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站在秦時的旁邊,看著模樣凄慘的秦時,忍不住抖了一下。
大小姐下手可真黑啊……
摸爬滾打了這么多年,秦時的適應能力還是很好的,回過神擦掉了鼻血,沒理會臉色發(fā)白的柱子。
看著坐在地上一臉認真記錄名字的王六稱贊道:“我一直以為六叔識不得字,果然還是人不可貌相?!?br/>
王六聞言靦腆地笑了:“秦小哥,當初老寨主落戶黑風寨,就是不想再讓俺們這一輩的人再踏入江湖,干些刀口舔血的買賣。
俺爹最是信服老寨主,便讓俺識胡亂了幾個字,呵呵,可沒有秦小哥兒這么大學問?!?br/>
王六說完,又是獻寶似的將名單遞給秦時,指著上面幾個缽大的字道:“哥兒瞧瞧,可有什么岔漏的地方,俺給改改?!?br/>
柱子似乎是第一次聽說自己的老爹識字,也湊著腦袋來看。
滿是期待的秦時順手接過,看著一張草紙上滿篇七扭八歪,大小不一的符號,嘆道:“六叔啊,您的學問可傳授給柱子了?”
王六聞言一愣,笑道:“沒,還沒,他這榆木腦袋跟筆墨就不搭噶,落生那會兒俺倒是教過,可這娃兒看一眼都嫌多……”
柱子很是羞愧的低下了頭。
秦時點點頭,看著柱子贊嘆道:“柱子好運道!”
柱子:???
王六:“……”
………………
花了小半個時辰,秦時讓王六一個個的念,自己又重新謄抄了一遍。
“可有不愿來的?”看著紙上約莫八十戶人家,一百來個名字,秦時淡淡地道。
提到此事,王六面露憤慨之色,口吐芬芳。
“俺親自找上門提了這事,這起子混賬的玩意兒,說什么上有老下有小的狗屁話,左一個為難又一個為難。
也不想想,當初要不是老寨主帶他們來落戶,做了良民,現(xiàn)在可有他們的好處?
虎哥接任后,又是散盡家財替俺們熬過沒糧的日子,要不是虎哥,一家老小早餓死了,哪有現(xiàn)在?
一群忘恩負義的東西!”
老實巴交的柱子站在一旁不敢出聲,秦時拍了拍他的肩膀,柱子感激地朝秦時點點頭。
“有什么好惱的,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嘛,有些人注定不是一路的,撇開他就好。”
秦時笑道:“六叔,如今人手也夠了,開工的事兒先不急,你回去之后挑選幾個最可靠的,然后將制茶的法子教給他們。
再將剩下的人分成十個小隊,由你挑選出來的兄弟任隊長,將工序一一拆分,采茶,洗茶,攤涼,殺青,翻炒,攆葉,晾曬,裝罐,運送,還有一隊監(jiān)工,每日四個時辰。如此一來,效率更高。
嗯,但有一點我提前說好,萬不能為了速度丟了質量,每道工序必須嚴格把控,若是出了岔子,生意也就黃了,咱們之前投多少就會賠多少。
六叔,這擔子就交給你,有任何問題可以來找我商量著來,千萬不可擅專,這關系到寨子以后的計劃,一定要慎之又慎!”
王六神情嚴肅的點了點頭,想了想,道:“哥兒,那工錢……”
“工錢的事兒明日便有著落,六叔可以與他們言明,等過幾日咱們的招牌打響,便開工。”
“成,那俺和柱子先回去與他們說說。”
秦時點點頭,目送他們離開之后,轉身進了大門。
還有一件困擾他已久的事,秦時覺得,到了該攤牌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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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里,葉思楠已經(jīng)恢復了大方爽朗的模樣。
將秦時方才的表現(xiàn)一一道出,語氣不掩贊賞。
小角兒聽得熱血沸騰,在客廳里背著小手走來走去,最后‘啪’地一拍大腿,眨著卡姿蘭大眼睛有些傲然地定下了基調:“老爺夫人,你們知道嗎,公子說角兒是頭功,嘿嘿,那茶葉便是角兒我發(fā)現(xiàn)的!”
姜嵐一向待人溫和,聞言笑了笑:“嗯,還是小角兒厲害,等家里有了進項,小角兒想買什么便買什么?!?br/>
葉芙悠悠地插了一句:“角兒去年說自己該贊嫁妝了……”
眾人聞言都哈哈大笑。
小角兒鬧了個大紅臉,低著頭捏著衣角嗔道:“胡說,角兒明明說的是來年……”
眾人一愣,又是一陣笑聲響起,看著葉芙似笑非笑的表情,小角兒聳拉著腦袋吸吸鼻子,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小腹黑,不地道,哼!
秦時跨進門檻,看著屋里溫馨和諧的一幕,奇道:“什么事兒這么熱鬧?”
葉思楠剛要開口,小角兒急忙蹦地老高:“沒,呵,沒事兒,呵呵……”
古怪的看了小角兒一眼,秦時也沒追問,看著坐在上首的葉虎道:“明日我要去一趟城里,虎叔可聽說過城里哪些地方有說書人?”
葉虎聞言,目光有些復雜:“勾欄里,就有說書的?!?br/>
頓了頓,又對著葉思楠道:“思楠,你和秦時一道去?!?br/>
葉思楠點點頭。
氣氛顯得有些沉默。
此時,姜嵐從臥房里拿來一個包袱遞給秦時,溫聲道:“里面有五十兩銀子,明日去城里,怕是要用銀子的地方不少,別太虧待了自己。
只是,家里的積蓄不多,這些年前前后后也只積攢了這些?!闭f罷,瞥了滿臉尷尬的葉虎一眼。
隨后看著秦時又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若是強求,怕是最后也只是落得兩頭空。
咱們這寨子也是如此,縱然此次生意落敗,可能也只是時候未到,大不了重頭再來。
切不可將一切歸咎于自己,免得抑郁傷身。
諾,里面還有兩件長衫,是我這幾天縫制的,明日便穿著出去,呵呵,保管讓那些城里的姑娘瞧花了眼去?!?br/>
聽著姜蘭的溫聲囑咐,秦時鼻子有些發(fā)酸,微微紅了眼眶,但很快又不見蹤跡。
攥緊手里的包袱,秦時平復了一下心情,道:“夫人放心,虎叔和夫人待我如子侄,秦時必以父母之恩侍之?!?br/>
聽完秦這話,姜嵐到底沒忍住落下淚來,這些年一直希望為葉家生一個兒子繼承香火。
卻不曾想,自己的肚子不爭氣,接連兩個都是女兒,從葉思楠的名字上便可看出端倪。
不是說姜嵐不喜歡女兒。只是這個年代,女兒和兒子在一般人心中到底有所差別。
擦了擦眼淚,姜嵐顫聲道:“好,好孩子,日后你便是我兒,哪個也不能欺負你!”
小角兒在一旁哭得稀里嘩啦,還得忍住哭聲,一抽一抽的,模樣甚是凄慘。
葉芙紅著眼眶瞟了秦時和木著臉的葉思楠一眼,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葉虎在一旁眼角一陣抽搐,大有中風之兆。
我這是……喜當?shù)?br/>
于是連忙道:“夫人,不必如此,咱們有這份心就行,干嘛定那些個勞什子名分?”
說罷,朝著不發(fā)一言的葉思楠輕微努了努嘴。
姜嵐看了女兒一眼,一下子驚醒過來,連忙拭去眼淚:“老爺說得對,是我有欠考慮,名分暫且不定,等以后再說,以后也一樣……”
葉思楠還是一言不發(fā)的坐在椅子上,但周身的氣息卻和剛才完全不一樣了。
看他們眼色你來我往丟的飛起,秦時皺了皺眉頭,發(fā)現(xiàn)事情并不簡單,很快,秦時就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發(fā)現(xiàn)哪里不簡單……
散去這些多余的想法,秦時緩緩道:“虎叔,還有一事困擾許久秦時良久,還望虎叔如實告知?!?br/>
葉虎一愣,似乎猜到了什么,搭在椅子手徒然抓緊,目光有些幽深的盯著門口,道:“有什么想知道的,你盡管問吧,我會如數(shù)告訴你?!?br/>
姜嵐頓時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看著葉虎哀求道:“老爺……”
葉虎搖了搖頭,不為所動。
秦時心里一沉,目光直直地看著葉虎,緩緩道:“那,虎叔可知……我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