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川
煙陽軍兵在城上看見青人鋪天蓋地而來,根本不知道有多少,如蝗災一般,“嗡嗡”“轟轟”之聲震耳欲聾,聽得心弦緊繃。慢慢離得近了,守軍看得更清楚,青人的騎兵都騎著高頭大馬,天熱索性脫掉了常穿的鎧甲,坦胸露背,手中握著大棒,腰上別著馬刀,圍著獸皮,有的散發(fā)披肩,有的耳戴金環(huán),根本沒考慮軍容是否整齊的問題。
煙陽軍哪見過這個,嘖嘖稱奇。
陣前熙澤例行與祜休對話,戰(zhàn)場上得不到的東西,談判也不可能得到,結果依舊是不歡而散。
既然語言已不起作用,那就用拳頭說話吧。
一陣嘹亮勁急的號角,煙陽大軍的壁壘隨之出動,漫漫紅黑色如同遍野松木,又似暗火楓林,陣勢上絲毫不輸青軍。趙金也沒想到,自己規(guī)模迄今最大的一仗,竟然不是和水火不容的經年,反而是和從荒蠻之地再次崛起的后青人。
這是兩支實力堪堪抗衡,卻是風格迥異的大軍,青軍手持彎月戰(zhàn)刀,煙陽軍則用闊身長劍,兩翼騎兵更是不同,不同于嶺內騎兵慣用的大刀長矛,后青騎兵用的都是類似狼牙棒的武器,除了頂端的鋒刃之外,圓棒上滿布各種不規(guī)則的利刺,出于每個士兵的自由發(fā)揮,每個狼牙棒各不相同。這是經過荒原大大小小數十場戰(zhàn)役后,凡心對騎兵武器的改進。
對面的煙陽軍將士對這種武器十分好奇,指指點點。很快他們便會體驗到這種看似丑陋卻威力巨大的武器帶來的災難。
驟然之間,煙陽軍鼓聲號角再次大作,纛旗在風中獵獵招展。兩翼騎兵在楷瑞和葉麟的率領下率先出動,中軍兵士則跨著整齊步伐,山岳城墻般向前推進,每跨三步大喊一聲“殺”,向著后青人從容不迫地隆隆進逼。
與此同時,凄厲的牛角號聲震山谷,青軍兩翼騎兵呼嘯迎擊,重甲步兵亦是無可阻擋地傲慢闊步,恍如黑色海潮席卷而來。
終于,兩軍排山倒海般地相撞了,若隆隆沉雷響徹山谷,又似萬頃怒濤撲擊群山。長劍與彎刀呼嘯襲掠,長矛與牙棒鏗鏘飛舞,箭雨密集如蝗蟲過境鋪天蓋地,沉悶的喊殺與短促的嘶吼直使山河顫抖!
然而,原本信心滿滿的趙金,此時卻沒那么心安,頗有些提心吊膽。因為早在臨北城戰(zhàn)事兩天前,青人率先向鹿川發(fā)動了攻擊。
拿下咎城后,料定臨北城一戰(zhàn)在所難免,煙陽王趙金在鹿川布置了重兵,目的在于準備隨時支援臨北城。但是青人兵鋒一轉,既沒有率先攻打臨北城,也沒有進攻朱瑕城,反而出其不意地選擇了位于二者之間的鹿川。
預備隊變成了先鋒隊!
原本的后續(xù)支援力量變成了最先投入交戰(zhàn)的部分,底牌直接變成了牌面。
這讓趙金有些始料不及。對方掛著青底半月旗,鏤金的青字分外顯眼,帥旗上一個偌大的“渾”字,顯示這是渾夕的第二軍團。
玄甲軍,繼撚諾的北川騎兵后,這會是青人入關后遇到的最強力量。
渾夕入關后的第一戰(zhàn)就遇到了承栩,但人數上渾夕占優(yōu),在凡心的特意指令下,一場硬碰硬的較量率先開始。
兩支當世最為強大的鐵軍,都曾擁有常勝不敗的煌煌戰(zhàn)績,都有著慷慨赴死的猛士膽識!鐵漢碰擊,死不旋踵,猙獰的面孔,帶血的刀劍,低沉的嚎叫,彌漫的煙塵,整個鹿川都被這種原始搏殺的慘烈氣息所籠罩、所湮滅……
嘹亮的嘶喊慘叫扣人心弦,平地上青軍士兵健碩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他們口中發(fā)出了震動天地的喊聲??罩屑缚耧w,拖著長聲的箭雨,紛紛劃破晴空,只見兵士不斷中箭倒地。
“殺!”
“殺……”凄厲的嘶喊,瘋狂的殺戮,熾熱的烽火,使得兩軍士兵越發(fā)地憤怒,戰(zhàn)爭越來越慘烈。
熊烈戰(zhàn)火升起的濃煙,滾滾著彌漫了整個鹿川。
城樓之上死尸伏地,鹿川之下血流漂櫓,卻無人上前清理。濃濃的血腥味與汗氣味相互夾雜著,充斥在空氣中,刺鼻難聞。
戰(zhàn)爭,卻依然持續(xù)。
這率先開打的鹿川之戰(zhàn),似乎成了青軍繼棲霞城后又一次煉獄。
雙方都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誰都沒有輕敵,但似乎誰也沒想到對方會有如此戰(zhàn)力……
騎兵作戰(zhàn)主要是憑借巨大的沖擊力給予敵人致命一擊,相比于嶺內騎兵的大刀長矛帶來的砍刺效果,青軍配備的狼牙棒顯然更能發(fā)揮效力,磕著殘,刮著傷,對玄甲軍造成了巨大的殺傷。
后青騎兵憑借手中布滿鐵蒺藜的狼牙棒,逐漸在一輪又一輪的沖殺中占了上風。
風中獵獵招展的“趙”字紅藍火焰纛旗,已然殘破襤褸,似乎頃刻間就會墜落。
三個小時的激烈廝殺,眼看玄甲軍損失殆盡,為了挽救敗局,承栩強令澄邈從側后襲擊,吸引青軍火力。
渾夕即刻調整陣形,剩余玄甲軍得脫,但是青軍卻順勢對澄邈形成了合圍之勢。
渾夕副將秦凝分兵繼續(xù)攻打承栩,咬住不放。
承栩此時也意識到在平原地帶正面硬剛荒原騎兵,毫無遮攔之下無異于以卵擊石,未再率軍發(fā)起反沖擊,開始邊戰(zhàn)邊退,直到率軍退回城里。利用城下羊馬墻和城上的弓箭手遏制青軍的進攻,雙方在城下展開激戰(zhàn),形成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