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宜軒苦著一張臉站在樹下,身邊跟著簡亦非。
“師父,怎么辦?我母親來了,我就要被她鎖在這別院里了?!痹S宜軒望了望池子里邊的各色錦鯉,用力丟出了一個小石子,驚得那些錦鯉紛紛搖頭擺尾的游開,水面上泛起一層層的漣漪。
簡亦非心里頭其實是美滋滋的,許宜軒不能出去,他可是能來去自如的,想必豫王妃不會注意到他,她的關(guān)注全在許宜軒身上。
以后就可以一個人去肖姑娘家了,許宜軒在的時候,顧忌著身份他鮮少開口說話,有什么話都得先讓許宜軒說,現(xiàn)在可好了,他能夠盡情的跟肖姑娘說話了。
“師父,師父!”許宜軒伸出手來在簡亦非面前晃了晃:“你笑什么呢?看著徒弟不高興你還笑,師父真是沒良心!”
簡亦非楞了下,難道自己心里頭的得意全在臉上顯示出來了?見許宜軒嘟著嘴站在自己面前,簡亦非也覺得很是歉意,他只顧自己高興,卻將徒弟的苦處給忘記了?!耙塑帲蚁胱詈玫姆ㄗ泳褪亲屇隳赣H早些離開別院,這樣你就能痛快玩耍了?!焙喴喾窍雭硐肴?,只能給許宜軒提這個建議了,至于怎么讓豫王妃離開別院,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做。
許宜軒低頭望了望那個小池子,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臉上露出笑容來:“師父你可真厲害,頃刻間便替我想出好點子來了!我要想辦法,讓京城里的豫王府弄出些事情來,我母親就只能趕著回去了!”
簡亦非見著許宜軒高興起來,也放下心來:“宜軒你好好想下,只是別將事情鬧得太大?!?br/>
許宜軒點了點頭:“師父,你要相信我!”他抬起頭來,看了看蔚藍的天空,上邊有白色的云彩悠悠而過,不由得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師父,我想去看看肖姑娘,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簡亦非心里忽然間就有些別扭,也不知道是為什么,聽到這句話,就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來。他低頭望了許宜軒一眼:“你最好還是忍一忍,萬一你母親知道了,一個不高興,讓人將肖姑娘捉過來,打上一頓板子,她便不受苦了?”
許宜軒有幾分猶豫,他遲疑著說道:“我母親雖說嚴(yán)苛了些,可應(yīng)該……不會這樣胡亂行事吧?”
“誰知道呢,那些高門大戶里邊,借口說對主子居心不良被打死的丫鬟難道還少了?雖然肖姑娘不是豫王府里的丫鬟,可王妃見她不順眼,隨便找個碴子打她幾十板子,又有誰會敢來說王妃的不是?這豫州城里還有誰敢來頂撞王妃?”簡亦非諄諄的勸說著許宜軒,說著說著,他仿佛覺得這就是真的一般,心里頭也不由得發(fā)慌,為彥瑩擔(dān)憂了起來。
“師父說得有道理,既然是這樣,那我便暫時不去打擾肖姑娘了?!痹S宜軒恨恨的將池子邊的垂柳扯了下來:“希望母親快快回京城去?!?br/>
簡亦非站在許宜軒身邊沒有出聲,心里卻在合計著,好些日子沒去肖家村了,今日是不是去看看?自己要找個什么借口才好呢?他不住的想著,腦子里邊亂糟糟的一片,眼前只有彥瑩那張微笑的臉,倒映在池子里頭,不住的成了碎片,又聚了攏來。
肖老大家此時正是熱鬧萬分,新屋子已經(jīng)開始破土動工,深挖了地基,就等著安架子填土了。肖老大背著手在那挖好的地基上走來走去,興奮得快要說不出話來,雖然開始他挺反對彥瑩建這么大的新居,可現(xiàn)在瞧著,他頃刻間便有了一種滿足感,這屋子瞧著肯定不錯,他站在泥土堆子前邊,仿佛就能聽見里邊有嘩啦啦的水響,女兒們歡快的叫喊之聲。
站在地基里頭填土的村民一邊干活,一邊與肖老大攀談:“肖老大,真是看不出來,沒聲沒響的就攢了這么多銀子,這三進屋子花的銀子可不少吶。”最近這些日子,村里的人議論的都是肖老大家蓋屋子的事情,大家都在揣測肖老大家究竟準(zhǔn)備蓋多大的房子,竟然要打這么深的地基。
“也不見他們家燒磚吶,難道不是蓋土磚屋子,準(zhǔn)備去買青磚來蓋房?”有些人瞄著風(fēng)平浪靜的肖老大家,覺得不可思議:“若是該土磚房子,早該自己倒模去燒磚了,為何他們家一點動靜都沒有?”
“咱們就等著瞧,指不定……”肖來福婆娘嘻嘻的笑著:“莫要屋子起了一半就蓋不上去了。”
“噯喲喲,真要是這樣,可是丟人!”屠戶娘子吃吃的笑著,一雙肥壯的手?jǐn)[弄著鬢邊幾根粗粗的頭發(fā):“我瞧著那肖家三丫頭,可是心大,圈出那么一塊地方出來占著,可她總要有銀子蓋新房子!”
肖王氏站在那一群女人堆里聽著她們議論,也不住的點著頭:“就是就是,窮得要命還想住新屋子?”
早幾日肖家破土動工,她把自己五個孫子都打發(fā)去了,除了最小那個留在家里,才三歲年紀(jì),實在不好意思趕著他去工地上蹭吃蹭喝——肖家丫頭弄的伙食實在好,不說天天大塊吃肉,可每日都有一鍋熬得濃濃的肉骨頭湯,用海帶燉著,遠遠的聞著都格外香。
彥瑩定的工價,是按照豫州城打短工的一般價格,六十個銅板一天,若是包吃午飯就只有五十二個銅板一日了。彥瑩請的人,大部分都是本村的,所以大家都回去吃飯,只有那些外村的才在她這邊用飯。
可是彥瑩弄的伙食真心好,一般有一個葷菜兩個素菜,還配著一份湯,葷菜里雖然只有一點兒肉末,可卻還是實實在在看得見肉,外村的吃得滿意,滿嘴油光,等著本村的過來就不住的炫耀:“你們回去吃飯,還不如在這里吃吶,才收八個銅板,吃得可好了!”
本村的開始還不相信,可是等著過來瞧了彥瑩給那十來個外村人弄的伙食,不由得都站在一旁直流口水,這樣好的飯菜,他們也就在過年過節(jié)的時候才能嘗到,可這肖家三丫頭,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每日里將飯菜弄得香噴噴!
其實彥瑩算了下,也沒怎么吃虧,肉才多少一斤?三十文錢罷了,十幾個人炒的菜里邊,用不過一斤肉,蔬菜是自家菜園子里種的,不用花錢,每日里花幾個銅板去屠戶那邊買幾跟大骨頭,用一張海帶葉子洗干凈切碎了扔進鍋子去,等著燉了出來,就是又大又滿的一鍋,上頭還浮著油星子,暗紅色的骨髓漿子,嘗上去更是鮮美可口。
本村的人也動了心,開始有幾個過來吃,后來吃飯的人越來越多,彥瑩只能趕緊去城里買了一口大鐵鍋和一個大蒸鍋,每日白天這一頓飯要煮差不多四五十人的飯菜,累得幾姐妹都快喘不過氣來。
肖王氏見著彥瑩家里的伙食好,也很是心動,攛掇著幾個孫子拿了飯碗去彥瑩家吃飯:“那是你大伯家里,侄子去大伯家吃飯,難道還要數(shù)錢的?”
幾個孫子開始還不敢去,聽著父親回來直夸大伯家伙食好,也動了心,到了吃午飯的時候端了飯碗也往肖老大那邊過去了。走到肖老大家的廚房,就見那邊排著一條長隊,幾個人也不管這么多,直接就往廚房里鉆:“三丫頭,快些給我盛飯!”
彥瑩與二花站在灶臺旁邊,見著幾個堂兄弟擠了過來,拿著勺子敲了敲鍋子:“后邊排隊去!沒見這么多人在等?”
肖王氏幾個孫子很不服氣,扯著脖子直嚷嚷:“二丫頭三丫頭,我們是親戚,怎么不怒照顧著些吶?”
“親戚不親戚的,在我這里都不算什么,做人就是要守規(guī)則,大家都在排隊,你憑什么不排隊?”彥瑩沒有搭理他們,接過一位鄉(xiāng)鄰的碗,給他舀了一大碗飯,又舀了幾勺子菜,笑著道:“大叔,等會去那邊舀湯喝。”
那位大叔笑著捧了飯碗走了出去,肖王氏幾個孫子站在灶臺邊看了一陣,見二花與彥瑩不搭理他們,只能怏怏的走出了屋子去排隊,等著到了他們的位置,彥瑩還是照舊每人幾勺子菜,一大碗飯。
“三丫頭,怎么不多舀些肉給我?”肖王氏的第三個孫子水生最刁,好吃懶做,見著彥瑩給他打的飯菜與旁人無二,不由得嘟嘟囔囔了起來。
“你又沒有給我更多的錢,我為何要對你不同些?”彥瑩笑微微的看了水生一眼:“八個銅板一餐飯,大家都是一樣的出錢,你卻要更多的飯菜?”
“什么?這還要扣錢?”水生端著飯碗大叫了起來:“有這樣的事情嗎?自家兄弟過來吃飯都要扣錢?”
“怎么不要扣錢?這么多年了,你們家可喊了我們過去吃過一次飯?”彥瑩聽著二花提起過,自打分了家以后,自家與三個叔叔就沒怎么來往過,就連過年,吃年夜飯,他們?nèi)叶季墼谝粔K吃,也從來沒有喊過自家。可現(xiàn)在這個水生,竟然蹦跶著要來白吃白喝,真是臉皮厚得可以了。
彥瑩將勺子扔下,一把將水生的飯碗奪了過來,朝著他冷笑了一聲:“我這里吃飯可是要出錢的,你不愿意出,那就請走開,別耽誤了我給別人打飯?!?br/>
“是啊是啊,你不出錢還想吃飯?人家蓋房子容易嗎,好不容易才攢了這么點銀子,你也好意思來白吃白喝?不在這里吃就快些讓開,我們肚子餓了,正等著肖姑娘打飯吶!”排在后邊的人抱怨了起來,一個個都在指水生的背皮,水生拉下了臉,嘟囔了一句:“哼,要錢的飯菜我才不吃?!?br/>
第七十二章算計
肖老大家廚房門口擠滿了人,大家都伸著脖子往里邊張望。
不少人是知道肖王氏的德行,一個個在指指點點:“你家奶奶把你大伯一家趕出來的時候可一點都不心軟,怎么現(xiàn)在放著你們來蹭吃蹭喝倒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肖老大家的飯菜又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是他們自己出錢買菜,想要在這里吃飯,自然是要出錢,人人都和你一樣,都是一個村的,低頭不見抬頭見,大家都不出錢,你要肖老大家去喝西北風(fēng)?”
彥瑩不言不語,只是利索的端著飯碗走到廚房外邊,將里邊的飯菜倒到了門邊的大桶子里邊,又騰騰騰的走了回來把空飯碗遞給了水生:“拿著碗回去?!?br/>
水生捧著空碗站在旁邊,見著自家兄弟的碗里滿滿的全是飯菜,聞起來香噴噴的,不由得又有些后悔,轉(zhuǎn)過身去吶吶道:“我還是在這里吃吧。”
“那可得算兩日的錢?!睆┈撝噶酥搁T外邊那個桶子:“要么你從里邊撿了我剛剛倒進去的飯菜出來吃。”
水生打了個哆嗦,那可是泔水桶,剩飯剩菜全倒在里邊,村里有人養(yǎng)豬,每日晚上就來肖老大家收了這些潲水回去喂給豬吃。
“怎么要我去吃豬食?”水生鼓了鼓眼睛:“肖三花你是故意的吧?”
彥瑩笑得很是愉快:“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你說不要在這里吃,我才將飯菜倒掉的,現(xiàn)在你又說要吃,那不是要算兩份?”
“可是我只吃了一份,又沒有吃兩份!”水生有些不服氣,指了指那盛飯菜的大盆子:“你就不能倒回那里邊去?”
“倒到那里邊,你讓別人吃你的剩飯剩菜?”彥瑩用勺子敲了瞧盆子,砰砰的響:“你問問鄉(xiāng)親們,愿不愿意哇?”
“水生,你別磨蹭了,要吃就趕緊到這里吃,不吃就回去,我們都做了一上午的事情了,餓得肚子嘰里咕嚕響,聞著飯菜的香味不能到口,只想要快些吃飯了哩!”后邊的人有些不耐煩,紛紛出言指責(zé),水生滿臉通紅,捧著飯碗扭頭就往自己家里走了去。
肖王氏聽說彥瑩竟然問自家孫子要錢,不出錢不給吃飯,氣得直拍桌子,望著旁邊的肖木根直嚷嚷:“你瞧瞧,你瞧瞧,你這個好孫女,可真是神氣活現(xiàn)的!竟然連飯菜都不讓水生吃吶,還要他去泔水桶里撈飯吃!”
肖木根吧嗒吧嗒抽了一口旱煙,嘆了一口氣:“老大家里要蓋新房子,實在不容易,你也就別再去打秋風(fēng)了,要么讓她扣錢在那里吃,要么就回來自個兒弄?!?br/>
“你、你、你!”肖王氏聽了這話,猛的跳了起來:“好哇,我就知道,這么多年來,你心里頭還是記著你那死去的婆娘,不把我們娘幾個當(dāng)一回事!她也只給你生了個老大,后邊三個兒子兩個女兒都是我生的,可你卻只惦記著前邊那個!”
肖木根默默的抽了一口煙,沒有理睬她,轉(zhuǎn)身走了出去,肖王氏本來想追著出去,卻被肖老二媳婦給攔住了:“娘,你現(xiàn)在追出去有啥子用?爹現(xiàn)在那模樣,正是惦記著老大那邊吶,你再和他去說,小心他跟你吵起來?!?br/>
肖王氏憤憤的坐了下來,癟著嘴巴在那里,老二媳婦斜著身子坐到了她身邊:“娘,我聽說大哥家里,是要蓋青磚大瓦屋呢!”
“啥?青磚大瓦屋?”肖王氏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轉(zhuǎn):“你聽誰說的?他家那窮酸模樣,也能蓋得起青磚大瓦屋?”
“我也是聽別人在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崩隙眿D嘴巴歪了歪,明顯的有些不是很爽快:“看起來大哥家里這些年老是哭窮,都是裝出來的,暗地里將錢藏著吶。”
“可不是!”肖王氏咂吧咂吧了嘴,瞇縫著眼睛看了一眼外頭,肖木根的身影已經(jīng)不見了,她用力捏了捏桌子角,皴皺的手指上沾了一道黑黑的印記:“可恨的是,你爹還惦記著他們家,讓水生他們不要過去蹭飯吃!”
老二媳婦低著頭想了想,一雙腳在泥土里蹭了蹭,心里不住的在琢磨,肖老大家里現(xiàn)在瞧著還真是有錢,時不時的就有人從城里過來,到他家拎一袋子?xùn)|西走,那些肯定是三丫頭收了她們的酸筍轉(zhuǎn)手賣出去了。
有人就是命好,老二媳婦憤憤不平,自己咋就沒那么好的命呢?辛辛苦苦做的酸筍,到處都沒有人要,而肖老大家里那三丫頭,坐在家里不用出去,人家卻一路奔著過來把銀子送到面前來了。
這樣算起來,大哥家里絕不會少錢花,難怪馬上就要該青磚大瓦屋了。老二媳婦眼睛骨碌碌的轉(zhuǎn)著,心里忽然想出了一個主意來,她伸手推了推肖王氏:“娘,我在琢磨著,要是大哥家真的有一筆銀子,他又只有七個丫頭,他那銀子與青磚大瓦屋要留給誰?”
肖王氏忽然醒悟過來,癟著嘴巴笑了起來:“要是不想被罵作絕戶頭,總要有個男娃才對!”
“可不是哪!”老二媳婦的眼睛瞇到了一處,嘴角露出了笑容來:“我估摸著大嫂是生不出男娃來了。”
肖王氏從鼻子里頭“哼”了一聲:“就她那樣,不會生蛋的母雞,還能生出男娃來?再生也是生女娃的命!少不得是要向你們來求個侄兒過繼的?!?br/>
肖王氏有六個孫子,老二媳婦生了三個,老三媳婦兩個,老四媳婦還年輕,生了一個兒子兩個女兒,以后肯定還會要生兒子的。她得意的點了點頭,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媳婦你想得周到,我卻忘了這一茬了,他肖老大再賺多銀子又怎么樣?還不是要留給我的兒孫!”
過了一日,肖家村來了一支車隊,車子上滿滿都是青磚,映著日頭,通明透亮一般。肖家村的人張大了嘴巴望著那一輛輛車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村里頭有好幾家蓋青磚大瓦屋的,可那青磚的顏色瞧著就沒這些好看,這些青磚青得透亮,里邊仿佛還能泛出碧水的影子來。好幾個小孩子追著車子跑,伸出手去摸那些青磚,一個個大驚小怪的叫著:“咋就這樣涼吶?摸上去跟寒冰一樣,大冬天的住著舒服嗎?”
前邊拉車的回頭看了一眼:“咋不暖和?冬暖夏涼,頂頂好的青磚!”
幫著肖老大家干活的人摸著青磚也是嘖嘖稱贊:“這轉(zhuǎn)頭實在,真不錯!”
肖老大看著那些青磚也是嘆氣,一想到花了這么多銀子買來的,更是心疼,他不敢怠慢,每日里頭就守在那些青磚面前,唯恐被人偷拿了一塊兩塊去——雖然一塊兩塊不值錢,可畢竟都是自家花錢買回來的!
肖王氏與媳婦站在大槐樹邊上往那邊瞧,屋子已經(jīng)砌出半個人高了,幫工們挑著青磚來來往往,很是熱鬧。
“真的是青磚。”老二媳婦眼睛里都放出光來:“上好的青磚吶。”
肖王氏拍著大槐樹,上頭一嘟嚕一嘟嚕的白色小花簌簌的掉了下來:“天殺的,也不知道他家哪里弄了這么多錢過來!”
“咱們等著那屋子起好了,讓爹出面和大哥去說,將水生過繼給他家,免得絕了后!”老二媳婦拉了拉肖王氏的胳膊:“娘,我對你可是貼心貼意,你可不能忘了。我們家水生,今年才十二歲,過繼到大哥家,還能省不少嚼用吶!”
肖王氏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笑容來:“誰叫他那婆娘生不出男娃?自然是要求我們的!”
“三花。”二花用胳膊碰了碰彥瑩:“那邊來了一群人。”二花是負(fù)責(zé)洗菜切菜的,她本來正在打量肖王氏與她嬸子,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大槐樹那邊的路上走來了一群人,還有一輛馬車跟在后頭。
彥瑩伸出腦袋來看了看,也很是驚奇:“咦,這是哪家高門大戶來找窮親戚了不成?”
姐妹兩人正在往那邊張望,就見那群人走得越來越近,仿佛是朝她家走了過來的一般。彥瑩皺了皺眉,打量了下最前邊的那個人,就見他穿著一件繭綢衣裳,八字胡須,瞧著該是個大戶人家的管事。
“請問,姑娘可否姓肖?”那管事走了過來,朝彥瑩拱了拱手:“可是替如意酒樓送酸筍的那位?”
彥瑩睜大了眼睛點了點頭:“是我,請問大叔有事?”
管事朝身后的人一招手,后邊那幾個人便走上前來,有個人手里抱著一個箱子,管事朝他呶呶嘴:“打開!”
箱子打開,里邊是一排雪亮的銀錠子,耀得人睜不開眼睛一般。彥瑩驚奇的看了看那個管事:“請問大叔,這是什么意思?”
“我們家大公子在如意酒樓見了姑娘一面,回家以后便茶不思飯不想,特地命我搬了銀子來向肖姑娘表明心意,想抬了肖姑娘進府去做姨娘。”那管事笑瞇瞇的將那箱子蓋好,雙手托著伸向了彥瑩:“肖姑娘,這可是天大的福氣吶?!?br/>
第七十三章?lián)屓?br/>
“三花,這究竟咋回事?”二花有些緊張,拉住了彥瑩的手:“要不要我去新房子那邊喊阿爹過來?”
彥瑩朝二花笑了笑:“沒事,就是一只綠頭蒼蠅一直在嗡嗡嗡的叫?!?br/>
“可……”二花有些不放心,望了一眼那個管事:“你是誰家府里頭的?竟然口出狂言,讓我三妹去做姨娘?做夢吧?”
那管事望著二花,八字胡須不住的抖動著:“好你個有眼無珠的丫頭!我可是林知州府上的管事!你妹妹能進知州府做姨娘,那可是她天大的福氣,從今以后就能吃香喝辣,穿金戴銀,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來的事情!”
“知州府又如何?”二花大步走到了彥瑩面前,雙手叉腰望著那管事,鄙夷不屑:“知州府雖然好,可是去做姨娘又算個啥事情?我們肖家,可沒有去給別人低頭伏小做姨娘的事情,你還不如自己拿了這銀子,把你女兒抬進去就是了!”
肖家村看熱鬧的嬸子嫂子們慢慢的聚攏過來,四斤老太橫著眼睛朝彥瑩看了看,鼻子里頭哼著氣:“我就知道肖家的銀子來路不正!咋就忽然有錢蓋屋子了吶,原來是勾搭上別人得的便宜銀子!”
“我呸!”二花用力吐了一口唾沫,直直的朝那個管事的繭綢衣裳飛了過去:“你們哪只眼睛見著我三妹跟別人勾搭了?一個個就會嚼舌根子,爛了心的壞坯子,也就只會在一邊胡說八道,小心造口孽!”
四斤老太氣得臉色發(fā)白,雙手叉腰的跳了出來,還剛剛想說話,那管事將盒子往地上一撂:“銀子放在這里了,人跟著回去!”
管事身后站著的那一群壯漢,瞬間便涌了上來,將二花推到了一旁,在彥瑩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便被那群人抓住了手腳。
“你們、你們……”二花著急得直跳腳,管事朝她吆喝了一句:“趕緊抱好銀子,莫要讓人搶了去!你家妹妹馬上就要去過好日子了,你著急什么!”
“三花,三花!”二花有些著急,推開管事就想跟上去,彥瑩被那群人抬著往馬車那邊去,見著這陣勢,心里頭暗自叫苦,沒想到那林勤勛竟然這樣膽大包天,現(xiàn)在自己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現(xiàn)在林勤勛派出了一堆狗腿子過來,自己沒個撐腰的,新房那邊的人即便趕過來也說不定不敢過來幫忙,還不如讓他們抬著自己去知州府,對付一個林勤勛,可別對付一群人要簡單。彥瑩用力回頭望了望,見著二花追著跟了過來,她生怕二花吃虧,用力朝她喊了一嗓子:“二姐,快些去找人,你追過來沒用!”
二花停住了腳,忽然想到了許宜軒,這個時候,只能去豫王府別院找他了。管事已經(jīng)抱著那箱銀子追了過來,將箱子往二花手頭一擱:“拿好了,莫要說我們是強搶民女,我們可是花了銀子的!”
等著新房那邊的幫工們過來的時候,那群人早就奔著出了村子,肖老大目瞪口呆的望著二花:“這是咋回事咧?”
二花將那箱銀子往肖老大手上一放:“阿爹,你拿好了,我這就去豫王府別院請許世子?!?br/>
肖老大憂心忡忡的望著那個箱子,這可是天降橫禍,好端端的,一家人高高興興的在蓋房子,來一群人,就把他的三花給搶走了!轉(zhuǎn)身看了看院子里邊,肖大娘與大花一人抱一個孩子在手里,也是滿臉憂郁的在往這邊看。
“婆娘,莫要著急,二花找許世子去了。”肖老大只能安慰著肖大娘,雖然有許世子撐腰,可他心里頭依舊沒有底氣,還不知道究竟會是怎樣一回事,聽人說,那是知州家里的管事——知州,也是個大官了,都說天高皇帝遠,林知州是豫州城的土皇帝,許世子雖然是王爺?shù)膬鹤?,可也還是無權(quán)無勢,強龍不壓地頭蛇啊。
二花急匆匆的奔在小路上,兩邊的稻田里已經(jīng)插過了秧綠油油的一片,就如一幅綠色的織錦般。路邊還有野生的薔薇藤蔓,在灌木叢里開出了花朵來,一點點的粉紅粉白,瞧著很是鮮艷。
可現(xiàn)在的二花,卻沒有心思看風(fēng)景,她飛奔著望別院跑了過去,瞧見了那一線延綿的院墻,心里頭才踏實了些。
氣喘吁吁的跑到了門口,二花朝那門房行了一禮:“大叔,我要找世子爺?!?br/>
兩個門房瞅了二花一眼,搖了搖頭:“不行吶,姑娘你不能進去?!?br/>
二花有幾分著急,按著胸口喘了喘氣:“大叔,我以前來過這里的,你也給我通傳過,今日怎么就跟不認(rèn)識一般了?”
一個門房瞅了瞅她,嘆著氣搖了搖頭:“姑娘,不是我不給你通傳,現(xiàn)在王妃過來了,她對下人很是嚴(yán)苛,我們放了你進去,要是給王妃知道了,肯定是幾十板子上身了!對不住了,姑娘,你就體諒著些吧!”
二花抬眼望了望那紅底金色梅花釘?shù)拇箝T,恨不能一頭扎了進去,她望了望門房,心中算計著,若是要將兩人推開闖進去,不知道有幾分把握。
有個門房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搖著頭道:“姑娘,你可別想著沖進去這事情了,即便你沖進了大門,走到世子爺那院子,還有很長的路,還沒見著世子爺,你就會被長隨婆子拿棍子趕出來了,你又何必去這般吃苦呢。”
二花被他點破心事,頓時沒了信心,可是一想著彥瑩被抓走了,著急得汗珠子都流了下來。她有幾分絕望,看著別院那扇大門,著急的跺了跺腳:“大叔,一點法子都沒有了?要不是,你們給我去說說,告訴世子爺,我有萬分緊急的事情找他!”
門房瞪著二花,搖了搖頭:“姑娘,你能有啥子緊急的事情?就算是有,這也不關(guān)我們家世子爺?shù)氖掳?,干嘛去找他??br/>
二花有幾分沮喪,退后了一步望了望那道高高的院墻,別院里邊靜悄悄的,偶爾傳來幾聲輕笑,應(yīng)該是里邊的丫鬟們在說閑話。她圍著院墻走了一圈,心里頭想著要找個矮一點的地方,自己看看能不能爬過去,可是兜著走了一圈,也沒見到有哪地方低矮些。別院的院墻修得光溜溜,筆直的立在那里,讓她只能是干瞪眼。
繞了一圈,回到了大門口,兩個門房見著二花又回來了,都直搖頭:“姑娘,你還是趕緊回去吧,眼見著這太陽就要落山了,還不回去,你們家的人會著急的。”
二花搖了搖頭:“不,我不回去,不見著世子爺,我就不走!”
三妹是被那林知州府里的人給抓走了,自己必須要搬了許世子去才能壓住他們,二花咬了咬嘴唇,挨著墻坐了下來,兩個門房傻了眼:“姑娘,你這是做啥呢?”
“我啥都不做,就想看看世子爺會不會想著出府溜達?!倍ūеドw靠著墻,朝那兩個門房笑了笑:“大叔,你們放心,我是不會讓你們?yōu)殡y的?!?br/>
“哎,你這是何苦!”一個門房嘆著氣:“王妃生怕世子爺出事,這才將他送到別院來的。王妃不住,這別院是世子爺?shù)奶煜?,他能不用問別人就直接出府玩耍,可現(xiàn)在王妃來了,哪里還能這般輕松自在?現(xiàn)在都是酉時了,只怕世子爺是不會出府的了?!?br/>
“啊!”二花有幾分焦躁,騰的一聲站了起來,妹妹被抬去做姨娘,今晚一定要去將她就出來,否則就來不及了!她跑到臺階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兩位大叔,行行好,替我去給世子爺捎個信吧,就說我妹子被人搶走了,說要搶去做姨娘!”
“什么?你妹子被人搶走了?”兩個門房眼睛里都露出不相信的神色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強搶民女不成?”
二花的眼淚唰唰唰的落了下來:“千真萬確?!?br/>
“姑娘,你快些起來,且在這里等等,我這就進去給你通傳一聲。”有個門房心軟,見著二花流眼淚,忍不住便有些憐惜她,他自己也有兩個女兒,以己及人,心里頭自然也覺得這事情確實是了不得的事情,若是世子爺能出手相助,也算是做了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情。
見著門房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二花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靠著門站著,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別院里邊。
春深日暖,雖然已經(jīng)到了暮色微微的時候,可別院里邊依舊是景色宜人,曲徑通幽。蛺蝶雙雙對對的在花叢間翩翩起舞,花樹下邊一地落花。二花全然沒有欣賞美景的心思,心急如焚,眼睛都快要望穿,只盼著許宜軒快快走出來。
門房不久以后就回來了,朝著二花點了點頭:“我讓那個守二門的婆子進去通傳了,姑娘你稍微等等?!?br/>
二花點了點頭:“多謝大叔?!?br/>
太陽沉沉的落了下去,最后一抹黯淡的余暉,眼見著一鉤彎月爬到了天空,冷冷清清的光輝照著地面,淡淡的銀白顏色。
沒有人出來,二花呆呆的站在別院門口,心里著急得無法開口。
第七十四章不亂
嗒嗒嗒的馬蹄聲在這冷清的月夜里很是清晰,門房擦了擦眼睛:“姑娘,有人出來了?!?br/>
兩人見著二花候在門邊這么長時間,心里也是過意不去,可是他們又怎么敢私自將二花放進去呢?王妃要是知道了,肯定會不歡喜,說不定還會責(zé)怪于他們,現(xiàn)在只能祈禱那老婆子通傳給了世子爺,世子爺找了借口出來了。
二花急急忙忙的奔到了邊門,探頭一看,就見一個人牽著一匹馬正在往外邊走,二花心中一喜,大喊了一聲:“簡大哥!”
簡亦非抬起頭來,見著二花,臉上一紅,心中一驚:“肖二姑娘,這個時候你怎么來了?”
這些日子里,他有幾個晚上實在忍不住想要見彥瑩,可又不敢去找她,只能偷偷的溜在她家的院墻旁邊,隔著墻聽聽里邊的動靜,他常常聽到里邊的歡聲笑語,很想就這樣闖進去,可又擔(dān)心彥瑩覺得他不正經(jīng),故此就放棄了到肖家去的打算,只是在外邊靜靜的聽著彥瑩在院子里說說笑笑。
他并不寂寞,他認(rèn)識了肖經(jīng)緯。
那次他去肖家,見院墻旁邊站著一個人,輕輕飛身過去,將他擒住,那人驚慌失措,跟他交代,他只是肖家二姑娘的愛慕者,名叫肖經(jīng)緯。
“都說同姓不通婚?!毙そ?jīng)緯有些沮喪:“更何況我爺爺與他們家有過節(jié)。”
“那你還來作甚?”發(fā)現(xiàn)肖經(jīng)緯與自己是同道中人,簡亦非將他放了下來:“既然無望那邊趕緊了斷,不再牽掛。”
“可我忍不住。”肖經(jīng)緯表情有些痛苦,他就是喜歡二花,他喜歡她黑亮亮的眼睛,喜歡她如花朵般的笑顏,喜歡她清脆脆的說話聲,喜歡她如風(fēng)一般奔跑在田間小路上。他不是不知道同姓不相婚的規(guī)矩,可那火熱的心,卻怎么樣也抑制不住,他的心管不住他的腿,總是莫名其妙的跑到了肖家的院墻外邊來。
簡亦非有些憐惜肖經(jīng)緯,這年輕人比自己可苦多了,自己只是想見肖姑娘而不敢見,至少沒他那么多煩惱:“以后咱們兩人一道來,被人看見就說我們在這里散步?!?br/>
肖經(jīng)緯的眼睛亮閃閃的,臉上的神色忽然間就開朗起來:“多謝公子。”
今晚他準(zhǔn)備去肖家,可沒想到在門口遇著了二花。
“簡大哥,求你幫幫忙?!倍钡拿碱^皺得緊緊的:“三花被人抓走了!”
“什么?”簡亦非心中一驚,仿佛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嚨,就快要喘不過氣來:“你說仔細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二花抬手擦了擦汗,將今日下午發(fā)生的事情說了一遍:“那些個來的人,自稱是林知州家的,聽三花與那管事說的話,該是那個什么大公子,不知道啥時候見過三花,竟然想出這歪主意,扔了幾百兩銀子就把三花搶去做姨娘了?!?br/>
“真是豈有此理!”簡亦非翻身上馬:“肖二姑娘,你快些回去,我這就趕去豫州城?!?br/>
“可是……”二花有些猶豫:“簡大哥一個人去似乎有些危險,不如喊了許世子一道過去?”
簡亦非端坐在馬上想了想,此時剛剛用了晚飯,許宜軒正在陪豫王妃在園子里頭散步,這時候去喊他出來,恐怕脫不了身。肖姑娘被那林大公子抓了去,這事情非同小可,一刻也不能耽擱。就算自己不亮出身份來,簡亦非恨恨的想著,就憑著自己這通身的武藝,就算夜闖知州府,也能將肖姑娘救出來。
“不必了,肖二姑娘,你只管先回家,讓你爹娘放心。”簡亦非用力抽了一鞭子,他的坐騎便咴咴的叫著,飛奔著往前邊去了。二花揉著眼睛看了看,將信將疑的往家里頭走了去,簡大哥說的也有道理,自己不回去,只怕是爹娘會擔(dān)心哩。
彥瑩端端正正坐在屋子里頭,看了看桌上一盤子花生瓜子,還有幾碟子糕點,只在吞著口水,不敢伸手去拿。這里頭萬一放了什么蒙汗藥的東西,她吃了以后昏昏沉沉,那就完蛋了。
來林府的路上,彥瑩本來想跳馬車逃跑的,可掀開簾子望了望,馬車兩邊都有人,瞧著她探出頭,那些人便吆喝著:“你休想要逃跑,銀子都給你們家了,你就是我們大公子的姨娘了,還能跑?”
那管事摸著他的八字胡須,笑得格外齷齪:“肖姨娘,你這一去林府,吃香喝辣穿金戴銀,這可是去享福吶,你又何必一定要過苦日子呢?”
彥瑩朝管事笑了笑:“老伯說得對,我是一時沒有想通?!?br/>
管事大喜:“肖姨娘是個聰明人,我這也就放心了,到時候肖姨娘得了大公子寵愛,我還要請肖姨娘替我美言幾句,得些有油水的差使呢。”
“承老伯吉言了?!睆┈撜f得十分客氣,嘴唇邊露出了一絲笑容來:“若真有那么一日,老伯只管來找我?!?br/>
“好好好,肖姨娘實在上路!”八字胡須幾乎要翹了起來,就如老鼠嘴邊的須毛。
縮回了馬車?yán)镞叄瑥┈摽吭谲噹麅?nèi)壁,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看來這林家的手下是不會讓她找著機會逃跑的,自己還是安安心心到了林府再說。要是自己反抗得太強烈了,還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給自己上繩索之類的,到時候捆著去了林府,那可真是沒有動彈的機會了。
對付林勤勛一個人,彥瑩心中暗自揣測,應(yīng)該是沒問題的,雖然他身坯瞧上去跟圓球差不多,可是卻只是一身肥肉,靈敏不及自己,力量肯定也不及自己?,F(xiàn)在自己要做的,就是要保證自己手腳還能運用自如,若是一味的去反抗,只怕對方有了警惕之心,自己就難以施展拳腳了。
平平安安進了豫州城,馬車到了林府的角門,那管事笑著將馬車門簾打開:“肖姨娘,請下車?!?br/>
角門那處站著好幾個婆子,好幾個都長著一雙吊梢眼,瞧著該是林府的刁奴。彥瑩才將手扶住馬車廂跳下來,就被人一把捉住了手臂:“肖姨娘,請跟老婆子走?!?br/>
彥瑩沒有反抗,只是安安靜靜的跟著幾個老婆子往里邊走,自己身邊這個老婆子,有些力氣,捉住她的手腕,她想稍微動一動都覺得很為難。這冤有頭債有主,自己要對付的是林勤勛,就算能對付這些老婆子逃出去,肖老大家還是會跟著遭殃。
自己今晚非得要將那林勤勛擺平了不可,讓他以后不敢再打自己的主意。彥瑩一邊走,一邊留心著進園子的路徑,林府有很大,青石小徑彎彎曲曲的,她只能簡單的記住幾樣醒目的亭臺樓閣,逃跑的時候也能更從容些。
“肖姨娘,你是沒見過這樣好看的園子吧?”一個婆子見彥瑩不住的在打量著四周,咧著嘴笑了笑:“是不是比你們那小山村更好看些?”
“那是自然。”彥瑩笑得眉眼彎彎:“我可是要享福了?!?br/>
“喲喲喲,肖姨娘可真是想得通,可不是這樣?做了我們大公子的姨娘,比臉朝黃土背朝天的去干活,又不知道強了多少倍吶?!绷硗庖粋€婆子贊許的而看了彥瑩一眼:“肖姨娘模樣生得好,自然會得大公子更多寵愛?!?br/>
幾個人將彥瑩送進了院子里,把門一關(guān)就走了,彥瑩坐在里邊到處看了看,桌子是小葉檀木精制而成,那窗戶上邊蒙著茜紗,隱隱約約能見著外邊走過的人影??恐皯粲幸粡埵釆y臺,上邊擱著一面菱花鏡子,旁邊放著一個描金黑漆盒子,將拿盒子打開,就見里頭有幾樣首飾,簪子釵環(huán),幾串珍珠手串。
這林勤勛還真是出手大方,彥瑩坐在梳妝臺旁,拿著鏡子看了看里邊。
來大周朝這么久了,還不知道自己長什么模樣,只有在經(jīng)過那條清澈的小溪旁邊,能見著里邊那模糊的倒影。彥瑩舉著鏡子打量著自己,不由得也是驚嘆了一句,怪不得林勤勛想要把自己弄來做姨娘,原來本尊長得真是美。
肖家的姐妹個個長得不錯,彥瑩覺得自己生得好看也是應(yīng)該的,可是她卻沒有想到,自己與肖老大家其余幾個女娃長得有些不同。鏡子里頭出現(xiàn)的是一張瓜子臉,一雙杏核眼,水汪汪的在閃動,瓊脂般的鼻子高高挺起,一張櫻桃小嘴十分誘人。
肖家?guī)捉忝萌羌饧獾哪?,怎么就是自己是一張鵝蛋臉?雖然說不是很圓,但覺不是那種尖尖下巴,這難道是基因突變?還有眉毛眼睛,彥瑩也覺得跟二花四花她們都不一樣,雖然都是好看,可這好看卻是不一樣的,她們幾姐妹多多少少神韻有些相似,可自己這好看卻截然不同。
自己這好看,仿佛天然透出一份不同的氣質(zhì)來,好像她根本就不是肖家村的人一般,而肖家姐妹的好看卻帶著淳樸本真,跟肖家村似乎是相得益彰。彥瑩望著鏡子里的自己,不由得心中產(chǎn)生了一點點疑惑,為何肖家的這三丫頭會長成這樣?就好像麥田里忽然出現(xiàn)了一株水稻一般。
“喲喲喲,新姨娘還真是有閑心?!遍T口傳來了譏諷的聲音,彥瑩抬頭一看,就見門邊站著一個年輕女子,穿著一身大紅的衣裳,氣勢洶洶的站在那里,眉眼之間有些不順暢,一張臉黑沉沉的。
第七十五章勸說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瞧著來人的模樣,應(yīng)當(dāng)就是那位李家小姐了。
彥瑩站了起來,朝那婦人笑了笑:“夫人,你怎么有這閑情逸致跑到這里來了?”、
“放肆,竟然敢這樣與我們大奶奶說話!”旁邊一個婆子叱喝了起來:“見了大奶奶,還不趕緊行禮?”
彥瑩一點也不害怕,只是淡定從容道:“我又不是你們府里的人,為何要與她行禮?”瞅了瞅林大奶奶,彥瑩微微一笑:“林大奶奶,恕我眼拙,沒認(rèn)出你來?!?br/>
林大奶奶見著彥瑩從容不迫的模樣,吃了一驚,那兇狠的樣子不由自主便軟了幾分:“新姨娘,以后你說話可要先仔細想想,我怎么不能來?我可是林大公子的夫人,你們這些姨娘,都得要聽我的話,要對我恭恭敬敬!”
“林大奶奶,我想問你一句,你難道就打算容忍他有姨娘?”彥瑩走到林大奶奶身邊,笑吟吟的問道:“你當(dāng)真就這樣心甘情愿?”
林大奶奶愣了愣,心里頭忽然就一酸,自己與林勤勛成親才一年多,他就已經(jīng)娶了兩房姨娘了,現(xiàn)在又急急忙忙的趕著將第三房姨娘抬了進來,這可不是在打她的臉?林大奶奶捏了捏手,濕漉漉的一手汗,瞧著彥瑩明眸皓齒的站在那里,心中氣憤,都是這些狐媚子,勾得自己的夫君迷了心竅,一個二個的往家里抬。
彥瑩瞧著林大奶奶的臉色越來越黑沉,嘴角的笑容依舊未減:“林大奶奶,你想不想你的夫君一心一意的守著你,不再出去尋花惹草呢?”
“你可有妙計?”聽到彥瑩這般說,林大奶奶眼睛一亮,重新打量了她一番,臉色又露出些不相信的神色來:“你不過一個年紀(jì)輕輕的農(nóng)家女,難道還有什么好招數(shù)?”
“林大奶奶,我跟你說實話,我是絕不會做林大公子的姨娘,你就別將我當(dāng)成敵人看待了?!睆┈摮执竽棠厅c了點頭:“我有個法子想試試,林大奶奶,你給我?guī)讟訓(xùn)|西,一切便不用你管了,等著我的好消息便是?!?br/>
林大奶奶將信將疑的望了望彥瑩,口氣已經(jīng)軟了幾分:“那你……要我給你什么東西?”
“一把匕首、一根繩子。”見著林大奶奶的臉色有些發(fā)白,彥瑩朝她安撫的笑了笑:“你放心,我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我一個柔弱女子,只求自保,拿匕首去刺林大公子?我難道嫌棄自己命長了?林大奶奶,我保證不會動林大公子一根汗毛,這些東西我有我的用處,你便不用管了?!?br/>
“這……”林大奶奶回頭對身邊站著的婆子道:“媽媽,去拿一把匕首與一根繩子過來?!?br/>
那婆子張了張嘴,可還是很聽從的轉(zhuǎn)身往外邊走了去,彥瑩瞧著那婆子的背影,不由得心中竊喜,先將防身的武器弄到手再說,自己手無寸鐵總沒底。
“林大奶奶,我教你幾招,如何讓林大公子全心全意的對你?!睆┈摽戳丝凑驹陂T邊的林大奶奶,笑著朝她招了招手:“你且進來,現(xiàn)在還早,咱們說說話兒?!绷执竽棠痰母赣H是開如意酒樓的李老爺,他也曾幫過自己的忙,是自家的口蘑最大的買主,投桃報李,自己也給他的女兒出出主意。
林大奶奶有幾分驚訝,見著彥瑩眼睛亮晶晶的,灼灼有神,不由得也有幾分信服,挨著門走了過來,身后兩個丫鬟緊緊跟了過來。
“林大奶奶,一個女人要想讓夫君對自己全心全意,是要用些巧勁的。”彥瑩坐到桌子旁邊,林大奶奶站在那里,猶豫著要不要坐下來,這情形,就如前世辦公室里老師在教學(xué)生一樣,彥瑩只覺得感覺甚是奇妙。
“什么巧勁?”林大奶奶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生得不是很美,夫君偏偏又只喜歡美貌女子,所以……”她嘆了一口氣:“我是沒指望了,只能趕緊將孩子生下來,也有了個盼頭?!?br/>
聽到林大奶奶提及孩子,彥瑩朝她腹部溜了一眼,這才發(fā)現(xiàn)那里已經(jīng)有了微微的隆起,心中更是為她感到不值,做妻子的有了身孕,而這做夫君的卻一個二個的將姨娘抬進府來,根本不管妻子的感受,實在是可惡。
“林大奶奶,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日好?”彥瑩替林大奶奶想了想處境,不由得也是搖頭,這林勤勛,是個徹底的渣男,沒辦法改造了,只能替林大奶奶打算著,看看如何能過得滋潤些:“你不要光只想著自己的長相不好,你的容貌,可比你夫君強了百倍,你唯一不如他的,只是出身商賈之家而已?!?br/>
“出身?”林大奶奶一只手按著桌子,徐徐的坐了下來,嘴角露出一絲苦笑:“肖姑娘,你說得沒錯,就是出身的問題。若我是那公侯之府家的小姐,又怎么能看得上林勤勛這樣的人?父親以為將我嫁進知州府,我便算是改了身份,從商賈之家跳入了官宦人家,自然便是高人一等,可誰知道……”
“林大奶奶,你大可不必這般傷神,否則虧待了肚子里頭的孩子?!睆┈撦p輕嘆了一口氣,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這日子是人自己過的,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誰都不能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測別人的感受。
“你方才說的那全心全意,究竟有什么好法子?”林大奶奶雙手交疊放在肚皮上,一雙眼睛牢牢的盯住了彥瑩:“可否奏效?”
“林大奶奶,你要么就讓林大公子敬重你,要么就讓他畏懼你?!本次愤@兩個字,總要取其一,否則就這樣不痛不癢的,林勤勛每日里依然如故,吃虧的還是還是林大奶奶,必須死死的拿住他才是。
“敬重?”林大奶奶皺了皺眉頭,林勤勛對她的家世多有看不起,總覺得自己高高在上,如何能敬重她?畏懼……仿佛更不可能了。
“林大奶奶,我聽說你的父親乃是豫州的首富,手下的商鋪多多,你又是很得你父親喜歡的,所以陪嫁也多?!边@般十里紅妝嫁進林府,卻只因為自己的出身不及林勤勛,便自覺矮了一頭,又如何能讓林勤勛敬畏?
“是?!绷执竽棠汤C著纏枝丁香的衣袖抖了抖,眼簾下垂,盡量不讓自己顯露出格外多的神色來:“這難道有什么干系?”
“林大奶奶,說句不好聽的話,你那公公雖然是知州,可實際上也只是吃俸祿銀子的,哪里有多少銀子供林大公子揮霍?他在外頭胡作非為,一是仗了他爹的勢頭,另外便是仗了你們家的銀子,若是你將銀錢卡緊一些,他少不得要奉承著你些。”
這銀子雖然不是萬能,可對于林勤勛這種紈绔來說,可是萬萬不能少的。他爹雖說是知州,可若是不貪墨,憑著那點俸祿,還不夠他塞牙縫,想來林勤勛肯定有一部分花費是林大奶奶的陪嫁銀子。
“這……”林大奶奶有些語塞,看了看彥瑩那認(rèn)真的神色,嘆了一口氣:“肖姑娘,你是不知道了,他問我要銀子,我怎么能不給他?畢竟他是我的夫君,如何能不聽從他的話?”
“林大奶奶,你要是這樣想,那就當(dāng)我沒說?!睆┈摀u了搖頭,都是女人太軟弱了,才將男人慣了出來。伸手從那桌面輕輕的撫摸而過,桌子上的木紋瞬間便留下了一條長長的指甲痕跡:“林大奶奶,放眼大周朝,誰家不是男人在外邊掙錢養(yǎng)家,哪有從妻子手中拿銀子到外邊去花的?你實在是太遷就了他一些,這樣才助長了他的氣勢?!?br/>
旁邊有個丫鬟也小聲道:“奶奶,我覺得這位肖姑娘說得對,大公子怎么著也不能從奶奶這里要了錢過去還要給奶奶氣受呢?!?br/>
這時門邊有腳步聲一點點的過來,那婆子拿著一把匕首與一條繩子走了過來,放到桌子上頭,滿臉帶笑:“肖姑娘,你瞧瞧,這繩子夠不夠?”
彥瑩點了點頭:“夠了,多謝大嬸?!?br/>
不管怎么樣,有了防身的武器,彥瑩望了望一臉沉思的林大奶奶,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林大奶奶,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我說的話,總之,你要么就讓他敬你,要么就要他畏你,兩者必居其一?!?br/>
林大奶奶點了點頭:“我回去想想。”
夜色朦朧,冷清的月色照在前坪,一點點銀白色的影子不住的在閃爍。屋子前邊的杏花樹,慢慢的落下了幾點粉白的花瓣,地上淺淺的一層。
站在門邊,就聽著有腳步聲慢慢的走了過來,彥瑩摸了摸腰間的匕首,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那不知死活的林勤勛過來了,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