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朱靈果
腦海里各種想法交纏,一會回想起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娘親抹著眼淚走進來的樣子,一會兒又是娘親把白米粥讓給自己喝時的笑容,一會兒又自責自己回來晚了,一會兒想自己從此以后又是個沒爹沒娘的孩子,面上表情時而高興時而痛苦時而悲傷時而失望。
慕晚晴看了他一眼,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終究還是沒有說出話來,只得轉(zhuǎn)過頭去看寧王氏。
屋子里頓時寂靜無聲,偶爾傳來油燈燃燒時火星炸響的劈啪聲和寧采臣不知所措的喃喃自語聲。
一盞茶功夫后,寧王氏的身體突然顫動了一下,慕晚晴臉色一喜,俯下身仔細查看起來,見她胸口起伏,開始慢慢呼吸起來,氣息雖然微弱,但總算是活過來了。
她見寧王氏嘴角殘留血跡,忙掏出手帕小心翼翼擦拭起來。清理干凈后,這才輕聲道:“寧公子,寧公子?!?br/>
寧采臣還是沒有反應(yīng),慕晚晴無奈,只得湊到他耳朵旁嬌喝一聲:“寧公子,你娘親沒事了。”
這一聲卻比那九天霹靂更有效些,寧采臣渾身一震,手里油燈晃動差點拿捏不住,摔下地去。他雙眼恢復(fù)了一些神采,目光慢慢聚集在慕晚晴臉上,結(jié)結(jié)巴巴問道:“你-你-說什么?我娘親怎么了?”
慕晚晴重重一點頭,手指著寧王氏道:“寧公子,你看,你娘沒事了。”
寧采臣兩步跨到床前,探了下母親的鼻息,立時忍不住歡呼一聲,大悲大喜下,一把抱住慕晚晴,口不擇言道:“晚晴,謝謝你謝謝你,哈哈,我真是太高興了,我愛你,哈哈?!?br/>
慕晚晴被他一抱之下,臉蛋又紅又燙,渾身發(fā)軟,鼻子里傳來寧采臣身上的氣息,想要推開他,兩手一按他的胸膛,卻又四肢無力,聽他口里說著稀奇古怪的話語,臉上的笑容卻是燦爛無比,她心里竟然好像比治好了一百個病人還高興。
寧采臣抱了一會,心情稍微平靜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懷里多了個香噴噴的美人,忙放開手,老臉難得地一紅:“晚晴,對不起,剛才我太忘形了?!?br/>
離開那寬廣的胸懷,慕晚晴心里微覺失望,伸手整理一下耳邊的發(fā)絲,道:“寧公子心里坦蕩,喜而忘形,晚晴能理解?!?br/>
寧采臣汗了一下,要是在以前,你肯定會罵我淫賊了。女人還真是奇怪的動物,對你好的時候千方百計想理由為你開脫,看你不順眼的時候也是千方百計找借口為難。做男人,還真累。
不過他現(xiàn)在沒工夫思考男女間關(guān)系這個復(fù)雜的問題,此時最要緊的還是母親的病。
“晚晴,我娘現(xiàn)在情況怎樣?”他看著母親身上插滿的閃閃的銀針,擔心道。
“我現(xiàn)在只是暫時吊住伯母的一口氣而已。”慕晚晴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什么?”寧采臣一轉(zhuǎn)身,卻與慕晚晴的身體撞在一起,慕晚晴的頭卻是不偏不倚正好撞在他鼻子上,一股鼻血又流出來。
寧采臣慘呼一聲,他奶奶個熊,我可憐的鼻子,才隔兩天又見血了。慕晚晴也啊的一聲驚叫,慌忙找出手絹給他擦鼻血。
在慕晚晴給他擦鼻血的時候,寧采臣問道:“晚晴,你剛才說只是吊住一口氣?”
慕晚晴點點頭道:“剛才情況緊急,我只能用針灸術(shù)暫時吊住伯母的一口氣?!?br/>
“然后呢?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晚晴,你可是女華佗再世?!睂幉沙冀辜钡?。
慕晚晴點點頭,道:“若是在以前,我卻是沒有絲毫辦法,除非我?guī)煾党鍪??!?br/>
“你的意思是你現(xiàn)在有辦法?”寧采臣喜出望外道。
慕晚晴微微一笑,轉(zhuǎn)身打開帶來的行囊,小心拿出一只白色玉盒出來。
“這是什么?”寧采臣好奇道。
慕晚晴輕輕揭開玉盒蓋子,一股淡淡的香味傳來,寧采臣心神一清,看見盒子里躺著一只朱紅色果子,便道:“這是你屋里那株植物所結(jié)的果子?”
“這果名叫朱靈果,只要人還有一口氣,就能起死回生。這還是我出山時師傅所贈,此果二十年開花,二十年結(jié)果,二十年成熟,一次只結(jié)一枚果,說起來這也是伯母的造化,前天剛剛成熟,我料想可能用得上,便放在玉盒里帶在身上了?!蹦酵砬缇従彽馈?br/>
“這樣說來,豈不是要六十年才能有一只朱靈果?這果子如此珍貴,我要怎么報答你呢?”寧采臣搓了搓手不好意思道。
慕晚晴笑道:“你前些日子救我一命,現(xiàn)在我只是投桃報李而已?!?br/>
寧采臣張開雙臂又想擁抱她一下,見她兩眼一瞪,忙停住手訕訕一笑道:“又差點忘形了,嘿嘿。”
慕晚晴心里好笑,道:“看來寧公子經(jīng)常會得意忘形啊?!?br/>
寧采臣道:“我是喜而忘形,不是得意忘形,何況目前為止只是對晚晴你忘形而已?!毙南胛疫@話說的卻是實話,目前只對你忘形,至于以后嘛,那就不一定了。
慕晚晴暗喜,寧采臣又道:“晚晴,這藥要什么時候給我娘親服用?”
“等伯母氣息穩(wěn)定一下再服用比較好,我先把下脈?!彼D(zhuǎn)身走到床邊,坐下來,凝神把起脈來。
片刻過后,她開始拔起寧王氏身上的銀針來,開始的時候只拔一針,便要停一會,待到后來一次拔出四五針,要停一會,等到拔完寧王氏身上所有的銀針,竟然耗費了半個時辰,忙完后,她額頭上早已是細細密密的汗水,
想替她擦擦汗,寧采臣翻遍身上也找不到一塊手帕,四下看了看,發(fā)現(xiàn)桌子上有一塊布,看起來干干凈凈,便拿起來往慕晚晴額頭上抹去。慕晚晴下意識頭一歪,見他是要替自己擦汗,微微一笑,任由他輕輕擦去,心想這人倒也不像其他男子那樣大大咧咧,粗心大意。
寧王氏的臉色好了一些,呼吸雖然若有若無,但寧采臣知道這口氣最終是吊住了,心里一塊石頭也落了地。
“晚晴,現(xiàn)在是不是可以了?”寧采臣道。
慕晚晴嗯了一聲,小心用一只玉鉗夾起朱靈果,放到寧王氏嘴邊,左掌在她胸口一拍,寧王氏嘴巴微微張開,她將朱靈果放到寧王氏嘴里,那果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不見。
半柱香后,寧王氏臉色漸漸紅潤起來,恩的一聲,睜開眼來。
寧采臣見了,忙道:“娘,你醒了?!?br/>
“采臣,是你嗎?”寧王氏的聲音起來很是微弱。
寧采臣點點頭,眼眶里淚水滾動,他原以為寧王氏只不過是原本寧采臣的母親,跟他并無大多感情,不知是寧采臣原本殘留在身體的靈魂的緣故還是什么,自從見她咳嗽嘔血還那么關(guān)心自己,慢慢心里已接受了她,待到后來,剛慶幸有了個娘親的時候,卻幾乎與她人鬼相隔,到現(xiàn)在,他才終于發(fā)現(xiàn),寧王氏的影子已經(jīng)慢慢與他記憶中母親的影子合二為一。
“你終于回來了,娘還擔心以后再也見不到你了?!睂幫跏下斐鍪置念^道。
“娘,對不起,孩兒來遲了?!睂幉沙級阂肿?nèi)心的激動道。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睂幫跏涎劾锫冻鰸鉂獾年P(guān)愛和欣慰。
慕晚晴站在旁邊靜靜看著,鼻子酸酸的,突覺臉上涼涼的,用手一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上不知何時流出兩道淚痕。
寧采臣陪著母親說了會話,便讓她好好休息,回過身來,見她臉上淚痕,奇道:“晚晴,你怎么也流淚?”
慕晚晴勉強笑了下,嗔道:“還說我呢,你一個大男人還不是眼淚汪汪?!?br/>
寧采臣嘿嘿一笑道:“你是不是也想起你娘親了?”
他只是隨口一問,哪想到慕晚晴眼神一黯,默默走出門去,似是說中了她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