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堯棠默不作聲的在一旁發(fā)呆，他清下喉嚨，問道：“那個，禮物？”
忽然被澆了桶冰水似的，李堯棠“哦”了一聲，禮物。還有不到十天，芾甘和安志嘉就要結(jié)婚了。
禮物，她似乎是很認(rèn)真的在想著，可是，腦子里竟一片空白。她只是愣愣的望著何遇。何遇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我琢磨著這會兒他們倆最需要的是房子。”
“他們不住家里？”
何遇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道：“爸倒是有那個意思，可芾甘不愿意。阿姨也不同意。”李堯棠有時候頭腦簡單起來，也簡單的實在可以。
李堯棠明白過來。臉上不禁有些訕訕的?？刹皇?，芾甘結(jié)婚，怎么能住在家里呢？他又不姓李。
何遇就當(dāng)沒看到她的不自在，接著說：“爸問過我手上有沒有合適的公寓。志嘉結(jié)婚后馬上要回日本。芾甘在休長假，所以暫時還住家里。芾甘想趁這段時間慢慢找房子。兩個人都想申請調(diào)職回國的?！?br/>
“嗯?！彼龖?yīng)著。父親竟同何遇商議這些，她是有些意外的。
何遇繼續(xù)道：“我是想，爸既然開口了，不如就送他們一處?！?br/>
“什么時候說的？”
“有陣子了?！?br/>
“都沒聽你提?！?br/>
“我得預(yù)先盤點一下，省的被你知道咱家有多少財產(chǎn)?！?br/>
李堯棠皺了皺鼻子，“他們有公房的?！?br/>
“但是家里總得給準(zhǔn)備房子。爸和阿姨都是這個意思。若是你覺得不合適，再商量?！?br/>
“他才不會要呢?！彼f。她了解芾甘，住在他們送的房子里過日子？怎么可能！
何遇眉尖一挑。
“如果這樣，你問問志嘉吧，看看她怎么想的。”
她眼睛轉(zhuǎn)向電視屏幕。
芾甘要結(jié)婚了。盡管很早就知道這個消息了，可還是……
她還要去問問他的未婚妻……你們需不需要這樣一份大禮？！
天底下，有沒有比這更諷刺的事？
可偏偏就有。偏偏她就遇到了。
電視屏幕上的戰(zhàn)火紛飛像是移到了她的心里去。一道又一道的防御工體，被炮火炸的粉碎。
他們，真的讓她無處躲藏。
何遇看著李堯棠的眼睛只管盯住電視屏幕，臉上的表情漸漸的凝了。
“棠棠？”
“……”
“你聽清楚我剛才的話了嘛？”
“聽清楚了?！?br/>
“你給我再重復(fù)一遍。”他擰著眉。
她不出聲。
他看到她反而故意的緊緊抿住了唇，咬了咬牙。
李堯棠第二天就回四合院去了。就算是沒有房子這件事，她也該過來看看有沒有什么可以幫忙的。
芾甘沒在家，安志嘉在，正在比對來賓的名單。其實客人多數(shù)是女方家的，男方的客人，多是芾甘的同學(xué)同事，沈培藝家里沒有什么親戚。
李堯棠是悄悄的跟安志嘉說的。
安志嘉驚訝的看著李堯棠，微笑著。
“怎么樣？”李堯棠見她只是笑，便問。
安志嘉難得的慢條斯理地說：“我有種天上掉餡餅的感覺?！?br/>
“……”
安志嘉笑著，伸手過來，握住李堯棠的手。李堯棠的手微涼，安志嘉像是被冰到一般，那一瞬間，她想到了他的手，也是這般的微涼。
她的心臟瞬間猛縮。
安志嘉說：“棠棠，謝謝你，也謝謝何遇，替我們想的這么周到……”她頓了頓，“我跟芾甘，我們已經(jīng)看好了一處公寓，訂金都付了。因為這陣子忙，沒顧得上去辦手續(xù)。想等婚禮舉行過之后，再把事情辦妥。也是不希望家里操心的意思。”
“這樣……何遇選的這處，離部里很近，開車只要五分鐘……以后，你們上班會很方便?！彼粗仓炯巍?br/>
安志嘉笑著，說：“棠棠，房子我們怎么可以要？北京的房價直逼東京，這太貴重了。謝謝你們。但我們真的不能要?！?br/>
“這只是一份禮物?！崩顖蛱难哉Z上有些虛弱。
安志嘉笑起來，說：“是?？墒牵腋栏试缇蜏贤ê昧?。我們不需要很大的房子，只要一個小小的家?！?br/>
……
我們的家，不需要很大，小小的一個就好……那是我們兩個的家，就只屬于我們兩個……
這是誰，也說過同樣的話，在她的耳邊？
安志嘉眨了眨眼睛，見李堯棠半晌沒有出聲，只愣愣的瞅著自己，她以為李堯棠不開心了，便悄悄的笑著說：“你送我們點兒別的好了。”
她點了點頭，“你喜歡什么？”
“你們送什么，我們都會很高興的?！卑仓炯涡χf，“謝謝你和何遇?！?br/>
安志嘉的笑容像是春花綻放，那是準(zhǔn)新娘最柔美的笑顏。
“你們……什么時候注冊？”李堯棠聽著自己的聲音，仿佛都有些走調(diào)了。她的手，仍然被安志嘉攥在手中――奇怪，這么久了，她的手還是這么涼。
“哦，本來打算這兩天就去?？墒?，”安志嘉笑著，“我想情人節(jié)那天去注冊……”
李堯棠算了算日子，問道：“那是婚禮后了，而且是周六呢。”
“嗯?，F(xiàn)在可以周六去注冊了?！卑仓炯蔚靡獾男χ?，她眼角有細(xì)密的笑紋，“這不是先上車后補票哦，我們是想，這一生，都應(yīng)如這一日，甜蜜安樂。”
……
晚上，何遇回到家里，李堯棠便跟他說了白天的事。他只點了點頭。
他臉上淡淡的。她則是懶懶的。
兩個人悶悶的吃完了晚餐，各自回到房間里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李堯棠坐在書桌前翻書?？煲_學(xué)了。她需要準(zhǔn)備資料。她自己的功課也要忙，上個學(xué)期導(dǎo)師列出的書單，她才讀了只有一半；論文該交初稿了，她還沒有頭緒……她想著，頭疼。
真的是頭疼。李堯棠閉上眼睛，揉著額角。腦瓜子像是被人在當(dāng)球踢來踢去似的，疼的厲害。她拉開抽屜里找藥。止痛藥她總是放在手邊?？墒亲罘奖愕哪莻€位置，卻沒找到。頭疼的厲害，實在是想不起來到藥底是吃光了呢還是壓根兒沒放在這里。浴室藥箱里應(yīng)該有，又不想動。
這時何遇敲門進(jìn)來，手里拿著一個小紙袋，看到李堯棠的樣子，問道：“在找什么？”她眉頭都要擰成一團(tuán)了。
“止痛片。”她簡單的說。然后她靠在椅子上，微微閉了閉眼，光線的刺激只會令頭疼的格外嚴(yán)重。
何遇走過來，將紙袋放在桌上，伸手試了試她的額頭，有些涼。他知道她有偏頭痛，不時的發(fā)作。
李堯棠睜大眼睛看著他。這一瞬間，忘記了頭疼?？墒腔剡^神來，只覺得頭疼的更加劇烈。像有只鐵錘在頭頂猛砸一般。
何遇彎了彎腰，將她的椅子拉近自己，雙手扶上她的肩膀。
“干嘛？”
“放松一些……”他輕輕的按著她的肩，手掌下她的身體是那么的緊繃。他的手很有力氣，將她按的牢牢的。她只好乖乖的坐在那里不動。
“閉上眼睛。”他輕聲說。
雖然有疑問，她還是慢慢的閉上了眼睛。鐵河的手輕輕的一推，讓她靠在椅子里。抬手過來，拇指按住她的眉心，由內(nèi)向外，輕輕的按摩。他手上的熱度，不斷的傳遞過來。像是一塊烙鐵，熨燙著她的前額。一種說不出的舒坦，漸漸的侵蝕了她的意識……
何遇看著李堯棠擰著的眉心漸漸的松開，嘴角牽動一下，露出一絲笑意。
他細(xì)細(xì)的端詳著她。
半晌，他輕輕的撫了撫她的面頰，那滑膩的肌膚像是要黏住他的手指。有些留戀，可還是放開。似乎是為了克制住再次去撫摸她的沖動，他的雙手插到了褲袋里。
李堯棠睜開眼睛，何遇靠在書桌上，擋住了大半的光。
“……好多了……”她喃喃的，抬手撫著額。
他撇了撇嘴。
她忽然臉上有些熱。剛才，她就那樣差點兒睡了過去……可是，真的很舒服。想到這里，她抬眼看何遇。他怎么曉得按摩哪些穴位可以緩解頭痛的？
何遇沒有回應(yīng)她探詢的目光，只是對著桌子上自己拿來的那個紙袋努了努嘴，說：“芾甘和志嘉那里，我余外備了這個。你看看怎樣，不合心意的話，拿去換。另外，禮金的數(shù)目你斟酌?！?br/>
她看著那只紙袋上的標(biāo)志，立即明白了里面是什么。
似乎是不死心，她抬眼看何遇。那目光，竟有些可憐。
這些細(xì)微的變化，都被何遇看在眼里。
他若無其事，“你不就中意這個牌子的表嗎？”
李堯棠覺得頭又開始疼。不但頭疼，還有點兒惡心。她知道這是難受到極處的表現(xiàn)。強(qiáng)壓著不適，硬擠出一絲的笑來。
“好。很好。”
“你滿意就好?！?br/>
默默的，兩人都不再說話。
何遇終于站直了，無聲的離開。
李堯棠軟軟的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
書桌上的鐘滴滴答答的走著，一下一下，像是馬蹄印，顆顆都印在她的心上……
他曾用一只表，許了她一生；而今她要用一份禮物，斷了自己的念想。
其實真的不能算念想。
又能有什么念想了？
那么難、那么難的時候，她說芾甘，我不管，誰反對都沒有用，我要嫁給你，我只要你。
他說好，棠棠，我們結(jié)婚。
她攥著身份證，攥著戶口本，緊張又欣喜的站在民政局的走廊里，等著他。
過了約定的時間，他卻沒出現(xiàn)。手機(jī)沒有人接聽。她又不敢打回家去找他。因為，阿姨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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