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和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越來越看不懂蘇阮了。
原先一眼就看得出深淺的人,此時眉眼含笑的坐在他斜對面的沙發(fā)上,翹著腿,手里還捧著一杯冰咖。
冬日暖陽從陽臺傾瀉而來,將整個客廳照得明亮多姿。
而在陽光的沐浴之下,她的容貌再一次被加持,昨晚張揚的棱角褪去,顯出幾分溫軟無辜來,沒有半點攻擊性,卻讓人感覺更加美好。
顧棲此時也正直勾勾地盯著他,片刻之后,便聽見她輕笑著問道:“沈大公子,我給你的這個項目,你覺得如何?”
“不給蘇家,給我們?”沈清和將項目書掩上,同樣地看著她。
畢竟天底下從來都沒這個理。
顧棲道:“我當然是有要求的,這份項目,我一個人吞得下,但我現(xiàn)在有求于沈家,當然得拿出些像樣的東西。”
“你說。”
“我要沈家撤資。”顧棲嘴角略微一彎,“我們結(jié)婚后,沈家應(yīng)該倒貼了不少資源人脈給蘇家吧,我現(xiàn)在想你全都撤出來,同樣地,所有的損失我會補上。”
這個要求……對沈清和來說,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蘇阮,你是不是忘了你姓什么?”
“我可以姓蘇,也是隨母姓。”顧棲盯著他,“當初沈老沒有反對我們結(jié)婚,你就沒想過其中的原因?”
“畢竟你們沈家又不是做慈善的,愿意去幫扶一個什么都不算入流的蘇家。”
沈清和隱約能猜到,不過他當時對蘇阮完全就是可有可無的,自然不會去深究,不過現(xiàn)在說起來,他倒是有了些頭緒:“你的母親是……”
“我母親姓顧。”
在那一霎,原先所有的不理解全都煙消云散。
怪不得,怪不得他爺爺看不上其他比蘇家比蘇阮更好的千金小姐,偏偏要她,原來是因為——顧家啊!
一個顧家,的確是勝過萬千。
“你從蘇家撤資,顧家會全面與你合作。”顧棲說道,“這個項目,便是我的謝意。”
“你能做主?”
“我要是不能做主,今天就不會在這兒見你,你該知道,若是我們兩家聯(lián)手,這個項目一定會手到擒來。”
沈清和看上去似乎依舊不為所動:“理由。”
“我父親想要幫謝淵,我不開心。”顧棲說著,略顯遺憾地聳聳肩,“我既然不開心,那大家都不要不開心了。”
“你可得想清楚。”
“蘇家而已,我還沒放在眼中,反正蘇家沒了也就沒了。”顧棲不在意的說道,“反正與其便宜那些外人,不如毀在我的手里。”
沈清和目光一時有些復(fù)雜。
在他對蘇阮微薄的印象中,她不該是這樣寡淡薄情的人。
“沈大公子,這么好的機會,你確定不要嗎?”顧棲笑意微微的出聲問道,“這兩年沈家砸在蘇家上的資源應(yīng)該不少吧!可是和他們合作并沒有給你們帶來多大的收益不是嗎?而且,最初你們沈家想要合作的不就是顧家,如今我將這條明路擺在你的面前,你是還想繼續(xù)走彎路?”
“我當然想,不過這件事恐怕不能我倆談。”
“這樣,我讓季森去見你吧。”顧棲輕飄飄地甩出一個人名。
季森,便是如今顧家產(chǎn)業(yè)在亞太地區(qū)的總裁,如果他能出面,自然是最好不過的。
沈清和也不猶豫;“那約個時間,我的妻子。”
“明天下午,我?guī)Ъ旧フ夷恪!?br/>
“沈大公子,希望這是我們繼我們婚姻之后,再一次能合作愉快。”
“當然。”沈清和也隨著起身,握上她的手。
兩人相視一笑,各藏算計。
一旦沈家決定了什么事,出手是真的毫不含糊。
達成合作的當天晚上,顧棲便又一次接到了蘇談南的電話。
“七七。”蘇談南知道是她,一開口便省去了所有的客套。
顧棲抻了下腰,將筋骨拉得稍微舒展些后,才慢吞吞地回道:“父親,晚上好。”
“七七,事情你非要做得這么絕嗎!”
面對蘇談南一上來的質(zhì)問,顧棲也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嘆了一聲:“父親何出此言了,我也沒做什么!”
“沈家!”蘇談南咬牙切齒的提了兩個字。
“噢,你說沈家啊!”顧棲語氣輕軟的嗯了半天之后,才笑道,“父親,這商場上的事呀,瞬息萬變,無非是你來我往,為利而去,顧家開出的價格好,沈家選擇我們這有什么不對嗎?”
“我們不是還有句老話叫,良禽擇木而棲。”
“顯然,父親你不是他們最終的選擇結(jié)果。”
“七七!我知道你在怨我,也在怨謝淵那件事做得不地道,但是這件事我可以和你解釋的,從一開始,謝淵和蘇簌就是無辜的!”
顧棲面無表情的耷拉著嘴角:“父親,你還記得我和蘇阮是什么關(guān)系嗎?”
蘇談南被顧棲這話問得一愣,半響之后他才回道;“你們是親姐妹啊!”
“是呀,我和阮阮是同父同母的孿生姐妹,父親,謝淵和蘇簌和我又是什么關(guān)系呢?”
“這……”
“父親吶!”顧棲實在是沒興趣再和他糾纏下去,她明天還得去教沈清和跳舞,累得要命,“你得記住一件事,我和阮阮是親姐妹,我出面不是為了明是非,也不是為了大公無私的來評斷阮阮的所作所為。”
“我出面只為一件事——”
“我是來給阮阮撐腰的。”
“懂嗎?”
蘇談南那一顆心是在瞬間如墜冰窖。
他知道顧棲不愛和人講道理,但他萬萬沒想到她可以不講理到這個地步。
可蘇簌也是她的姐姐啊!
顧棲沒聽見那邊繼續(xù)傳來哼哼唧唧的聲音,心情稍稍好轉(zhuǎn)了些:“父親,及時收手,對你我都好。”
說完,顧棲是毫不含糊的直接撂了電話。
蘇談南聽見后,是被氣得臉色發(fā)白。
他拿著手機,狠狠地對著墻壁一砸。
顧棲并不是在威脅他,而是在命令他。
只要他繼續(xù)幫著謝家,今天是沈家,明天就會是其他家,最后顧家也會抽身而去。
這些年來,蘇家一直都靠著顧家的扶持勉勉強強的才擠進A市的豪門之中,而且顧家十分雞賊,給得資源也是不多不少,只是勉強夠蘇家在A市立足,可一旦顧家抽身而去,蘇家真的就只是明日黃花。
為什么!
顧棲也是他的女兒,為什么這個丫頭就不能像蘇阮一樣,幫著他幫著蘇家呢!
“去,給我訂一張去陵加的機票!”蘇談南忍著心梗的感覺,趕緊給自己的助理打了個電話,“我要最近的機票!”
“是。”
*
顧棲將手機丟在一邊的時候,門鈴正好被人按響,緊接著便是門鎖扭動的聲音。
玄關(guān)處的燈源被打開,一道頎長的身影緩慢地出現(xiàn)在她的眼中。
同時引得她注目的,無非是被他拎在手上的飯菜。
這些飯菜一點點的勾動著她的饞蟲。
原先在陵加時,雖然也有不少美食,可是要說香色味俱全的菜,還得是中餐。
顧棲用手撐著沙發(fā)爬了起來:“沈大公子今天是帶了什么好吃的?”
“過來。”沈清和將帶回來的飯菜放在餐桌上后,才對著顧棲說道。
顧棲懶洋洋的趿著拖鞋過去。
餐桌上的燈源是暖黃色調(diào),當它們打在飯菜上時,將飯菜顯得更有食欲。
“你父親去陵加城了。”
顧棲剛坐下,冷不丁的就聽見沈清和的聲音。
“顧家本家在陵加城,他過去應(yīng)該是想找我母親吧。”顧棲并不在意。
她早就知道蘇談南會過去找他,所以一早就在機場安排好了人,這次過去,沒個一年半載的,她不覺得蘇談南回得來。
這算什么事?
自投羅網(wǎng)嗎?
顧棲用手撐著腦袋忍不住笑出聲。
“笑什么?”顧棲實在是笑得太莫名其妙,惹得沈清和看了好幾眼。
顧棲搖頭:“就是想起一些有趣的事。”
沈清和道:“最近有趣的事,的確不少。”
顧棲笑道:“蘇……父親一走,謝淵是真的入了無人可幫的境地,你說他的那些好兄弟,會對他施以援手嗎?”
“蘇家集團怎么辦?”
“放心,會有人接手的。”
“那可是蘇家。”
“是蘇家又如何,難道你不知道蘇家集團的股份,持股人最多的是我嗎?”顧棲沒覺得這些話對沈清和說什么不妥的,“換個董事長或許目前稍微需要運作一下,但是換個聽話的執(zhí)行總裁,還挺容易的。”
“目前這位可是……”
沒等他說完,顧棲恍然抬眼,打斷他的話:“冒昧問一下,我們結(jié)婚之前,有簽婚前協(xié)議嗎?”
“比如?”
“財產(chǎn)。”
沈清和安安靜靜地坐在顧棲的對面,他將人看了許久之后,才說道:“你之前是在扮豬吃老虎?”
“那倒是沒有。”
“還是換了人?”
顧棲挑眉一笑:“你說這話,是什么鬼故事看多了嗎?蘇家可只有我這么一位小姐。”
“或許。”沈清和問了一堆后,還是給了她一個明確地答案,“簽了。”
其實婚前的財產(chǎn)協(xié)議也是她們后面補簽的。
他倒是沒忘記這件事,可是蘇阮好像對錢這種東西并不是很有興趣,也沒算過自己的財產(chǎn),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家底到底是有多豐盛,他當時看見都被嚇了一跳。
毫不夸張的說,蘇阮一個人的財產(chǎn),都抵得過整個蘇家。
之前他還在納悶蘇阮怎么有錢,為什么蘇氏集團的賬面只能恰好維持收支平衡。
原先他還想,是不是蘇談南太寵愛這個女兒,所以才會將自己的打下來的江山給她。
現(xiàn)在看來,蘇阮的這些財產(chǎn)或許都是顧家給的。
畢竟蘇家也靠著顧家也不是嗎?
“吃吧。”沈清和抽出筷子給她,“都要涼了。”
顧棲接過說了聲謝謝后,便瞧見沈清和臉上還算溫柔的笑容。
“那個項目,我父親估測了下,這個人情算是我們沈家欠你的。”
顧棲擺擺手:“不必,我也不過是有所求。”
沈清和聽見后,笑了下并沒說話。
按照顧家的實力,這個項目他們獨吞都沒問題,現(xiàn)在愿意分出來,除了是因為沈顧兩家交好之外,大概便是他們這一層的關(guān)系。
姻親。
果然,聯(lián)姻雖然聽著雖然不靠譜,但也實打?qū)嵉谋舜说昧撕锰帯?br/>
他看向正認真地吃著飯的顧棲,突然覺得,他們就像現(xiàn)在這樣好像也不錯。
有了利益捆綁的婚姻,比那些因為情情愛愛而在一起的婚姻,會更加牢固可靠,不是嗎?
*
第二天,顧棲和沈清和去到練習(xí)室的時候,蘇簌已經(jīng)在了。
大概是因為謝淵的事,蘇簌顯得很憔悴,眉眼間也十分倦怠。
顧棲憊懶地抬眼掃了下,隨后便事不關(guān)己的走到一邊去。
蘇簌轉(zhuǎn)身強撐著喝了半杯黑咖后,這才小心翼翼的走到沈清和的身邊:“沈老師,有一件事我想求求你,不知可以不可以?”
沈清和沒說話,而是將目光平靜地落到顧棲的身上。
顧棲見狀,無奈地抿了下嘴角,開口:“知道不可以,就不要說了。”
“蘇阮!”柳京見著顧棲又開始針對蘇簌,趕緊出聲制止。
他可沒忘記這個節(jié)目是蘇簌給蘇阮的,這丫頭現(xiàn)在和她嗆聲,是想落人把柄嗎?
蘇簌深吸一口氣,倔強的看向顧棲:“我是在問沈老師。”
“巧了,我可以代表沈老師回答你。”顧棲靠在后面的墻壁上,也不管這里是不是還有工作人員,“畢竟他的事,我都可以做主。”
“沈老師!”蘇簌不死心的看著沈清和。
沈清和那張高冷的臉上破天荒的出現(xiàn)幾分溫和的笑容,就在蘇簌以為自己有希望時,沈清和接下來的話,可謂是直接將她打下十八層地獄:“如果你要說的是,是與謝淵有關(guān)的話,我想我大概沒時間的,蘇簌老師。”
蘇簌的身子是抖了又抖,就像是風(fēng)里漂泊無依的小白花,孱弱得令人心疼。
“謝淵的事,和你有關(guān)系嗎?”顧棲見不得蘇簌這副要死不活的樣,“當初,他可是親手將你給拋棄了。”
“可是當初要不是你一意孤行,以權(quán)壓人,他才不會和我分手!”蘇簌聞言,立即轉(zhuǎn)身瞪著顧棲。
顧棲聳聳肩:“你可別把他說得這么無辜,好像一切都是我的錯一樣,你知道什么叫無風(fēng)不起浪嗎?”
“我不過是說,他如果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可以立即注資謝家,他二話不說就答應(yīng)了。”顧棲說著說著,忍不住嘖了一下,“你看,你口中的大情種,在你和家族之間,顯而易見的選了錢。”
“但凡他真的喜歡你,那當初他就不會因為這點小錢而答應(yīng)和我在一起。”
“蘇簌,你口中那個非你不可的男人,其實也不過如此。”
“你胡說!”
“我可沒有胡說,謝淵就是這樣的人,薄情寡性,唯利是圖,就算是沒有我,也會有其他人,只要她們身上顯露出半點謝淵可貪圖的東西,他就會毫不猶豫的丟下你,從而選擇其他人。”顧棲笑盈盈的湊到她面前,“你知道為什么嗎?”
“為什么?”
“因為你好騙呀!”顧棲笑道,“又傻又好騙,不管他將你丟下多少次,只要他一回頭,說幾句好話,招招手,你就會毫不猶豫的再一次倒貼上去。”
“如果你非要反駁我的話,不如想想,我是第一個嗎?他是第一次丟下你嗎?”
蘇簌倉惶抬頭,淚水是止不住的從她的眼中流出來。
“我當然不是第一個了,因為第一個,是他高中時的未婚妻。”顧棲真是搞不懂現(xiàn)在小姑娘的眼光怎么會這么差,她耐著性子,繼續(xù)說道,“那才是他拋棄你的第一次,因為他的未婚妻,那時候可以給他給謝家?guī)碜銐虻睦妗!?br/>
“你看后來,我也不需要做什么,就依葫蘆畫瓢,謝淵不就上鉤了。”
在場圍觀的其他工作人員恨不得此時在多長幾個耳朵。
這種豪門八卦,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刺激又狗血。
柳京神色復(fù)雜的在兩姐妹中徘徊。
突然有些想從不用自己操心的沈南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