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孟家母女都再沒有過任何動靜。
????路氏與季善方松了一口氣，雖然她們都先后表過態(tài)，也先后罵過孟家母女了，還是要防著她們賊心不死，不定又會整出什么幺蛾子來，白白再惡心人一回。
????如今看來，她們應(yīng)該是的確已死了心了？
????路氏便與季善商量，“若是她們母女不告訴孟夫子這事兒，咱們也別告訴恒兒了吧？省得回頭恒兒再見了夫子，因為心里有疙瘩，相處起來肯定怎么都跟之前不一樣，時間長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兒。他總不能逢人就解釋，他為什么要對夫子那樣吧，不知道的便會覺得他對夫子也太不尊敬了，肯定多少會影響他名聲的?！?br/>
????季善皺眉道：“問題我們怎么知道她們有沒有告訴孟夫子這事兒呢？回頭萬一夫子給相公臉色瞧，甚至小鞋穿，這凡事畢竟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相公卻什么都不知道，連個防備之心都沒有，豈不是白白吃虧呢？”
????而且就這樣當(dāng)什么事兒都沒發(fā)生過，便白白放過了孟太太母女，她還真有些咽不下那口氣！
????路氏一想也是，跟著皺眉道：“是哈，好歹也該讓恒兒心里有個底，那總是自己的親女兒，夫子當(dāng)?shù)纳鷼鈿w生氣，又怎么可能真不疼了？你爹之前那么惱你們大姐的，她真受了委屈時，不也心疼得緊，立時要為她出氣嗎？畢竟人天生就是護短的。而且還不知道孟太太要怎么在夫子面前告我們的狀，她要是全部反著來告，錯全部成了我們的……不行，這事兒還是得告訴恒兒，讓恒兒回頭當(dāng)面與夫子說清楚的好?！?br/>
????季善“嗯”了一聲，“且看夫子知道后是什么態(tài)度吧，若夫子聽了很生氣，要懲罰妻女，以后相公便仍拿他當(dāng)恩師，照常尊重孝敬；反之，夫子想要息事寧人，一味護短，那以后咱們家便只四時八節(jié)的把禮物送到，做足面子情兒，讓旁人不至說嘴也就是了。”
????路氏想了想，點頭道：“行，那就這么辦，等恒兒回來后我來告訴他吧，這次你實受了委屈的，他當(dāng)相公的難道不該好生安慰安慰你呢？”
????說得季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娘就會打趣我。時辰不早了，我去地里摘點兒菜回來中午吃，再摘兩個涼瓜回來，在井水里冰著，等爹回來后吃，娘覺著怎么樣？”
????路氏道：“善善你安排就是。虧得你日日變著花樣兒的做好吃的，你爹今年比往年胃口可好了不少，往年一到五黃六月，他都要瘦一大圈兒，今兒瞧著倒是沒怎么瘦，可都是你的功勞?！?br/>
????就沖這一點，這個兒媳婦他們兩口子也斷斷不會換好嗎，那孟小姐怕是連油瓶倒了，都不會幫忙扶一下的吧？還變著花樣給他們老兩口兒做好吃的呢，她這個婆婆不給她做就是好的了！
????季善笑道：“娘過獎了，我不過就是盡了本分而已，您和爹都拿我當(dāng)親女兒一樣看待，我加倍孝順二老自也是該的?！?br/>
????沈九林這幾日雖未明說，卻贊了季善好幾次‘老四媳婦不錯’、‘老四媳婦這樣做挺好的’，與明確表態(tài)也沒什么差別了，季善上輩子爸爸早逝，這輩子的父親季大山簡直不提也罷，她其實真沒享受過多少父愛。
????可如今，沈九林這個公公卻讓她體會到了何為父愛，心里感動慶幸之余，當(dāng)然更想盡可能對他和路氏好了。
????路氏道：“怎么沒見你大嫂二嫂也這樣盡本分呢？總覺著我和你爹偏心你、偏心你三嫂，也不想想人心都是肉做的，她們怎么待我們，我們當(dāng)然也怎么待她們……”
????娘兒倆正說著，宋氏滿臉是笑的跑進(jìn)了堂屋來：“娘、四弟妹，楊媽媽又來了，還帶了好些禮品呢，我……”
????路氏與季善對視一眼，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路氏更是直接打斷了宋氏，“你忙你的去吧，我和你四弟妹瞧瞧去就是了，該我們家給夫子家送禮品才是，可不敢收他們的?！?br/>
????宋氏本來想說她可以幫忙去搬東西，卻是話沒說完，就讓婆婆給打斷了，還老的小的臉色都不好看，宋氏便是再遲鈍，也知道當(dāng)中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兒了。
????不由滿心的委屈與不忿，什么都不告訴她，等犯了錯又人人罵她，算怎么一回事嘛？
????嘴上卻是什么都不敢說，只應(yīng)了一聲“哦”，悻悻的轉(zhuǎn)身走了。
????路氏這才低聲與季善道：“她又來干什么，難不成還沒死心呢，肯定是那孟小姐有大問題，才會這樣拼命的想要塞給咱們家！我大腳盆呢，我這就端了水，潑那楊婆子一身去！”
????季善卻是咝聲道：“應(yīng)該不是她們還沒死心，而是知道事情無論如何成不了，想要挽救了。我們只是把事情告訴了孟夫子，他們總是一家人，孟夫子再氣也是一時的，氣過之后便仍是至親了，可我們要是告訴了其他人，孟二小姐可就真別想嫁人，孟夫子的學(xué)堂也未必再開得下去了。所以楊婆子這應(yīng)該是奉孟太太之命，來給我們認(rèn)錯加封口來了?！?br/>
????路氏聽得冷笑道：“現(xiàn)在知道錯了，那早干嘛去了，早管好自己的女兒，別那么縱著她，縱得她無法無天，不就什么事兒都不會有了？那善善，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
????季善想了想，道：“且先去看看楊婆子怎么說吧，若孟太太是誠心認(rèn)錯道歉，我們可以酌情接受，禮品卻不能收，以免拿人手短，后面事情真鬧開了，就說不響嘴了?！?br/>
????路氏點頭：“行，那就這么辦，我們走吧?！?br/>
????婆媳兩個便出了堂屋，去了大門外。
????果見楊婆子和另一個男仆站在沈家臺階下的空地上，旁邊還放了滿滿一擔(dān)禮品。
????一見路氏與季善出來，楊婆子便笑得有些不自然的迎了上來：“沈太太，沈娘子，我是奉我們家太太的命，來給二位賠不是的，還請二位看在我們家小姐年少無知的份兒上，就原諒她這一次，然后……忘了這次的事兒吧。”
????路氏聞言，要笑不笑的道：“只是你們家小姐年少無知，你們家太太就沒錯兒嗎？孩子犯錯，可都是當(dāng)父母的沒有教好！”
????季善則淡淡道：“孟太太怕是從沒給人賠過不是吧，所以連賠禮道歉必須親自來，方顯誠意的道理都不知道？”
????楊婆子臉上的笑就越發(fā)僵硬了，她家太太怎么可能親自來給她們婆媳賠不是，這季氏以為自己是誰呢，真是給她三分顏色，立馬就開起染坊來了！
????姿態(tài)卻是放得越發(fā)低了，畢竟孟太太已經(jīng)把這事兒交給了她，她要是辦不好，回去肯定要吃掛落的，“沈太太、沈娘子，其實我們太太也想自己來的，實在是病得起不來床……二位之前肯定多少聽說過我們家太太自去年以來，身子就沒好利索過吧？這任是誰一病就一年半載的，腦子都少不得要犯糊涂的呀……”
????“加之我們太太生二小姐時，已經(jīng)快三十了，本就懷得艱難，生時也是差點兒就難產(chǎn)，生下來后二小姐身體因此一直都不好，我們太太難免就多驕縱了她幾分，這才會養(yǎng)成了她無論看上了什么東西，都一定要得到的性子。但她心真的不壞的，這幾日在我們太太的責(zé)罵教導(dǎo)下，也知道自己錯了，以后定不會再犯了，還望沈太太、沈娘子能原諒她這一次，把該忘的都忘了，等我們家老爺和沈相公回來后，也千萬別、別告訴他們，更別告訴其他人，不然縱然我們老爺不打死二小姐，她這輩子也肯定完了，求求二位了！”
????說完便一咬牙，跪了下去。
????楊婆子說孟太太‘病得起不來床’倒不是假的，那日在路氏處也鎩羽而歸后，孟太太是真氣得心角都痛了，偏孟姝蘭竟還不死心，還吵著她要去府城，請孟夫子和她二哥為她想法子，只要孟夫子開了口，不信沈恒不答應(yīng)云云。
????說得孟太太是越發(fā)的悔也越發(fā)的恨，喝命楊婆子將孟姝蘭拖回房里關(guān)起來后，便暈了過去。
????等好容易醒來后，孟太太雖渾身都痛，一動就眼冒金星，卻不敢就躺下安心養(yǎng)病，還得想要怎么才能替女兒收拾殘局。
????紙是包不住火的，縱然她什么都不告訴孟夫子，也不許家里其他人亂說，可等沈恒回家后，季氏與沈恒的母親卻是肯定不會替她們母女保守秘密的。
????那只要沈恒知道了，孟夫子自然也就知道了，還不知道屆時會怎么發(fā)作她們母女呢。
????孟夫子的責(zé)罰還不是孟太太最怕的，她最怕的，還是季善與路氏會把她們母女的所作所為宣揚得人盡皆知，那他們家還有什么名聲可言，以后女兒還要怎么嫁人，便是低嫁，怕也難了吧？
????自家的學(xué)堂更是指不定也要受牽連，再開不下去了，那一家子沒了生計，喝西北風(fēng)去嗎……
????孟太太悔恨得流了一缸的淚，才在楊婆子的勸慰下漸漸止住，有了主意。
????她們先賠禮道歉，把路氏和季善的口給封好，那樣至少事情不會傳揚開，他們家的面子能得以保住，天便塌不了。
????至于里子，都到這個地步了，還想什么里子呢！
????所以才會有了楊婆子今兒走的這一趟，她給季善和路氏帶的賠禮也不止剛才婆媳兩個看到的那一擔(dān)，還有五十兩銀票，想著這么重的禮了，季善與路氏總不至再亂說吧？
????而楊婆子自己的臉面，當(dāng)主子的都要不起臉面了，她一個下人還要什么臉面呢，總歸今兒要跪要打要罵，她都早做好全部受著的準(zhǔn)備了！
????路氏見楊婆子說跪就跪，忙拉著季善閃開了，沒好氣道：“楊媽媽這是做什么，說跪就跪，難道這是你們大戶人家特有的規(guī)矩不成？可這是我們鄉(xiāng)下，除了逢年過節(jié)跪一下爹娘長輩，再就是上墳時才跪，我們可不是你的長輩，更活得好好的，當(dāng)不起你這一跪，還是快起來吧！”
????楊婆子又羞又恨，仍跪著一動不動，“我是誠心替我們太太來賠禮的，來之前也向我們太太打了保票，一定會把事情辦好的，所以沈太太與沈娘子不答應(yīng)原諒我們二小姐，不答應(yīng)把該忘的都忘了，等我們家老爺和沈相公回來不告訴他們，也別告訴其他人，我不敢起來?！?br/>
????說著，自袖里掏出一個荷包雙手遞上：“除了禮品，我們太太還準(zhǔn)備了五十兩銀票，這樣沈太太與沈娘子相信我們太太是誠心知錯了嗎？”
????季善忍不住笑起來，“楊媽媽，我記得我當(dāng)日就說過，你們孟家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大富大貴之家呀，那你們太太這任何事都喜歡拿錢砸人的習(xí)慣做派，到底打哪兒學(xué)來的？便是縣尊夫人、府臺夫人那樣真正的大戶人家的夫人太太們，怕也沒有這樣的做派吧。關(guān)鍵砸就砸吧，她好歹多一點，怎么著也該五百兩起步啊，這區(qū)區(qū)五十兩，算怎么一回事兒？”
????真是笑死人了，區(qū)區(qū)一個秀才的老婆，也就擱清溪鎮(zhèn)這一畝二分地，大家又都捧著她，才都稱她一聲‘孟太太’，便真拿自己當(dāng)大戶人家的太太了，好歹也等她兒子當(dāng)上了知縣知府后，再來擺太太的款不遲。
????當(dāng)她沒見過真正的大戶人家呢？電視上、書本上看得多了去了！
????楊婆子讓季善嘲諷的臉白一陣青一陣的，簡直想罵人了。
????真是好大的口氣，五百兩，呸，也不看看自己值不值五百兩，還說他們孟家不是什么大戶人家，那他們季家是什么，叫花子嗎？
????好容易才忍住了，忍恥小聲道：“沈娘子，我們太太真的已經(jīng)很誠心了，還望沈娘子大人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