自向來正經(jīng)八百的歸齊嘴里，還真是讓冷暖打了個哆嗦。

    見冷暖一副見鬼的樣子，歸齊撲哧一笑。

    “放松點就對了，做了能做的，窮緊張也沒用?！?br/>
    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開心，冷暖象征性的笑了笑，卻高興不起來，一聲嘆息，又靠在了椅背上。

    “怎么可能不緊張，如果不是我，爸他也不會有今天，如果他的案子真的……”

    “又來了，我就知道你滿腦子都是這些，你現(xiàn)在想這些有用么？現(xiàn)在就這么一條路擺在你面前，你怎么走都得走，何況我相信不管什么結(jié)果，干爹都從來沒怪過你?！睔w齊最見不得她這幅自我折磨得樣子，卻也心明鏡兒這個時候說什么都是廢話。

    “嗯?！?br/>
    應(yīng)了一聲兒，冷暖又閉上眼睛靜默。

    誰也不會懂，不是誰原諒誰的問題，重要的是她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

    一整個晚上，歸齊就這么一言不發(fā)的載著整晚沉默的冷暖在大街小巷里亂轉(zhuǎn)，直到油箱快沒油了，這城市夜景轉(zhuǎn)圈圈的游戲才gameover。

    等冷暖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夜了。

    家門口那盞燈，雖然昏黃，卻一直亮著。

    這盞燈是她住進這里后，找人裝上去的，冷暖一直覺得，家就是那個無論幾點鐘回去，都永遠為你亮著一盞燈的地方。

    而如今，燈依然亮著，她卻不想回家。

    冷暖踩著燈光的影子，每一步都走的很慢很慢，有那么一瞬間，她好像產(chǎn)生了幻覺。

    她像是看見了一個摻著醉醺醺的高大男人進家門的滿是無奈卻一臉幸福的女人。

    那人是誰？

    是她么？

    冷暖忽然覺得那些都像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兒了，久的讓她幾乎快忘了那個一臉幸福的女人是她自己。

    ……

    進了屋之后就手開了燈，冷暖就先瞄了一眼門口的地墊兒，看見沒有44號的男鞋，才長舒了口氣，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但轉(zhuǎn)而又覺得十分諷刺。

    既然要躲，為什么還回來？

    冷暖也沒那么多時間悲傷春秋，因為換了鞋還沒來得及上樓，小肚子猛的一陣抽痛就讓她就地窩在了沙發(fā)上。

    該死……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情緒壓力大，這個月大姨媽都來第二次也就算了，偏偏還多了個毛病，每次都得疼得她死去活來的。

    冷暖從小不是個常經(jīng)痛的人，冷不防這么一疼，還真受不了。

    捂著小肚子，咬著下嘴唇兒，冷暖疼的直冒冷汗，她心想著，等過了這段真得去醫(yī)院瞧瞧了，最近這破體格子老跟自己作對，一會胃疼，一會頭疼，一會肚子疼的，好像全身零件兒都過保修了似的。

    就這么像卷毛狐貍的似的，冷暖把自己打成個卷兒窩著。

    過了好半天，覺得好像沒有剛才那么痛了，冷暖才打算起來去廚房到杯熱水喝，卻不想剛一站起來，還沒邁出三步，就不知道被什么玩意兒的絆摔了。

    客廳里烏漆抹黑的沒開燈冷暖是看不著什么絆著她了，但身子地下那有溫度還會動的玩意兒，冷暖清楚明了的知道。

    是一個人！

    一瞬間，冷暖的毛兒都嚇立了！

    這大半夜的這么大宅子就一個女人在家，冷暖瞬間把腦子里能想到的什么入室搶劫強奸殺人案全都閃了一遍，越想越害怕，根本忍不住，直接叫出了聲兒。

    啊！～

    “叫雞毛啊～”

    這入室強奸殺人犯和著濃濃酒氣的滿嘴糙話的一張嘴，冷暖一顆懸在嗓子眼兒的小心臟瞬間歸了位。

    竟是凌犀。

    而且有一點冷暖根本不用目測，只聽聲兒就十分篤定。

    這大爺今兒喝了，多了，大了，斷片兒了。

    冷暖伸手開了沙發(fā)旁邊兒的落地燈，看清了男人腦子的位置，把那滾燙的臉朝自己掰了過來輕拍了兩下。

    “怎么睡這兒了？”

    她甚至連一般的常規(guī)對白諸如‘你怎么喝成這樣兒？’都沒有問。

    因為凌犀的酒量，喝到這個程度一點兒都不難，一般酒桌上入門級別的人人都能做到。

    “這是我家，我他媽睡這兒怎么的！”男人眼睛都不睜，迷的糊的像吃了嗆藥似的叫囂著，那賊有勁兒的大手還扒拉著冷暖，很明顯根本不知道眼么前的人是誰，看來真喝大了。

    地板這么涼，就這么睡這兒肯定得著涼。

    “你先起來。”冷暖卯足了全身的勁兒去拽他，卻根本是九牛一毛，男人那大身板子就跟攤爛泥似的晃悠晃悠又躺下了。

    冷暖覺得頭又開始疼了，換了個姿勢，低頭把他一條胳膊繞在脖子上，冷暖隨手抓了他全身最好使勁兒的褲腰帶卡子，使勁兒那么一提。

    “別他媽拽我褲子，老子有媳婦兒！”凌犀嗷嘮一嗓子坐了起來，大手一揮，滿臉膈應(yīng)的拍掉了褲腰帶卡子上女人的手，整個人又換個姿勢栽到了沙發(fā)上，半瞇著眼兒像是恢復(fù)那么點兒清醒。

    脖子像裝了彈簧似的，腦袋晃晃悠悠的盯著瞅了冷暖半天，“你回來了……呃……”打了個酒嗝，一股子煙酒混合過度的味兒直接噴到冷暖臉上，熏的冷暖眼眶都有點兒濕潤，男人卻支撐不住醉意的頭又砸到一邊兒，又喪失了意志。

    “嗯?！蔽罩凰窍麓罅ε牡募t腫的手，冷暖只覺得熱乎乎的，卻一點不覺得痛。

    冷暖起身扶著凌犀，在他身后墊了幾個沙發(fā)墊兒撐著他，又去投了個濕毛巾，輕輕的的給他擦著臉。

    看著懷里粗獷的五官，冷暖想著，上天真是愛戴這個男人，就算瘦了好多，卻沒有一點兒病殃殃的樣兒，反而是五官更加深邃，好看的不得了。

    不知不覺，冷暖的眼神越發(fā)的溫柔，像抑制不住心魔似的，竟開始用指尖一點點描繪著凌犀五官，輕輕的，一路向下。

    這是一跟她發(fā)火就擠在一起的兇神惡煞的眉頭，這是那總是像要吃了她似的極具侵占的眼睛，這個沒事兒就拿來像噌狗似的噌她的鼻梁，還有這個沒說過有一句正經(jīng)話總是刻薄卻也說出不少感動她的話的薄唇。

    冷暖驀地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凌犀的一切對于她竟像是銀針暗器潛入血脈，沒有解藥亂七八糟的擴散至五臟六腑。

    “如果一直這么醉著，多好?！崩渑约焊约赫f著。

    她知道，一覺醒來，明天她們又會是路人甲乙。

    想想多諷刺，兩個人醉的時候是夫妻，醒著的時候卻是路人。

    晃神間，倏的冷暖的手被鉗住，手腕一涼，不知道這男人套了什么在自己手上。

    “帶著。”凌犀仍是醉的連睜眼睛都費勁，可嘴里吐出那話卻像清醒的時候一樣，不容拒絕。

    什么玩意兒？

    揚起手腕借著燈光一看，只見一根兒紅繩穿了一個不知是翡還是翠的球兒上，球兒上還的雕刻著一個不算太精致的像，但到也能看得清楚。

    是一個觀音，一手拿瓶兒，一手抱個小孩兒。

    冷暖真懷疑是不是凌犀喝醉了送錯東西了，這做工粗糙的玩意兒里外看都不像這個男人的品味。

    結(jié)果她才一跟凌犀對眼兒，凌犀就眼睛都睜不開的痞笑著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

    “放心吧，楊貴妃她二姨用過……賊靈……”說完了這句，凌犀就正式靠在沙發(fā)上，打起了呼嚕。

    什么跟什么呀？

    楊貴妃她二姨就帶這么丑的東西？

    就這樣，凌犀睡了過去，睡得像死豬一樣，冷暖抬不動他，索性也不抬了，就直接去客房拽了個毯子給他蓋上了，原本冷暖想上樓睡覺，卻不想凌犀死死拽著她的手，沒辦法，她也陪他在沙發(fā)上將就了一宿。

    一夜天明之后，兩個人又變成了禮貌世界的路人甲和乙，關(guān)于楊貴妃她二姨的送子觀音，凌犀沒提，冷暖也沒問。

    一周后，案子的取證工作基本結(jié)束，不日，在市c區(qū)中院正式庭審。

    開庭的那天早上，陰了月余的天，意外的大晴起來，天清爽極了，干凈的一點兒云彩絲兒都看不見。

    冷暖出門的時候，一絲風還俏皮的撩著她的頭發(fā)，莫名的，在這本該緊張壓抑的日子里，心情竟格外的爽落。

    庭審這天，來的人很多，練習(xí)，歸齊，喬滴滴，陳小生，都分坐在一二排，而觀審席上更多的人是譚四的一幫社會上的兄弟，這幫人從一進來就好像劫法場的架勢一般，兇神惡煞的不爽著所有穿著制服的人。由于涉貪，案子雖不大卻比較轟動，加之譚四又是城中紅人，大大小小的記者，記得中型法庭上滿滿登登的，大有直播的架勢。

    冷暖一進來坐在練習(xí)和歸齊的中間，又轉(zhuǎn)頭掃了一圈兒，證實了心中的想法兒。

    果然，凌犀沒來。

    今天的冷暖破天荒的穿了一條從沒穿過的紅褲子，她迷信的希望紅色真的可以給她們帶來好運。

    經(jīng)歷了一個月的拘留，譚四看起來雖然氣色不好卻并不顯得頹喪，筆挺的站在被告席上，一身氣度絲毫沒有被身后的兩個庭警抹殺，站在法庭的最焦點處，仍是一個眼神就壓制住了那些觀審的兇神惡煞。

    譚四掃了一眼后，朝著冷暖她們這個方向笑了笑，示意他們他很好。

    冷暖也點頭朝他微笑，嘴角卻是一抹晦澀。

    怎么可能好？

    拘留所她也不是沒待過，直到現(xiàn)在午夜夢回，那個充滿尿臊味兒和下流空氣的地方還會讓她惡心的想吐。

    她現(xiàn)在只能寄希望在那個今天還嚴肅的像個人似的布崢身上。

    之前的一切煩瑣按部就班的程序就向走馬關(guān)燈一般，審判長宣布合議庭組成人緣以及書記員，公訴人，辯護人，鑒定人名單和各方權(quán)利，控辯雙方陳述后，公訴人開始揪住細節(jié)逐一發(fā)問。

    “被告譚四，請問，2013年2月2日下午三點，你是否曾給原市偵查大隊副隊長馮銳通過電話？”

    “是?！弊T四言簡意賅。

    “那么又請問你，電話內(nèi)容是不是，路虎開著手感怎么樣？”

    “是?！?br/>
    “那你是承認這臺路虎是你前一天過戶給馮銳的了？”

    公訴人的聲色俱厲的語言陷阱絲毫沒有影響到譚四的冷靜，在觀審席上頻頻傳來的竊竊私語被法錘兒敲息后，譚四淡定的道。

    “我從來沒那么說過。”

    這時候布崢站起來，審判長問，“辯護人是否有疑義？”

    “是。”布崢轉(zhuǎn)過身，一眼就精準把抓到最有權(quán)威的傳媒的鏡頭，繃直了身板，開始反擊。

    “我認為公訴人的問題有擾亂視聽的嫌疑，我當事人問的是，路虎開著手感怎么樣？這句話單就字面上的意義來看，當然可以解釋為公訴方認為的是我當事人送了這臺車給馮銳，事后詢問他，但是這句話同時也可以解釋成我當事人僅僅是想討論一下這臺車而已，眾所周知，我們中國話語義本就因環(huán)境不同，語氣不同有很多的變化，單憑這一句這樣可以曲解的話，又能代表什么呢？”

    “他還真行！”不是怕擾亂法庭，冷暖真都想站起來鼓掌了。

    歸齊也露出滿意的表情。

    “審判長，我認為辯護人是在故意曲解事實，混淆視聽?！惫V人也堅守職責的辯論觀點。

    布崢干笑了兩聲兒，“那我現(xiàn)在問你，你愛人現(xiàn)在好么？按照你的意思，是不是就一定代表我跟你愛人有不正當關(guān)系呢？”

    這句不著調(diào)的又損人的話讓原本嚴肅的法庭上此起彼伏的笑聲不斷，冷暖和歸齊也是相視一笑，兩個人分分想著。

    這個布崢，不愧是貴，確實巧言善變，是個難纏的家伙。

    法錘兒的嚴肅聲兒再次敲靜了整個審判庭，‘肅靜，請辯護人注意言辭。’

    接下來，不負所托，布崢的巧言令色的從各種語言語義漏洞里靈活運用，在第一輪把這兩臺路虎跟譚四的關(guān)系摘得干干凈凈的。

    這一切都按照先前說好的先打掉兩臺路虎，再逐一擊破馮銳和喬鞍山的口供的套路走著。

    第一輪的勝利讓冷暖信心大增，“練姐，你這個同學(xué)看著雖然有點不靠譜，這官司打的還真是漂亮。”

    “嗯，是啊。”練習(xí)扯了個自己都覺得有些僵硬的笑，但有幸，冷暖的注意力已經(jīng)被剛傳上庭的第二被告李旭拉了過去。

    “第二被告李旭，請問，2013年2月1日上午，你是不是去圣茂4s店提了一臺紅色路虎攬勝，又過戶給原偵查大隊的副隊長李銳？”

    “……”看了一眼譚四，李旭低頭沉默。

    “我在問你是不是？李旭，請回答?！惫V人又問道。

    冷暖等一眾人等屏住呼吸。

    “是?！?br/>
    李旭一答，不只布崢，譚四，冷暖一干人等都楞了！

    為什么他說的不是出庭之前對好的不知道！

    見有破口，公訴人連連追擊。

    “那我再問你，2013年2月3號下午三點，你是不是又再圣茂4s店提了一臺紅色路虎攬勝，過戶給原市檢察院檢察官喬鞍山？”

    “是?！崩钚褚矝]有否認。

    “怎么回事兒？”冷暖急的一頭一臉的汗。

    冷暖幾乎立刻立刻就要站起來，身邊的歸齊眼尖的壓住了她。

    “我想有人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找過他了。”

    “該死！”冷暖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心想著那個人的不二人選，恨的直敲自己的腿。

    “那你過戶的這兩臺車，是不是你的老大譚四指使的？”公訴人問。

    冷暖緊張的手都攥到了一起，如果李旭反口了，那案子就更復(fù)雜了。

    然而，事出總有峰回路轉(zhuǎn)，就在所有人都認為他會撂出譚四之后，李旭卻突然抬頭堅定而清楚的道。

    “不是，所有的事都是我的個人行為，跟別人無關(guān)。”

    這樣的結(jié)局脫了所有人的眼眶，李旭替四爺扛下了所有罪名，因為他自述在跟譚四之前也跟過趙老三一段時間，因為念舊情想幫趙老三脫罪，所以才行賄，從口述上來講，是沒有什么弊端的，但所有局內(nèi)人都不瞎，他一個資產(chǎn)不過50萬的年輕人，哪有能力運作這一系列關(guān)系網(wǎng)，但是法律就是法律，法律是嚴明的，只要嚴絲合縫，就挑不出什么毛病來。

    最終，一審判處李旭有期徒刑5年零6各月，譚四也因有目擊證人行賄的10萬元人民幣，被判處有期徒刑1年。

    當然，譚四不服判決，繼續(xù)上訴，等待二審，同時趙三一案因為鑒于有了重要證據(jù)，檢察機關(guān)要重新立案開審。

    事情最終以極具戲劇化的方式告一段落，局內(nèi)人都明白，譚四這10萬塊行賄金額，只要運作運作，二審很容易脫罪。

    從輸贏角度說，這場官司，譚四算是贏了。

    庭審結(jié)束后，歸齊張羅了所有人去吃了一頓所謂的慶功宴，喬滴滴下午還有課，跟陳小生兩個人就先走了。

    歸齊點完了餐，被單位一個電話給叫走了，一張旋轉(zhuǎn)臺十人桌，就只剩下冷暖三人，飯桌上，布崢當場跟練習(xí)甩了臉子。

    “李旭當庭翻供，是怎么一回事兒？”

    李旭會翻供，不出意外肯定是有人找過他，而這個人現(xiàn)在看，肯定不會是冷暖心里想的那個凌犀。

    “對不起，事出突然，我只是說給他考慮時間，我也不知道他最后的決定。”這里都是自己人，練習(xí)沒打算隱瞞什么。

    沒錯，她是找過李旭。

    其實再李旭扛下罪名那一刻，歸齊和冷暖相視一眼，她們就都知道是練習(xí)了。

    “還真是你！我說練習(xí)啊，你也是混司法界的，怎么能干這么糊涂的事兒？”布崢敲的玻璃轉(zhuǎn)臺當當?shù)捻憽?br/>
    “對不起，我這次是真得心里沒譜兒，不然也不會兩手準備?！?br/>
    “你有什么沒譜兒的！我早就跟你說了，這案子我就算沒有絕對的勝算，也有八分的把握，你這么做是什么意思？”

    “對不起，我只是不想冒險?！本毩?xí)垂首，聲音無力。

    “不想冒險？哈哈……”布崢被氣的都笑出了聲，手爬了幾下腦袋，一張臉氣的漲的通紅，“這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練習(xí)，你三歲還是腦殘?。〈蚬偎居胁幻半U的么！”

    “有話坐下來好好說?！崩渑姴坏貌紞樃毩?xí)口出不善，卻又礙于主人身份不好翻臉，只能打著圓場，可是這布崢卻絕對是個氣性大的，根本沒搭理冷暖，一門兒心思沖著練習(xí)火著。

    “好好說？怎么好好說？她能聽明白話么？我記得我清楚的跟你說過這案子我有絕對的把握打到一年左右，你應(yīng)該知道判一年的概念，動動關(guān)系隨時那就是幾個月！你不是沒見過事兒的，幾個月那叫牢么？”布崢的咄咄逼人把原本氣短的練習(xí)的火氣硬是勾了起來。“你做過牢么？沒做過就別說的那么硬氣！”

    “是，你硬氣，你重情誼！你他媽硬氣別拉著我一起下水啊，你找我布崢做辯護律師，又自己在證人上動手腳，這種事兒要是東窗事發(fā)，我這么多年混出來的名聲就都他媽毀了！”

    練習(xí)知道自己確實對布崢有失妥當，也收斂了氣性，“放心吧，李旭跟過四爺很多年，不會反口的，案子沒有什么新證據(jù)指正什么了，這案子二審應(yīng)該就結(jié)束了，不會沾你一身腥的?！?br/>
    “放心？我敢么？下一場你愛找誰辯找誰辯，我可不敢趟你這水了，祝你好運！”抓起公文包，布崢氣沖沖的走了，根本沒給冷暖攔的機會。

    原本的慶功宴，不歡而散，只剩下眼淚在眼圈兒里打轉(zhuǎn)的練習(xí)和不知道說什么好的冷暖。

    “我一天都不想讓他在里面待，我不想我在乎的人都在那個地方受罪……”練習(xí)靠在冷暖肩膀眼淚就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她的眼淚像是斷了線似的，噼里啪啦的一會就濕了冷暖的肩頭。

    “我知道，我知道，練姐，你先別哭……”冷暖趕忙去扯紙巾去給練習(xí)擦眼淚，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從來都不哭的女人哭起來是根本止不住的。

    冷暖當然知道練習(xí)說的他們指的是現(xiàn)在在三監(jiān)里面關(guān)著的爸爸，更知道練習(xí)曾經(jīng)為了撈他，不惜委身性變態(tài)的市領(lǐng)導(dǎo)，而今天為了譚四，她又一次做了傻事。

    練習(xí)好像要一次把眼淚都哭干凈似的，不知道哭了多久，哭的冷暖肩膀都酸麻了才漸漸止住了眼淚，抽噎了有一會兒，才恢復(fù)了平靜。

    “小暖，你覺不覺的我特損？”擦著紅腫的眼睛，練習(xí)滿是苦笑。

    “當然不，我覺得女人都是自私的，說實話，這件事?lián)Q成我，我也偉大不起來，如果我知道這樣能幫我爸，我也會試試。”

    誰說理智的女人不會做傻事？當然會，而且做起來遠比其他人更決絕。

    冷暖明白練習(xí)，因為某種程度上她們是一種人，她們都不是那種太過博愛的人，保護全人類是超人的事兒，她們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

    “你爸要是知道是我教李旭反口，他也一定會埋怨我的?！闭f到這，練習(xí)一陣苦笑。

    “不會的……”冷暖勸慰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練習(xí)截斷了，“沒關(guān)系，怪不怪無所謂，他沒事就行，剩下的錯兒，都是我的事兒。”

    她的事兒？

    不，誰都沒錯，錯的人從來就只有她冷暖。

    ……

    布崢說到做到，盡管歸齊又出了多幾倍的價錢，他卻還是堅持不給此案繼續(xù)上訴做辯護，而且讓人大跌眼鏡的是，在歸齊去退房的時候，一沓錢就板板整整的放在賓館的床上，點算一下，剛好是這些天他個人的消費和已經(jīng)付給他的一審酬金。

    這是冷暖完全沒有想到的，想來她是真的錯看了這個滿腦子鉆錢眼兒的男人，原來除了愛出風頭之外，他竟是個如此有原則的人。

    布崢不做也沒關(guān)系，因為在李旭承認了一切之后，繼續(xù)申訴變的并不是很困難，于是練習(xí)這次也沒選擇相信別人，這次，她決定自己做譚四的辯護人。

    很快，在上訴之后，二審的日子就訂了下來，事無不巧，二審的前一天，正是凌國仁和冷秋伶去世百天的日子。

    在本地的喪葬習(xí)俗里，逝者的百天是個絕對的大日子。

    這一天，天尚算晴，但風很大。

    在全市風水最好的地界兒里，凌家修葺的極為講究的家族墓前，黑壓壓的站了一片各式高檔黑色禮服的凌家人。

    在當?shù)氐牧?xí)俗里，百天的祭奠程序很復(fù)雜，當?shù)厝硕紩孕诺恼乙粋€所謂法師的行里人，領(lǐng)著里里外外的折騰，就好像這么一折騰，就真的能替泉下的死者開了天路一般。

    凌犀從不信這些，在他看來，死了就是死了，就算這些讓這些神棍跳出花來，人也還是把灰兒在那盒兒里散著，誰也改變不了他爸死的事實。

    雖然凌犀對這些很反感，但他還是找了一個全市最出名最貴的神棍來堵住所謂的那些凌家人的碎嘴。

    浩浩蕩蕩一行人，帶著墨鏡頭發(fā)被風吹的凌亂的凌犀和凌奇?zhèn)フ驹谇芭?，每人手持三根兒香，朝著刻著凌國仁和趙桂琴名字的墓碑拜了三拜。

    接下來，擺供果，上香，上梁，神棍領(lǐng)著凌家人盡職的操作了一套莫須有的把式之后，頗有模樣的抓了個土坷垃遞給了凌奇?zhèn)ァ?br/>
    “把這個壓墳頭紙上?！?br/>
    所謂墳頭紙，是北方的祭祀講究，墳頭壓上墳頭紙上，代表墳里的人有后嗣，不會被人當作無主孤墳。

    而至于他給凌奇?zhèn)ヒ彩怯械览淼?，不管凌奇?zhèn)ナ遣皇鞘震B(yǎng)的，外人并不知道，所以在神棍的眼里，他是凌國仁的長子，這些盡孝的事兒，理應(yīng)他擔大頭兒。

    凌奇?zhèn)ソ舆^了石頭，在手里輕佻的顛了顛，看了眼凌犀，隨便就壓在了神棍擺好的黃紙上面。

    “凌老爺子，你就好好安息吧。”神棍叫的像唱戲一般哀戚，那著一堆紙錢兒，圍著整個墓的周圍撒了起來。

    墓碑前，只剩下凌奇?zhèn)ズ土柘驹谒腥酥?，凌奇?zhèn)ビ弥挥兴麄儍蓚€人聽得見的聲音，滿是諷刺。

    “安息？呵呵，你能安息么？”

    似是見凌犀沒有立刻反駁，凌奇?zhèn)ジ遣幌駱觾旱碾p手插兜兒，像是挑釁似的沖著墓碑說著。

    “對了，忘了告訴你，譚四的官司打贏了?！?br/>
    凌奇?zhèn)ミ@副對凌國仁一點尊敬都沒有的樣子，到底還是觸怒了凌犀。

    “對爸尊重點兒?！?br/>
    “爸？你搞錯了吧，這個是你爸，不是我爸，你這個凌姓是胎帶的，而我的，是你們賞的。”不說這個還行，已說到這個話題，凌奇?zhèn)M肚子窩不住的怨氣就往出鉆。

    這樣的怨言，讓凌犀本來竄起來的火瞬間就消弭了，從小因為凌國仁對他的偏心眼子，他就覺得對凌奇?zhèn)ズ芮妇?，所以從小到大，只要凌奇?zhèn)ハ矚g的東西，他絕對不搶，就像何韻婷，他喜歡，那就給他。

    一起長大20多年的感情，不是說忘就能忘的，想想這些，原本想要說些什么嗆話也都咽了回去，悶悶的點了一根兒煙抽了起來。

    “這陣子你作成這樣，還不夠解氣么？”

    “解氣？呵呵，怎么解氣？換成你試試？從小我不管喜歡什么，到頭來都是爸一句話的事，他讓我學(xué)商業(yè)，我就讀商學(xué)院，他讓我去公司，我就一畢業(yè)就進公司做牛作馬，我就這么一路辛苦的看著你這個弟弟，自由自在的談戀愛，打架，斗毆，那個時候我告訴自己，因為我是你哥，我承擔的東西多是應(yīng)該的，現(xiàn)在想想，這想法還真是可笑，我在公司做的再漂亮又怎么樣？現(xiàn)在這一切不都還是你的么？原來這老頭子從來讓我做的不過就是你的馬前卒?！睂χ@個自己叫了半輩子爸的墓碑，凌奇?zhèn)サ臐M肚子委屈像倒豆一樣越倒越多，越說越激動，聲音大的身后的凌家人都聽的一清二楚。

    無所謂，他不在乎，反正凌家人哪個不知道他凌奇?zhèn)ナ莻€一分錢遺產(chǎn)都沒拿到的可憐蟲？

    越說心里越委屈，凌奇?zhèn)プ焐细窃桨l(fā)口不則言。

    “對，現(xiàn)在想想，我知道了，我不過就是老頭子怕你早晚讓咱們那精神病的媽掐死領(lǐng)養(yǎng)回來的代替品！”

    “你他媽夠了！”

    此話一出，凌犀氣急的砸了手里的煙頭，揪起凌奇?zhèn)サ牟鳖I(lǐng)子輕而易舉就把矮他大半個頭的他提了起來，目露兇光。

    “夠了？做久了高位，你也聽不了實話了么？現(xiàn)在想想我命也算大的，誰讓媽只恨你，只掐你，只討厭你……”

    墨鏡遮住了凌犀的眼神，卻遮不住他繃緊的脖子上的青筋，凌犀往前使勁一揪凌奇?zhèn)ィ鹑^就要揮下去。

    “要打我么？你還讓所有的家里人看你笑話么？這里每個人都知道，只是不愿意說，你要是不非得跟那個姓冷的結(jié)婚，老頭子也不會躺在這兒。你要是對那個姓譚的下不了手，跟你哥我說一聲就行。”

    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凌奇?zhèn)ピ趺纯赡懿恢懒柘乃姥ㄔ谀膬?，現(xiàn)在的他覺得好像越是這樣使勁兒的戳下去，越能讓他變態(tài)的心里得到平衡一般。

    然而，凌犀的拳頭最終還沒有揮下去，就被一眾所謂的凌家人拉了開來。

    “奇?zhèn)グ?，怎么跟你弟弟說話呢！這孩子，越活越回旋了?！?br/>
    “這孩子，你想不想讓你爸消停了??！”

    “凌犀啊，你哥他不懂事兒，別跟他一樣的?！?br/>
    所有人根本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卻都槍口出奇一致的數(shù)落著凌奇?zhèn)ィ@個畫面簡直讓凌犀惡心的想笑。

    這就是世界的游戲規(guī)則，沒有什么是與非，誰有錢誰就有權(quán)。

    也許神棍是被這場面嚇著了，也不知道跑哪兒撒大錢兒去了，老半天才出現(xiàn)。

    “孝子，該給你爸燒紙送錢了?！边@次，神棍越過凌奇?zhèn)?，是對凌犀說的。

    人間的黃紙，陰間的錢，易燃，一點就著。

    很快，火光熊熊，煙灰被風刮的四處亂飄。

    挑起了最后一沓兒鍍金紙的燒紙后，凌犀丟掉了手里的燒火棍兒，走到了從剛才起到現(xiàn)在一直在冷笑的凌奇?zhèn)ド磉厓海瑝旱土寺曇舻馈?br/>
    “我告訴你，你今天能站在凌家人的頭排，是因為我凌犀當你是我大哥，如果我不認你，你什么也不是，我再說一遍，譚四的事我有分寸，你怎么作隨你，但你記住了，別再給我拿那個女人說事兒！”

    撂下這番話后，凌犀轉(zhuǎn)身就走了。

    而至于所謂的凌家人，他根本連看都懶得看，因為這些人除了姓凌之外，不過就是一些吃白食的蛆。

    在凌犀心里，這些與他沒有關(guān)系的人怎么想他都是假的，他也不會聽任何人的指手畫腳，有些事關(guān)鍵是他自己是怎么想的。

    出了墳場，凌犀第一時間撥了皇甫燁的電話。

    “在哪兒呢？我找你有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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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昨日傳文，瞄了眼開文時間……居然是12年的9月25號……

    一本書寫一年，我覺得我有理由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