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怎么辦?”他眉頭緊鎖,怎么想都沒什么頭緒,依陳喬的說法兒,是有人陷害她。可既然是陷害,就一定前前后后都想好了怎么鋪排,要想破這個局,至少要知道敵人在哪里。更何況,那個叫做肖梅的女人已經死了。
死前......多大的仇兒人死前會拖個無辜的人下水?
此際的丁曉東正在開車,去法院,這年頭,在法院辦案子沒點兒關系不成,法院已經批準他閱卷,他翻了八百遍,再翻就是第八百零一遍,然而并未發(fā)現任何端倪,真是令人頭疼。
陳喬那邊天天在催,就跟催命似的,他理解。這兩天陳喬在公司里就像個定時**,誰碰著誰死。搞得他也壓力爆棚,大老遠看著他就想躲著走,然而,又躲不開。
事情半點頭緒都沒有。只陳莫菲什么也不說,這女人!丁曉東開始覺得這女人可怕,換成了別的女人,不是呼天搶地、以淚洗面就是怨天怨地,但她該吃吃該睡睡?,F在她工作停了,沒有收入,但還有老本,而且堅決不讓消息外泄。
他聽陳喬跟陳莫菲聊天時經常提到“流年”這個名字,流年,流年,這個流年應該是陳喬的好哥們兒,是陳莫菲的親老公。她出這么大的事兒居然不讓自己丈夫知道,真不知道這女人是怎么想的,換個一般的女人,丈夫稍微怠慢一點兒就會翻臉。她哪兒來的那個篤定勁兒呢!真不擔心嗎?
她甚至懷疑過這個女人是不是元兇,干了這么多年的律師,見過太多人性的暗面,他早不對人性報有任何期待了。
如果是一般的客戶,他就會把這案子給推了,可他如今身份尷尬,這燙手的山芋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陳喬又來電話。
他用藍牙耳機接起。
“來一趟?!?br/>
丁曉東無意揣度陳喬這句話是在發(fā)號司令還是事急從權。
“好。”他簡短應承。
等他到時,陳莫菲不在。他探頭朝里瞅。
“陳小姐不在?”
他一直管陳莫菲叫陳小姐,倒是陳莫菲提過幾次,說叫她“莫菲”就可以了,但他丁曉東可沒那么蠢,莫菲、莫菲,流年能叫,陳喬能叫,他可叫不得。叫了,莫說正主兒流年,光陳喬那個醋壇子就夠他一嗆,他可原本無意淌這趟渾水。如果可能,他恨不能安個翅膀遠遠逃離。
但是當事人是陳莫菲,這女人又讓他不由得心生惻隱。而且,好奇心讓他想知道那件事兒究竟跟她有沒有關系,她真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還是有人處心積慮想置一個孕婦于死地?這些天來他對他們以及他們之間的關系了解得愈來愈多。
有個叫康若然的,一個女的,跟流年婚都訂了,臨門一腳卻讓陳莫菲截了胡。但完全這樣說似乎對陳莫菲也不公平,因為陳流二人原本就是初戀,如果不是流年家半路出了狀況,可能兩個人早偕了連理,當然,也有可能相看兩相厭了。
唯其因為千難萬險、百轉千回的才在一起,如今又出了這等事故,所以感情反而堅不可摧、牢不可破,可見在感情里,出場順序有多重要。
聽說那邊那個叫康若然的女人出了事兒,流年在那邊管那個女人,陳喬在這邊管流年的女人!
這個組合!
十分詭異!
丁曉東有一次趕上流年來視頻。
他看見那女人接電話時的表情,像個少女。她的臉已經不少女了,不是說她老了,而是說他眼睛、臉上、五官透露出來的歲月的痕跡,然而在流年面前,她一秒變回個孩子,臉上全程高光。
愛情!
丁曉光一直對這兩個字嗤之以鼻。然而,他又常常能看見人們遇見愛情的樣子,他有時輕視、蔑視、甚至憤恨,然而他更知道,也許內心深處,他也有渴望,或者,其他的什么。
對了,還有康家??导以谶@城市里來頭不小,聽說陳莫菲因為流年跟姓康的結下了梁子,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這件事情處理起來則更為棘手。
怎么會真有這么復雜的情況?生活總遠比戲劇來得更為戲劇。
丁曉東想。
時間一長,丁曉東幾乎可以確認,陳喬是真的喜歡上了陳莫菲。愛情沒有辦法被掩飾。這一點從他看她的眼神就可以看得出來,更何況陳喬本來就是個感情直白的男人。
他不太相信那個叫陳莫菲的女人不懂,懂了,卻不懂跟陳喬保持距離,這會讓情況更加糟糕?;蛘撸@樣說對陳莫菲也不太公平??吹贸鰜?,她在竭盡全力的回避他,但情況不允許,就像現在。
沒一會兒,陳莫菲也到了。
他們三個人又坐在同一張桌子前,桌子上面是案卷。三個人六雙眼睛,大眼瞪小眼。
“還沒想到切入的點?”陳喬問。
丁曉東想抽煙。但在孕婦面前,更何況陳喬下了死命令,他只得忍著,然而這種時候抽煙的渴望愈加強烈,他覺得自己真的忍得很辛苦。
他嘆口氣,用手干抹了一把臉,這讓他覺得舒服好多。丁曉東緩慢的搖搖頭,“還沒有。證人那邊說聽見一個女人喊‘陳莫菲’,而且有影像資料,但是因為是黑夜,影像拍得十分模糊,公安部門的技術科在嘗試高度還原,還不確定結果會怎樣。”
“據說有人真的從我那一層樓出去,那邊有線索沒?”
陳莫菲問。直到現在為止,她表現得一直十分冷靜,冷靜得像是一個局外人。也是,只有將自己真正置身事外才有可能客觀冷靜的抽絲剝繭,才會有機會逆風翻盤。
不過丁曉東帶來的消息同樣不容樂觀。
“沒有。”他說,說著,身體往后靠了靠,“那人顯然是刻意的,所以只能看輪廓,但從輪廊上來看,那人倒跟您九成相像?!?br/>
“九成相像?”陳喬重復。
三人又重新陷入沉默。
到最終都沒什么結果。陳喬將不快寫在臉上。
“大家已經盡力了。”陳莫菲說。“我還是那句話,盡人事,聽天命。你們都辛苦了,不管結果怎樣,都感謝大家?!?br/>
這女人,永遠這樣得體。
兩個男人看著她起身,拿起包來。
“你去干嘛?”陳喬問。
“回家?!倍詵|總覺得她淡定的笑容不像是裝的,然而,又怎么可能?!
如果罪成,哪怕她懷孕,但是最終結果是沒有辦法改變的。
“莫菲。”陳喬站起來,拉住她胳膊,“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怎樣都不會!我能給她作證?!?br/>
陳喬扭頭看丁曉東。
“我給她當證人,什么都可以說。這樣還不行嗎?”陳喬的眼神期期艾艾。
這時陳莫菲的電話再一次響起來。
“噓!流年?!彼f,說著接起來電話。
“流年?!彼穆曇舾_步越來越遠,然后拐進臥室,臥室門被輕輕關緊,聲音沒了。丁曉東聽見陳喬屏住呼吸,一臉局促。
他不由一笑,用眼神示意他。
“什么意思?”陳喬拿口型詢問。
“裝蒜!”丁曉東說,起身。
“先走了?!?br/>
“別走?。 倍詵|拉住他?!笆聝哼€沒談完呢!”
丁曉東拂掉他的手。
“事兒是談明白的?得去跑。不行我找找刑偵的同學,但我相信他們已經盡力。再說----”丁曉東俯身,“我在這兒又不方便。有些事兒你又不好意思干?!?br/>
陳喬捏緊拳頭朝他揮了揮。
“我能干什么?別瞎說?!?br/>
丁曉東嘿嘿一笑,這時人已經走到門口,伸手朝陳莫菲進去的那間臥室指了指。
“偷聽!”口型十分清晰。他看見陳喬的臉嘩的紅了。開了門,丁曉東走出去,他敢打賭,他前腳離開,后腳陳喬就會跑到陳莫菲那間臥室里去聽墻根。
然而陳喬卻并沒有那樣做。他不想聽也不想看他們在自己面前撒狗糧?,F在最讓他鬧心的就是陳莫菲的官司,做好萬全的準備,但是作最壞的打算。偷渡的事兒聯(lián)絡得七七八八了,他知道此事成以后于他將意味著什么。然而他不敢拿陳莫菲的以后去冒險,可偷渡也并非萬無一失,更何況她還身懷六甲。
還有一件事兒也十分棘手,就是如果事前讓陳莫菲知道她一定不會就范,他太了解陳莫菲的個性,也太了解陳莫菲對流年的感情,陳莫菲不是小孩子,不可能不知道偷渡的風險,她是認可自己有個三長兩短也不會讓自己肚子里那個小家伙兒冒風險的。
這個蠢女人,難道她不曉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嗎?
只要有人在,將來生多少還不是她和流年說了算?
然而,他知道自己定然沒有辦法說服陳莫菲。
不然......
一個大膽的計劃在心里蘊釀。
不不不。
他搖頭否認自己,因為如果這個計劃成事了的話,陳莫菲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萬不得已!到萬不得已再說。
他抬眼看自己家里那扇門,跟了我也許你的人生便不會有這許多的磨難。流年究竟有什么好?
至少!比你陳喬專情吧!這么多年,他一直在等她,她也一直在等他。如果換了他陳喬?
他搖頭苦笑,卻又因為自己找到了答案而心生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