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二人都不開口?,曹操只得站了出來,對他們安慰道:“你倆放心吧,許褚和典韋知道輕重,絕不敢亂說。這事兒除了咱們?nèi)齻€,不會有外人知道。”
荀彧一邊不停的捶著大腿,一邊不住的搖頭嘆息。
燭光之下,他一眼瞥見曹德的箱子里,竟還放著幾沓內(nèi)衣內(nèi)褲,一瞬之間,他當場就頂不住了,扭頭對曹操訴苦道:“主公,自從二爺來了之后,我特么天天心驚膽戰(zhàn)的。我荀彧堂堂一名尚書令,變成了狗貨茍大人不說,還整天跟著你偷東西。剛開始偷石頭,后來偷水泥,現(xiàn)在呢,連他箱子里的內(nèi)褲都給偷了過來。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曹操啞口無言,他心里也憋屈呢!
曹德是他兄弟,又是幼弟,二人差了十幾歲。長兄為父,曹操待他跟對待曹昂一個樣。
說句難聽的,曹德就是曹操和丁夫人親手養(yǎng)大的。
他本以為,自己這兄弟長大了,定然會事事都聽自己的。你打他,他認;你罵他,他忍。有什么好東西好寶貝,都會先給自己。
可事實呢?
你打他,他跑;他不僅跑,還拐走一幫侄子孫子一起跑,讓他們做替死鬼。你罵他,他笑。他不僅笑,還會反過來罵你。有時候罵的累了,直接撂下一句:“咱倆一個爹娘生的,你罵我等于罵你自己。你罵呀?接著罵?”
你聽聽你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迄今為止,曹操罵曹德罵的最狠的就是,“缺德逆子曹老二”。他這邊剛開口,曹德緊接著就還了個,“欠操奸賊曹阿瞞”。
如果只是這樣,那也沒什么。關鍵是,這小子今天發(fā)明個水泥,明天弄個玄鐵,過不一段時間,就給你整個大驚喜。你罵他時挺爽,回過頭來還得屁顛屁顛的去求他。到了那時候,丟人丟臉不說,你還得求爺爺告奶奶,先哄他開心了再說正事。
長兄如父不假,像個義父;兄弟如子也不假,是個逆子。
曹操是一點轍都沒有,見荀彧發(fā)起了牢騷,只得委婉的暗示道:“其實,我也一樣,我也被我那兄弟制得死死的?!?br/>
郭嘉嗨的一聲,深以為然的道:“誰特么不是呢?以前,咱們四個,主公你,狗貨,荀攸,我,真可謂指點江山、品名天下,那是何等的豪邁!現(xiàn)在呢,荀攸扭頭去投靠二爺了,四大才子只剩下咱們?nèi)齽?。少了一個人不說,還得天天看二爺?shù)哪樕?,這是何等的郁悶?!?br/>
荀彧瞪了他一眼,怒道:“你特么別再喊我狗貨了,楊嫖娼這么喊,楊事逼這么喊,就連王八兄也這么喊,我都忍了,沒跟他們一般見識。事到如今,你也這么喊,我特么真是服了?!?br/>
郭嘉笑道:“剛才許褚叫你茍大人,你怎么不敢頂嘴?”
荀彧急忙解釋道:“我那是不敢頂嘴嗎?還不是因為他覺得咱們幾個都是發(fā)明家,我不想把事情鬧大?!?br/>
郭嘉還要取笑,曹操急忙勸解起來,“別鬧了別鬧了,咱們?nèi)齽偷靡粭l心。馬上就到宛城了,別讓外人看笑話。等招降的事情一了,咱們趕緊回去,照模照樣的,把鎧甲、軍刀全給冶煉出來。我準備打造一支鐵軍,從上到下,從頭到腳,全按箱子里的裝備來弄?!?br/>
曹德箱子里的鐵器,除了鎧甲、唐刀兩樣外,其余的都是現(xiàn)代特種部隊的配置。若是依各人素質(zhì)來衡量,曹操的軍士絕大多數(shù)都不過關,但裝備提上去了,單兵能力、作戰(zhàn)效率自然也會跟著水漲船高。
二人想都不用想,全都舉雙手贊成。
曹操正自樂呵呢,荀彧突然嘶的一聲,問道:“主公,你這個提議是好的,可我們造不出來好鐵啊,這怎么辦?軍工部的手藝不到家,精鋼玄鐵都造不出來。那是不是說,到時候我們還得去求二爺?”
話音一落,曹操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
他眉頭緊鎖,苦苦冥思,想了好半天,頭都快裂開了,仍是沒想出來一個主意。
到最后,實在沒法了,曹操便把臉一埋,拿起筷子悶悶不樂的道:“菜都涼了,趕緊吃吧,別整那些有的沒的……”
二人見狀,只好在桌子對面坐了下來。
他們心里都清楚,要打造一支鐵軍,原料必須得用精鋼玄鐵,不然沒有意義。否則,最多是學虎花貓,弄個樣子出來。就算勉強能用,也絕對達不到理想中的高度。
而精鋼也好,玄鐵也罷,無論哪一樣,軍工部兩眼一瞪,束手無措。
掰扯到最后,還是得舍著臉皮去找二爺。
一想到這里,幾人手里的飯菜瞬間不香了……
天亮之后,曹操便讓軍士們抓緊趕路,爭取早點趕到宛城。
許都到宛城約四百里路,因為是去招降,曹操帶的輜重物品便十分繁多,按大軍原本的行進速度,少說得走五六日,現(xiàn)在,兩天就到了。
曹德沒有了望遠鏡,路上的風景人情就看不怎么細致,因此便閑了下來。
他沒事坐在馬車里吃個蜜餞果子,弄個涼茶冷飲,雖說無聊了點,但也十分愜意。
偶爾時候,荀攸、楊修,許褚、曹昂幾個,也會過來陪他說說話,聊聊天。就連隨軍而來的王朗,也找他好幾回,和他討論《算經(jīng)》上的學問,權當解悶了。
距離宛城還有三十里路,官道旁的空地上已經(jīng)站滿了軍士。張繡領著本部幾十名大小將領,帶著數(shù)千名親衛(wèi)軍,一大早就擺酒設宴,夾道相迎。
兩處人馬緩緩向前,相互靠近,當即將交接時,便各自停了下來。
曹德掀開車簾,注目凝神,向遠方看了過去。
幾千名軍士山呼海嘯,大喊“司空”之名。人群最前方,一匹青驄馬倏然奔出,徑直往曹軍趕來。
馬背之上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將軍,頭戴紅纓,身穿銀甲,手里拿著一桿虎頭金槍,意氣風發(fā),威武雄壯。
不用說,他自然就是張繡了。
曹德忍不住在心底贊嘆起來,他前世知道張繡的名字,剛開始是因為宛城之戰(zhàn),也就是曹操寵幸了他的叔母,從而引發(fā)的兵變。
原以為,張繡是個有些窩囊的角色。
但后來,他在深入了解后才知道,張繡之所以能成名天下,并不是因為他嬸子被人捉了,而是因為他本身就是一位驍勇善戰(zhàn)的名將。除此之外,他還是一城之主,無論謀略還是眼光,都足以讓人刮目相看。
要不然,他也不會以二十多歲的年紀,在劉表、劉備、孫策、曹操等人之間周旋而不落下風,他更不會獨守一座孤城而游刃有余。
“北地槍王”的名號,可不是大風刮來的。那是他一槍一槍打出來的,是用血和命掙來的。
曹德笑了笑,自言自語道:“連侄子都是這般人物,真不知道他叔母鄒夫人是何等絕色?宛城多英雄,此話果真不假。男的勇武,女的嬌媚,人杰地靈?。 ?br/>
他也不明白怎么會突然想起來鄒夫人,但既然是傳說中傾國傾城的大美女,能看一看、飽飽眼福,總是不虧的。
曹操一聲令下,三軍將士瞬間擺陣列隊。張繡一騎絕塵,來到中軍帳,翻然下馬,半跪在地,慷慨激昂的道:“末將張繡,特來迎接司空大人!”
曹操本來正端坐在車內(nèi),一聽到聲音,急忙跳下馬車,快步走到張繡面前,親手將他扶了起來。
“張將軍不必多禮,曹某久聞‘北地槍王’之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br/>
張繡見曹操態(tài)度誠懇,為了自己,竟直接從車上跳了下來,心里忍不住一陣感動。他抱了抱拳,笑道:“末將之所以迎司空前來,自然是要歸順在曹營帳下。宛城數(shù)十萬百姓,五萬名精兵,全部交由主公發(fā)落?!?br/>
曹操聞言大喜,俯身拉住張繡的手,與他一起向陣前走去。
曹德在旁邊看的真切,他見曹昂情緒激動,大有跟上去結交一番的意思,急忙止住他道:“你老爹作秀呢,你去湊什么熱鬧?”
曹昂頓時不樂意了,盯著曹德埋怨道:“二叔,我父親求賢若渴,一聽到張繡的聲音,直接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差點沒摔著。連張繡都感動的不能自已,你怎么說起了風涼話?”
曹德不以為然的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道:“那張繡在城外等了半天,你老爹不知道?張繡過來時,眾軍全都停下了腳步,你老爹看不見?他是裝看不見,故意做做樣子,給大伙看的?!?br/>
曹昂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曹德繼續(xù)解釋道:“做主公的,可以不會打仗,可以不會治國,但不能不會作秀。作秀作的好,自然有人為你賣命。普天之下,最會作秀的幾人,一個是大耳賊劉備,一個是你老爹曹操。你既然跟著過來了,就要多看多學,你老爹可等著你接班呢?!?br/>
曹昂一陣咋舌,嘆道:“想不到里面還有這么多學問,我估計不行。二叔,侄兒覺得你可以,若是你的話,肯定做的比我老爹還要好?!?br/>
曹德心頭一顫,急忙回頭瞪了他一眼,罵道:“要死啊,凈胡說八道!走,咱們看看去。你老爹第一次招降州郡,定然要風風光光的大辦一場,這幾天,咱們有熱鬧瞧了?!?br/>
曹昂笑了笑,便跟著他往前走去。
他望著曹德的背影,越看越覺得莊重,越看越覺得高大,似乎自打記事以來,這十六七年的歲月中,還從未有人能像他二叔這樣,什么都懂,什么都會,什么都比別人做的好,做的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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