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惜兒此言一出,柏鳴鴻立是愣在當(dāng)場,面上浮現(xiàn)愕然之色,卻是一時說不出話來。
在柏鳴鴻身側(cè),黃沐清先呆愣片刻,而后那如雪面龐便是攀上了兩團(tuán)紅暈,其急忙站起身來欲要分說一二,卻又只是在那處支吾半晌。
見二人這般模樣,喬惜兒心知自家有些唐突了,便就輕咳一聲言道:“你二人也不必這般手足無措,為師只是在那大比上觀你二人情誼甚篤,是故有此一問?!?br/>
聞言,黃沐清卻是急急言道:“師尊您可不能亂點(diǎn)鴛鴦啊,弟子才沒與他有甚么情誼呢。”
“沐清也莫要著急,為師只是心想你二人若能結(jié)作道侶,那日后當(dāng)會更好攜手共進(jìn)才是?!?br/>
柏鳴鴻卻是眉尖微挑,嘟囔一句:“沒甚么情誼嗎?”
黃沐清忙是瞪他一眼,而后便對喬惜兒言道:“師尊且放心吧,我和鳴鴻本便是好友,如今更是一道拜入師尊門下,那自是會相互扶持的。”
“那自是好的?!眴滔何⒁活h首,思量片刻又是言道:“不過你二人日后若是有意,卻也不必顧忌什么,我門下無有那么多規(guī)矩的?!?br/>
“師尊!”
聽著二人所言,柏鳴鴻苦笑搖頭,只執(zhí)禮聽著,卻不去插口說些什么。
片刻后,此事終是告一段落,喬惜兒輕咳一聲,言道:“下來卻是要說說我門下的一些規(guī)矩?!?br/>
“一來,既入我門,那便當(dāng)以修行為首要之事,須知我等求道之人,無論何時,境界修為都是立足之本;二來,我青文一脈于門中職司乃是鎮(zhèn)守東方萬妖域,故而你等平日也需得多多磨練斗戰(zhàn)之法;三來,雖你二人為我弟子,但仍需恪守門內(nèi)一應(yīng)規(guī)矩,切不可仗勢欺人。便就這些,你等可是記下了?”
柏鳴鴻二人自是執(zhí)禮恭聲言道:“弟子自當(dāng)謹(jǐn)記師尊教誨?!?br/>
“如此甚好,你二人可還有何疑問?”
柏鳴鴻微一搖頭,而后便是偏首看向身旁的黃沐清。
黃沐清思忖片刻,而后開口道:“師尊,敢問我與鳴鴻之上可還有幾位師兄師姐?改日我與鳴鴻可得上門拜謁一番的?!?br/>
此言一出,喬惜兒嬌軀微不可察地一顫,眸中閃過一抹極深沉的痛意,倦聲道:“自是有的,雖為師得道日短,但除你二人外仍是收有六名弟子?!?br/>
“六位嗎?懇請師尊將師兄師姐們的道場告知一二。”
柏鳴鴻目光閃爍,此時他已是覺察出喬惜兒似是情緒異樣,便就輕喚聲道:“沐清?!?br/>
“無妨,鳴鴻。”喬惜兒微吐口氣,抬一下衣袖道:“你二人那六位師兄師姐如今已皆是身殞道消了?!?br/>
黃沐清正疑惑柏鳴鴻為何喚自家名姓,聽得此言,立是瞪大雙眼,半晌后才執(zhí)禮澀聲道:“怎…怎會如此?師尊莫要難過,是弟子愚鈍,觸了這等傷心事?!?br/>
喬惜兒擺擺衣袖,自榻上站起身來,而后便是緩步往屋外行去,待至門扉處,才輕聲道:“鳴鴻,沐清,且隨我來?!?br/>
聞言,柏鳴鴻二人自是起身跟上喬惜兒步伐,亦步亦趨往山谷深處行去。
過有兩刻,一道青色遁光劃破薄霧,落在了一處不起眼山崗之上,在其之后,則有柏鳴鴻二人駕舟相隨。
光華散去,三人已是來至山頂,只見此處間隔排列有六座墓碑,碑上書有祿雨華、楊梓倩、柳成和、夏侯鵬賦、金薇、濮鶯鶯六個名姓,而師承那處則皆是喬惜兒名姓。
“青文一脈,身負(fù)鎮(zhèn)守萬妖域之責(zé),故而每每門中弟子欲要去往試煉,便皆有我門下弟子護(hù)衛(wèi)左右?!?br/>
“雨華他們皆是亡故于獸潮之中,故而此間只是六座衣冠冢?!焙L(fēng)中,喬惜兒衣袖翻飛,淡聲言道:“原先鶯鶯亡故時我便就決意再不收徒,但此番…唉,不言也罷,你二人且先拜祭一番吧?!?br/>
聞言,柏鳴鴻先對自家?guī)熥鸫蛞换?,而后便是肅容行至六座墳冢之前,其視線自碑上逐一掃過。
待將那六個名字默記于心,柏鳴鴻仔細(xì)理下自家衣袍,而后便是深深一叩首,朗聲道:“后進(jìn)師弟柏鳴鴻在此請安,諸君風(fēng)骨,愚弟感佩至極,且安心好走,吾雖不才,然仍愿承君之志,代諸位好生看一看這大道繁華之景?!?br/>
做完這許多,柏鳴鴻便就起身行至一旁恭敬立著。
過有片刻,待黃沐清也是拜祭完畢,喬惜兒便就言道:“此番之所以將你二人盡數(shù)收入門下,便是希望你等日后可以守望相助,共渡艱險。”
山崗之上,淡淡的悵然之意隨風(fēng)游蕩,一時間三人卻是陷入了沉寂之中。
過有半晌,燦陽漸起,天光拋灑在山崗之上,以六座墓碑為界,割出了一片昏曉之景。
喬惜兒抬首感受那沁著暖意的光線,吐口濁氣,而后道:“隨為師回去吧?!毖粤T,其便是大袖一揮,將柏鳴鴻二人裹入遁光之中,一路往來時方向行去。
不過盞茶功夫,三人已是回到那幾處屋舍旁,見黃沐清似是還有些神傷,喬惜兒略一躊躇,而后便是起手往其光潔額頭上彈下一記。
黃沐清雖是吃痛,但奈何是自家?guī)熥鹚鶠?,便也只能抬首疑惑看向喬惜兒?br/>
喬惜兒微微一笑,玩笑道:“惹得為師傷心,這便是懲戒了?!?br/>
聞言,柏鳴鴻卻是輕笑出聲,同樣抬手對黃沐清額頭彈了一記,口中則是言道:“惹師尊傷心,我這做師兄的也得懲戒你一番。”
黃沐清本還有些迷糊,這般之下卻是找到了發(fā)泄之所,立時便就緊握纖手對柏鳴鴻腰腹處打出一拳:“誰是你師妹,師尊可還未給我二人定那先后呢?!?br/>
柏鳴鴻足下輕移,躲過黃沐清攻勢,而后便是執(zhí)禮對喬惜兒言道:“那便就請師尊主持公道了?!?br/>
喬惜兒眼含笑意看著二人嬉鬧,卻沒料到忽的牽扯到自家,略一思量后方才言道:“你二人既是同入我門,那自是以年歲論先后?!?br/>
聞言,黃沐清登時便泄了氣,只惡狠狠瞪向柏鳴鴻。
見此,喬惜兒自是知曉了二人年歲之差,便就又言道:“不過鳴鴻你身為師兄,卻這般欺凌同門師妹,那還是得領(lǐng)些責(zé)罰的?!?br/>
本正得意的柏鳴鴻聽得此言立時便是面露苦色,而黃沐清那處卻是興致盎然道:“師尊,師尊,那這責(zé)罰之事便由弟子來吧,免得擾了師尊修行。”
“可?!?br/>
眼看著又沖向自家的黃沐清,柏鳴鴻一陣叫苦,但卻無有他法,只好立于那處任黃沐清拳打腳踢了一陣。
如此嬉鬧一番,柏鳴鴻二人倒是與喬惜兒更親近了一些,言談舉止間少了幾分拘束。
待好生出了一番氣后,黃沐清行至喬惜兒身邊,挽住其手臂言道:“師尊見笑了,實(shí)是鳴鴻太過氣人?!?br/>
聞言,柏鳴鴻只聳聳肩,卻不去與其爭辯。
驟然被抱住手臂,喬惜兒面色一滯,而后便是含笑揉下黃沐清的烏黑青絲,言道:“好了沐清,氣也出了,該為師與你們說些日后修行上的事宜了?!?br/>
“師尊請講?!?br/>
“雖為師這一脈以鎮(zhèn)守萬妖域?yàn)榧喝?,但那卻是筑骨期之后方才思慮之事,你們兩現(xiàn)下功行尚淺,故而當(dāng)以修行為先?!眴滔壕徛曆灾骸盀閹熯@青文洞天占地頗廣,你二人日后大可來我這處修行,鳴鴻,沐清,你們以為如何?”
黃沐清立是答道:“自是愿意的,師尊身側(cè)連半個侍奉都是無有,弟子若能常伴師尊左右,那定能為師尊您排憂解難的?!?br/>
柏鳴鴻心下思量,且不說此處洞天靈氣充沛非常,便是居于此地后可時時得一紅塵境高修解惑,那便已是不可多得的福分與機(jī)緣。
心中思定,柏鳴鴻便也就打個稽首道:“弟子自是無有他議,全憑師尊安排便是?!?br/>
“可,修行之所既已定下,那便再談你二人日后修行之方向?!?br/>
言至此處,喬惜兒側(cè)首看向柏鳴鴻,繼續(xù)言道:“鳴鴻你自不必多說,為師自當(dāng)于《少陽經(jīng)》上對你知無不言,這《少陽經(jīng)》玄妙無窮,你定要好生修持?!?br/>
“弟子自當(dāng)心無旁騖,潛心修持?!?br/>
“如此便好,至于沐清你,我觀你所修功法亦是不俗,但似乎并非出自我曜陽?!?br/>
聞言,黃沐清面色一緊,言道:“師尊,我…”
“無妨,我等修道中人各自有各自的機(jī)緣,雖你我為師徒,但也無需多解釋些什么,只消你心懷正道便是?!?br/>
“是,弟子謝過師尊。”
“嗯,你所修功法我雖不識,但大道萬千終究殊途同歸,你若有何疑竇,便就提出,為師自也不會敝帚自珍的?!?br/>
三人下來談有一刻,柏鳴鴻與黃沐清俱是覺得自家眼前似是被撥開一層迷霧,對修行一事已是多了些明悟。
“既如此,那沐清你便先行回你那府上打點(diǎn)雜物吧,鳴鴻且先留下,為師尚有幾言需叮囑你一番。”
雖是心下疑惑,但黃沐清仍是做一萬福道:“那弟子便就告退了?!?br/>
待黃沐清法舟行遠(yuǎn),喬惜兒方才言到:“鳴鴻啊,你可知為師留你何意?”
柏鳴鴻先是一禮,恭敬道:“弟子愚鈍,思前想后不過二事,一為《少陽經(jīng)》,二則是大比時沐清遭人暗算之事?!?br/>
喬惜兒清冷眼眸中露出些許欣賞之色,而后柔聲道:“不錯,確是為這二事,沐清那丫頭心思單純,是個藏不住話的,故而為師便就先與你說上一番?!?br/>
“還請師尊解惑。”
“鳴鴻,你可知雨華他們六人所修功法為何?”
“師尊如此一問,莫非皆是那《少陽經(jīng)》?”
“不錯,雖其等皆是亡于獸潮之中,然為師還是得提醒你一句,日后門中行走時,務(wù)必三思而后行,須知留得青山在的道理。”
聽得此言,柏鳴鴻目光閃爍,欲言又止一番后言道:“弟子自當(dāng)牢記于心?!?br/>
“當(dāng)然,你卻也不必過分畏手畏腳,為師雖不是功參造化,但仍是會盡力護(hù)你周全的?!?br/>
“是,弟子明白?!?br/>
言罷,喬惜兒目光忽得銳利起來,冷聲道:“再來說沐清那事,鳴鴻你是個心思細(xì)的人,你眼下可有懷疑之人?”
“那事之后,弟子也曾四下打探,現(xiàn)下已是幾可確定那人是誰了?!?br/>
“卻是何人?”
“戒堂林墨弦。”
“竟是戒堂弟子嗎?且先將事情始末細(xì)細(xì)說與我聽?!?br/>
一刻后,聽罷柏鳴鴻所言,喬惜兒微一頷首,而后言道:“若是這般,那此人十有八九是脫不得干系了,其中真?zhèn)螢閹熯^后自會遣人探查,鳴鴻你便莫要打探了?!?br/>
“全憑師尊安排,只是弟子仍有一請。”
“嗯?你且先說一說?!?br/>
“待師尊查得真相后,請允弟子將其中始末告知沐清,弟子以為,沐清當(dāng)也想要親手解決此事。”
“那人可是筑骨境修為…”言至此處,喬惜兒卻是微一笑道:“罷了罷了,那便允了你們?!?br/>
“謝過師尊?!?br/>
“毋需多禮,你便也先回府中處理雜事罷?!?br/>
聞言,柏鳴鴻再執(zhí)一禮,而后言道:“弟子告退?!毖粤T,其便就喚出扶搖舟騰云而去了。
目送柏鳴鴻飛舟離谷而去,喬惜兒悵然一嘆,喃喃道:“我這洞天倒是許久未曾這般熱鬧了,掌門師兄,這次我斷不會再讓我的徒兒受半分損害了,當(dāng)年師尊做得,那如今我喬惜兒自也不會怕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