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他們所在的地方并不是一間房,只是用屏風(fēng)分隔出的一個供人歇息的角落,靠墻角放了一張榻,挨著屏風(fēng)正對著榻有一對椅子和一張桌子,中間間隔僅供一人經(jīng)過,頗狹小,之前李引歌李吟月姐妹都在時就顯得明顯擁擠。
阿念心底的不是滋味變成了對子虛的一點(diǎn)小惱火,沉聲喝到,“閉上眼,好好休息!”
子虛沒發(fā)現(xiàn)阿念的小情緒,乖乖地閉上了眼。
合歡瞅著這狀況,也悄悄離開了,這方小空間里只余下阿念和子虛兩人。
子虛雖然閉上了眼,但明顯沒睡,他一會癟嘴,一會兒搖頭晃腦長短出氣,瞧著就是不安分。
“子虛道長,我和阿一姑娘誰更漂亮?”阿念忽而問。
“阿念姑娘怎么突然問這個問題?”子虛忍不住又睜開了眼。其實(shí)他本來就不想睡覺,只是為了順著阿念的心思才閉上眼。
“我想問就問了!”阿念盯著他逼問道,“你說,誰更漂亮?”
“阿念姑娘。”子虛撇開了眼,莫名不敢看著她說,但這話是他的實(shí)話。
阿念還算滿意,又問,“那誰更有趣?”
“比較起來是阿一姑娘更有趣!”其實(shí)子虛是想說李引歌說話比較好笑,但他說完后發(fā)現(xiàn)阿念沉了臉,立刻又補(bǔ)充道,“其實(shí)都挺有趣的!”
阿念這會兒一直瞧著他的眼睛,發(fā)現(xiàn)他這雙眼黑白分明,也能稱得上好看,眼睫毛既長又密,讓她禁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去觸碰睫毛尖端……
“阿念姑娘,你干什么?”子虛忽閃忽閃著雙眼。
阿念收回手指,“突然發(fā)現(xiàn)你這雙眼睛其實(shí)挺好看的?!?br/>
“是嗎?”子虛挺高興的,唇角微翹。
阿念再往下琢磨,發(fā)現(xiàn)他鼻子長得也不錯,筆直堅(jiān)挺,再往下嘴唇也很飽滿,唇線分明……于是阿念發(fā)現(xiàn)了一件有點(diǎn)怪的事——子虛這張臉分開看,眼睛、鼻子、嘴、臉型哪兒哪兒都長得挺好,但湊起來卻是普普通通,丟人群里不亮眼的那種相貌。
“你是怎么長的?”阿念忽然莫名覺得他不該長這樣,伸手拈他的面皮——
“哎——”子虛痛得輕哼了一聲。
阿念立刻松開了手。
子虛捂著被阿念拈過的那邊臉覺得莫名其妙,“阿念姑娘,你要干什么?。俊?br/>
阿念編了個理由,“看著你皮膚挺好,忍不住就上了手?!逼鋵?shí)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好像有一瞬覺得他該長成那個人那般模樣。難道她其實(shí)也是個膚淺的注重皮相好看的女人?阿念忽然有些心虛,不敢再看子虛,轉(zhuǎn)過身背對著他。
子虛看她轉(zhuǎn)身,倒是松了口氣,慶幸自己的臉皮不會再被蹂躪。
阿念左思右想,覺得自己應(yīng)該不是沉迷色相,子虛是現(xiàn)在這普通模樣還是更好看她都會一樣喜歡他。這樣想了后,阿念定下心來。
好一陣,阿念都不再說話,子虛覺得有些悶了……
“雪越下越大了!”子虛明顯沒話找話地說到。
“窗戶都沒開,你怎么知道雪越下越大了?”阿念轉(zhuǎn)身回來。
榻靠著的墻上其實(shí)有個不大的窗戶,但此時緊閉著,完全看不見外面。
“我聽見外面落雪的聲音越來越密集也越來越響?!?br/>
阿念是完全聽不見落雪聲的,所以贊嘆道,“你耳朵還蠻好用的!”
子虛頗得意地點(diǎn)頭,又道,“我還聽見阿一姑娘和阿幺姑娘在外面看雪,很開心的樣子,合歡姑娘倒是不太開心?!?br/>
合歡是樹,當(dāng)然怕冷,今天從院子出來見到漫山遍野的雪,合歡就一個哆嗦。阿念勸了她不要跟來,但合歡還是非得要來。
阿念沒吭聲,子虛笑呵呵又道,“蓬萊四季如春,不會下雪,所以這可能是她們第一次見到雪,難免開心?!?br/>
李引歌和李吟月早上出門見到雪的時候確實(shí)既驚又喜,尤其是李引歌,若非李吟月攔住了她,勸說正事要緊,又聽了子虛說皇城里的各種熱鬧,她可能會在山里玩夠了雪才會舍得跟阿念和子虛進(jìn)城。
阿念神情微冷,“你還真關(guān)心她們!”
子虛粗枝大葉慣了,沒聽出什么意味,點(diǎn)了下頭,巴巴嘴又道,“我估計(jì)這場雪下到中午就會停。”
“你還能掐會算了?”阿念神色更冷了。
“還真會一點(diǎn)。”子虛洋洋得意地雙手枕著腦袋輕晃。
“那你不如算算,我和你之間到底有沒有姻緣?!?br/>
子虛登時從臉到整個身體都僵住了,半晌后支支吾吾道,“阿念姑娘,你怎么……”
“怎么又扯到這回事上了是嗎?”
子虛瞧著阿念板著一張臉,明顯不高興,他謹(jǐn)慎地在心底琢磨了一番才輕微地點(diǎn)了下頭。
“因?yàn)槲倚幕?,怕你被別的姑娘吸引走了!”阿念盯著子虛,她這話是完全認(rèn)真的。
這直直的一棍子敲下來,讓子虛一時有些慌亂無措,“阿念姑娘,我……”好半天他湊出一句,“我是那么三心二意的人嗎?”
“你的心意或許是只有一個,可你還沒給我,我哪兒知道你會不會給別人?”
子虛這下半晌應(yīng)答不上來了。
真是塊木頭!阿念反倒也不惱他了,面上帶笑,拽著子虛的手撒嬌道,“子虛道長,你答應(yīng)過我,不會喜歡別的姑娘,你的一心一意也好、三心二意也好,如果要給,都只能給我!”
見了阿念這說變就變的臉色他更忐忑了,“我答應(yīng)過你,我記得!”子虛回得很認(rèn)真,不敢有一絲不正經(jīng)。
“腦子記得不行,要記在心里。”
“好!”
阿念安心地笑了,但轉(zhuǎn)瞬又?jǐn)棵C了神情,一本正經(jīng)道,“子虛道長,你帶我走把!我們約好的同游天下,就從今天開始!”
子虛一時有些困惑,鬧不清她為什么突然這么說。
阿念也不急于要他立刻表態(tài),繼續(xù)說到,“奶奶說我此生需得貴人庇佑,我希望你來做我這個貴人?!?br/>
這話其實(shí)不合理,所以子虛聽得有些糊涂。
“奶奶認(rèn)為我的貴人就是玉微真人,可我覺得不是。玉夫人如今視我為仇敵,我留下會讓玉微真人為難,也可能會讓他們夫妻心生間隙。我不想做壞人姻緣的壞人。”
子虛琢磨過來了,他從榻上坐了起來,看著阿念誠懇地說到,“阿念姑娘,你奶奶不會害你,她說玉微真人是你的貴人多半是真的。你想讓我當(dāng)你的貴人,我心底也愿意,但一個人命里的貴人不是隨便可以代替的?!?br/>
“子虛道長你既然會算,那不如你也替我算算,看看我的貴人是你還是玉微真人?!?br/>
子虛再次被阿念不循章法的提議砸得腦袋一懵
“你命里的貴人恐怕不是我也不是他?!?br/>
另外的聲音突兀地插入,與此同時,說話的玉微緩步走了了進(jìn)來,他看著阿念頗為嚴(yán)肅地警告道,“你最好不要讓任何人推算你的命數(shù),因?yàn)槟鞘治kU(xiǎn)。”
兩人都不由得望向玉微,子虛比阿念先開了口問,“那阿念姑娘的貴人是誰?”
玉微沒有回答子虛,卻問阿念,“阿念姑娘,你是否有想起了以前的事?”
“以前?您是說前世嗎?”
玉微點(diǎn)頭。
“我絲毫沒想起我不是阿念時候的事?!彼运恢烙袢A姬和她之間有什么仇怨,也不明白言顏和她之間的關(guān)系。阿念也不繞彎子,直白地問玉微,“真人,我和玉夫人以前到底有什么仇怨?”
玉微輕搖頭,“陳年舊事,不必再提?!?br/>
他顯然不愿說,阿念也不能再問下去,轉(zhuǎn)而又問,“玉夫人她……怎么樣了?”
“勞你費(fèi)心,瑤華沒事,鬧性子而已!以后她不會再對你出手,今日之事還望你見諒!”
玉微的態(tài)度恭謹(jǐn)有加,讓阿念心頭忐忑不安,一時忘了應(yīng)對。
“阿念姑娘以前真的是仙人嗎?”子虛趁此時再問到。
玉微真人肯定地點(diǎn)了下頭,“是。”
阿念心底咯噔了一下,不由得盯住了子虛,但子虛面上沒有什么表情變化,他接著又問,“她下到人界是來渡劫的嗎?”
玉微輕聲嘆息道,“算是吧!當(dāng)年她自仙界隕落,恐怕神魂都遭到了重創(chuàng),所以如今她即便已借助至圣之藥恢復(fù)仙身,卻未能想起往事!”
“她前身……還真是仙人??!”子虛笑說到。那笑不見欣喜,只有難言的復(fù)雜。
阿念看到子虛的反應(yīng),心頭開始慌亂……
“玉微真人,能請您先稍稍離開一下嗎?我有些事和子虛道長說!”阿念壓抑著瘋長的慌亂情緒,對玉微客客氣氣地請求道。
“好!”玉微并未多問,轉(zhuǎn)身就走了。
玉微離開后,阿念一把抓住子虛的手,“我是仙人又怎么樣?我就是我!我說過,無論我是仙是人,我都喜歡你!”
子虛抬眼看著阿念,卻仍然什么也沒回應(yīng)。
至此,阿念壓抑的慌亂一股腦地全部變成了怒火,那怒火燒得她一時失去了所有冷靜,她對他冷嘲熱諷道,“你怕是嗎?你怕,我不怕!仙規(guī)是什么?我想不起,不知道,我也不在乎!”
子虛擰了下眉頭,剛要開口,阿念忽然撲上去張口咬住了他的嘴。不是親吻,確確實(shí)實(shí)是野獸撕咬般狠狠地咬在他的嘴唇上。
一瞬間,天雷轟鳴,地面似乎都被雷聲震動,窗戶被一道勁風(fēng)沖撞開,屏風(fēng)桌椅都應(yīng)聲而倒……
子虛用力推開了阿念,此時他的嘴已經(jīng)鮮被鮮血染紅——
阿念摔倒在地,額頭磕在了椅子腳上,瞬間也見了紅,血跡流淌過眼角……
“阿念姑娘?”
子虛顧不得自己嘴上的傷,慌忙從榻上下來,將阿念從地上扶起來。
阿念沖著他笑,那笑透著幾分陰冷,子虛登時僵住了,全身驟然出了汗,他恍惚覺得在哪兒見過她這么笑,但一時沒想起……
阿念突然伸手抓向子虛,子虛機(jī)敏地猝然往后一傾身避開,這瞬間他終于想起,他是在夢里見過。
子虛堪堪回過神來,還沒打算好怎么辦,阿念卻一閉眼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