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方正義與井上馨你言我一語地說清了內(nèi)閣、尤其是陸軍針對鬼殺隊的行動邏輯。
現(xiàn)任陸軍大臣寺內(nèi)正毅對鬼殺隊發(fā)起大膽進攻,完全是其余幾位軍方元老有意無意躥騰的結(jié)果——
他們沒有下達指令,只是通過談話中的暗示,希望對鬼一無所知的寺內(nèi)正毅能抓捕幾個鬼殺隊的柱,然后獲得呼吸法的修行手段——畢竟,這是能讓人體機能提升到躲避子彈的特殊力量。
加入能將這呼吸法的訓(xùn)練方式普及軍隊,帝國將會多出一支無可匹敵的虎狼之師。
“那為什么不直接跟鬼殺隊索要呢?”
墮姬疑聲問道。
“根據(jù)記載,德川幕府就做過同樣的事?!?br/>
井上馨露出回憶之色,“那是黑船事件后不久,為了對抗外國人的堅船利炮,幕府希望鬼殺隊能交出劍士的培育方法。然而兩邊往來過密,卻引起了鬼的懷疑?!?br/>
“沒過多久,當代征夷大將軍德川家茂無緣無故突發(fā)暴病,雖然幕府對外宣稱是腳氣病,但他們知道,這一定是鬼做得手腳,因為時間上太過湊巧,病癥又過于詭異。緊接著,此事便不了了之。”
松方正義補充道:“有了那次的教訓(xùn),山縣(有朋)先生便知道,政府絕對不能和鬼殺隊有合作的跡象。但對俄戰(zhàn)爭的慘勝,日本并未收獲多少實際利益,這驅(qū)使他冒險打起了呼吸法的主意。”
“既然不能與鬼殺隊合作,那就只能作出一副政府對鬼完全不知情的樣子,以掃除民間暴力組織為由抓捕鬼殺隊的成員。只是我們也沒有想到,之前警視廳總部被血洗的的事情,剛好給了陸軍一個再好不過的理由?!?br/>
“所以,那個被殺了一個兒子的寺內(nèi)正毅,”
墮姬重復(fù)著弦一郎的話,“一直到昨天半夜以前,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井上馨聽到這里有些羞愧地說道:“如果他知道真相,很可能會露出破綻?!?br/>
松方正義則不以為然地打斷道:“這些都是為了國家,他是軍人,相信他早已有所覺悟?!?br/>
原來自始至終,寺內(nèi)正毅還真以為自己在為做一件為民除害的好事!
為了隱藏自己的真實目的,這幾個老頭居然能做到這個地步。
他們?nèi)斡涩F(xiàn)任內(nèi)閣和鬼殺隊相互誤解對方,坐視矛盾激化,只是為了名正言順地、在不刺激鬼的情況下,巧取豪奪地獲得呼吸法。
“但你們怎么也想不到,會發(fā)生昨天那種事,是吧?”
良久,墮姬再次問道。
“沒錯?!本宪翱嘈α艘幌拢巴蝗缙鋪淼囊粓龃蠡?,十幾個勛貴被殺,數(shù)國大使館被襲擊?!?br/>
“總之,無論這個鬼……舞辻無慘在打什么主意,他的所作所為已經(jīng)徹底破壞了我們之間無形的契約?!?br/>
“接下來,面對憤怒的民眾和國際壓力,我們也必須公開與鬼對立?!?br/>
松方正義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所以你們?nèi)羰窍胍獜?fù)仇,那就更應(yīng)該與我們合作,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br/>
畢竟在他看來,兩邊想要的東西都是一樣的。
失去控制、開始無差別傷害權(quán)貴的鬼,他們是一定要消滅的,因為這涉及新政府統(tǒng)治的根本。
而且他們用屁股想都知道,如果對鬼處理不夠干脆,那些被毀了大使館的列強們,一定會找到各種各樣的理由聯(lián)合派駐軍隊,將剛剛發(fā)展起來的日本再度打回原形。
畢竟如今“黃禍論”正在歐洲流行,他們可不會放過落井下石的機會。
只有全力清剿惡鬼,才最符合他們的政治利益。
而這個名為葦名的古老國家,恰好擁有可以利用的強大力量,并且急于復(fù)仇。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正是弦一郎想要他們主動說出的話。
他正愁著怎么為下次和下下次的高級抽獎積攢聲望值呢。
想要攢到那種天文數(shù)字,光開店和打廣告是沒用的,必須做出一些能讓人們銘記“葦名”的事跡,就像這些元老一樣。
只有這樣,才能真正讓葦名立足于這個國家。
不至于哪天失去了可以依仗的力量后,葦名也徹底消失在歷史的灰燼之中。
如今,既然這兩個元老主動提出了合作,簡直是再好不過了。
“弦一郎大人的死,總有一份要算在你們頭上?!?br/>
墮姬按照弦一郎的指示,仍然抓著他的“死”不放,作出一副我們才不樂意和你們合作的架勢。
“你們居然還敢談什么合作?!”
這時,九郎卻腦海里卻收到了弦一郎的聲音:“配合她演戲,阻止她。”
他立刻意會過來,突然插嘴道:“請等一下?!?br/>
說著,他拿出一副少主人的樣子,神色平淡地看向兩位元老。
“我想聽聽,兩位究竟想如何與我們合作?!?br/>
兩個老頭頓時露出喜色,把九郎當成了故事里的那種急于擺脫監(jiān)督,想要表現(xiàn)自己的少年將軍。
“九郎大人!”墮姬裝出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不能相信這些老狐貍的話,我們必須要為弦一郎大人報仇不可?!?br/>
“請您冷靜一點?!本爬缮砩下冻鲆还赡耐馈?br/>
“弦一郎是我的兄長,他突然死去,天下沒有比我更悲傷憤怒的了?!?br/>
“可他曾經(jīng)說過,我們需要盡快融入這個新的時代之中,找到葦名的立足之所?!?br/>
“為了仇恨而掀起和政府之間的戰(zhàn)爭,只會讓惡鬼更為猖狂,這對我們有什么好處?別忘了,下殺手的畢竟是鬼。”
別說是有劇本的墮姬了,就連兩個老頭也不禁對這少年的理智程度刮目相看。
見墮姬無話可說,九郎才轉(zhuǎn)頭對兩位元老說道:“不知兩位所說的合作,究竟是怎么一個合作之法?!?br/>
“畢竟據(jù)我所知,八位元老已經(jīng)有三位身亡,剩下三位都是大將軍銜,唯獨你們兩位并無戰(zhàn)功?!?br/>
這句話是刻意的挑撥離間,也是弦一郎為什么偏偏抓這個兩個人而不是其余三人的原因。
因為這兩個人除了名聲以外,再沒有其他可以依仗的東西了。
果然,聽到九郎的說法,松方正義的臉色頓時有點難看。
這跟變相說他們做不了主有什么區(qū)別。
然而,井上馨卻敏銳地注意到,這孩子興許早就有了主意。
“不如你先來說說看自己的想法吧?!彼膭畹卣f道。
然而九郎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把他們嚇了一跳。
“把天皇交給我們?nèi)斆藖肀Wo。這樣,既能保障他的安全,我們?nèi)斆部梢栽谶@個社會中找到立足的辦法?!?br/>
短暫地沉默后,松方正義跳一般地從坐墊上躥了起來,“這不可能!”
井上馨也沒想到,我讓你先說,沒想到你是真得敢說啊,居然想要當曹操,挾天子以令群臣嗎。
“真得不可能嗎?這完全是對我們兩邊都有好處的事情啊?!?br/>
九郎歪了下腦袋,“既然鬼舞辻無慘曾經(jīng)拿德川家茂開過刀,你怎么知道他不會對天皇下手呢?”
“到時候有鬼找上門,你們難道要用讓士兵用槍去對付他們嗎?”
松方正義頓時語塞。
但將天皇交給這么一群以藩國自居的古人守護,那和讓外國人去保護他有什么區(qū)別。
“除了鬼殺隊的劍士,唯有我們?nèi)斆麌羞@樣的高手?!?br/>
九郎自信地說道,“你們?nèi)绻环判模耆梢栽偃ス須㈥犝堃粋€柱在宮中常駐,相互平衡?!?br/>
然而松方正義還是有些倔強地搖了搖頭。
“沒有任何證據(jù)證明,鬼會直接對陛下下手……”
墮姬直接打斷了他:“可我們已經(jīng)收到了消息,三天后那個叫山田的鬼會再度行動?!?br/>
“這一次,他的目標之一,就是皇室的一員?!?br/>
“什么?!”兩位元老異口同聲,簡直不敢置信。
“山田曾經(jīng)身為試刀人時,接受了最后一個委托就來自于鳩彥王。”
墮姬的話像是一記重錘,重重砸在了兩人的心上。因為忍者的存在,他們并不懷疑葦名人得到的情報。
“那是一把御賜的軍刀,至今還在那只鬼的手上,被作為證據(jù)保留下來。”
“你說一個親王,他會乖乖去報社供認自己的罪狀嗎?然后那鬼也說得很明白了,只要有一個人沒有公開道歉,他就把所有雇主全部殺光。”
“而那只因為自己被誣陷為偷刀人而暴怒的鬼,會因為他是王爺就放過他嗎?”
墮姬一句跟著一句進攻這兩位元老的心臟。
實際上,一個親王的生死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所代表的意義——身為皇室卻公然違抗皇命,作出了雇傭試刀人這種有損國譽的野蠻行為,然后又被鬼報復(fù)殺死。
老實講,這種事情很有可能會成為國際笑話,變成歐洲人論證亞洲人野蠻本質(zhì)的象征。
明治天皇一輩子勵精圖治,就是為了讓日本成為“文明”國家。
如果這時候鳩彥王被殺,事情傳了出去鬧得沸沸揚揚,已經(jīng)病入膏肓的明治陛下很可能會撐不過去撒手人寰。
兩人對視一眼,起碼在有一點上達成了共識。
那就是,必須阻止這件事情發(fā)生。
而且,只要鬼的確作出了對皇室成員出手的行為,那就極有可能真正威脅到明治陛下的生命安全。
“這一點,我們做不了主,必須向天皇請示才可以。”
松方正義回應(yīng)道,“但貴方若是能完美解決鳩彥王即將面臨的困擾,那么我們也好為你們表功,趁機向陛下進言。”
“我們也是這么想的?!?br/>
九郎點了點頭,對此表示理解,“不過,既然在這件事的合作上需要時間,我們可以商量另一個合作事項?!?br/>
“那就是,我希望兩位,可以成為我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