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關(guān)上,季無常進了屋內(nèi),攤開手掌,里面躺著一個窄口瓷瓶,瓶口用軟木塞塞著,上面什么都沒有寫,憐容也沒說,這里面應(yīng)該是藥一類的東西。
回想起憐容最后說的一句話:保護好自己?
用來迷倒對方的迷藥,還是下在食物里的毒藥?
季無常把瓷瓶靠近鼻息,打開軟木塞,用手指撩起幾縷聞了聞,只有一股淡淡的花香,他猜不出來,索性直接把藥扔進了袖子。
官棲楓隱約感到后面來了人,屋內(nèi)沒別人,他又是第一次來這里,不曉得該做些什么,拿起空空蕩蕩的紫砂壺假裝給自己到了杯水,喉結(jié)微動,咽了兩下口水。
“是、是醒塵公子嗎?”
季無常沒回答他的話,繞過他坐到椅子上。眉尾一挑,這恩客年紀還挺小,這樣的話,威脅應(yīng)該更好用了。
他瞇起眼晴,朝他微微一笑。
官棲楓臉紅,美人不愧是美人,他識相地靠過去:“醒塵公子……”話音未落,纖細的脖頸就被眼前之人扼住,手指修長冰冷,官棲楓渾身一顫。
他頭被迫抬起,臉色因為脖頸被人扼制而漲紅無比,說話聲也斷斷續(xù)續(xù),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來:“有話、好好說,沒必要、動手是不是……”
他內(nèi)心已經(jīng)開始后悔了,就不該貪圖一時美色,果然娘親說的沒錯,色字頭上一把刀,面前的人美則美矣,也是個蛇蝎心腸,一見面就掐人脖子。
感受到脖頸上冰涼的溫度,官棲楓膽戰(zhàn)心驚。早知道好好學(xué)武了,不然也不至于瞬間就把命門落人手里,也怪自己貪好美色,真是活該了。
他又羞又怕又氣又懊悔,一時間百感交集。
要是我命喪于此該怎么辦?我娘會有多傷心啊,他越想越難過,從小被嬌慣著長大,沒被人這么對待過,偶爾有些人嘲諷,他也都知道,他們都是嫉妒,所以一點也不在意。
可現(xiàn)在,想著想著,竟然嗚嗚地哭了起來:“求、你放過、我……我娘會想我的、我家里阿貓阿狗還等我去喂呢!我、我爹的萬貫家財、還、還等著我去繼承呢……我不能就這么、死、死掉……”
對啊,我今天死在這里,我官家面上無光,我也要為我爹蒙羞,家里的錢堆成山,我年紀輕輕就那么走了,那財產(chǎn)肯定被那些豺狼虎豹分走了,一點兒也不給我官家留下。
越想越覺得自己說的有道理,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季無常默默無語,他還什么都沒干呢。看著對面人年歲不大的份上,他力道并沒有多重,沒下死手,只是為了威嚇?biāo)T了,這人也是個傻子。
如今他倒好,竹筒倒豆子一股腦把家里情況說清了,要是碰見個劫匪,那還得了。他把手松開,官棲楓又慫又怕,立刻想要逃走。
季無常一把拉住他衣領(lǐng),把人給拽了回來:“別動。”
官棲楓又被嚇的一抖,縮到桌角邊:“你別害我,我爹可有錢了,你、你要是傷了我……”他想了幾秒沒得出結(jié)果,又往里縮了縮。
“傷害無辜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美色誤事哎美色誤事,他簡直想抽自己兩耳光,早知道就應(yīng)該聽娘的話,不來這魚龍混雜的煙花之地。
季無常無奈,這人外表看著機靈,待他一靠近,就身抖如篩。
他只能離遠一些:“你今天不能走。”這梨苑上下都是人,門外還有人看著,要是他現(xiàn)在逃出去,大聲叫嚷,自己的處境將會更糟,可不僅僅只是被鎖著有人看守了。
“可、可我害怕。”桌下的人冒出一個滿臉淚痕的小腦袋,抱著桌腿不撒手。
“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奔緹o常蹲下與他婉言交談,“你今晚在這睡一晚,明天早上再走,我不碰你?!?br/>
官棲楓又迷糊了,他真好看啊。
這么好看,應(yīng)該不會騙自己的吧。
他用衣袖擦了擦眼淚,猛一吸鼻子,顫顫巍巍站起來,頭撞上了桌子,不由得“哎呦”起來:“痛痛痛,痛死我了?!?br/>
他手掌按上撞到的地方揉。摸到一朵海棠花,摘下一看,花瓣已經(jīng)被撞碎了,他嘴巴一撇,又想哭了。
這是我第一次來這煙花之地的象征啊,我勇敢的王霸之氣的象征啊,我與老爹對抗的象征啊,就這么沒了。
季無??此蹨I搖搖欲落的模樣,問道:“怎么了?”
官棲楓把花平攤在手掌心,展示給他看:“花碎了?!彼麡幼訉嵲谑翘盗?,頭發(fā)里還沾著碎花瓣,發(fā)髻已經(jīng)完全毀了。
季無常往屋子里看了一圈,道:“我再送你一朵,而且是永遠不會敗的,只要你別哭就行。”
官棲楓抬頭,止住眼淚,來了興致:“真的?你去哪幫我找一朵?”
季無常解開腰間衣帶,脫下今天被小廝套上的紅紗。
官棲楓臉一紅:“你脫衣裳干嗎?”今天自己可是花錢享受來的,沒想到?jīng)]辦成事還被嚇了一通。現(xiàn)在,看他的樣子……不會看我長相俊俏,一時興起,準備從了我吧?
他心下暗喜,耳邊忽然傳來“刺啦”一聲,把他拉回了現(xiàn)實。季無常手上用了點力,紗就碎裂兩半,心下感嘆,不愧是梨苑,衣服這么容易撕開。
官棲楓:……
男子間‘交流’的前戲是這個樣子的嗎,為什么和我聽說的不一樣?
面前的人手指靈巧無比,上下翻飛,沒過多久,一朵栩栩如生的紅海棠出現(xiàn)在他眼前。
“啊!”官棲楓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氣,“好厲害?!?br/>
“需要我?guī)湍泗⑸先??”季無常轉(zhuǎn)動著手里的花,詢問道。
官棲楓走上前,接過那花,什么也不想了,只說:“我要先看看,你幫我把頭發(fā)重新梳上去?!彼业綀A凳坐下,手指碰上花的時候還略有不舍。
還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又被家人寵的很好,一舉一動都透露著天真的氣息。
季無常幫他散下頭發(fā),手指疏疏他頭上的花瓣,抖落下去。頭發(fā)有幾綹遮住了視線,官棲楓不滿的抬手撩了撩,目光全在花上,一點沒分給搗亂的發(fā)絲。
等梳好了頭發(fā),他才戀戀不舍把花遞給季無常:“你幫我簪上去吧?!?br/>
季無常幫他扶好發(fā)冠,細心地將海棠簪上他發(fā)間:“你為什么簪花?”
他嘻嘻笑起來:“抄嘛,文人騷客皆風(fēng)流,我課業(yè)不好,至少也要裝裝樣子?!彼艿桨笌浊?,拿下一枚銅鏡,仔細瞧著他的模樣。
邊看還便問季無常:“覺得怎么樣?像不像翰林好書生?!?br/>
不像。
但季無常沒打擊他,只說:“風(fēng)流瀟灑,舉世無雙?!彼淦鹑藖砗敛缓贄珬髀牭脺喩硎嫣?,當(dāng)下就和季無常稱兄道弟,大呼知己,完全忘了之前還被他嚇的顫抖不已。
“和你在一塊真舒服啊?!惫贄珬鲬醒笱筇稍诖采相皣@,他拉著季無常一起躺下,喃喃自語,“今天我跑出來了,也不知道我爹怎么想,有沒有擔(dān)心我?!?br/>
“唉——”他長嘆出聲,渾然不知賬單明早就會被送到他府上,他老爹官某看到后會有多怒不可遏。
“我想我娘了,今天和我爹吵她勸我我還頂撞他,現(xiàn)在想想太后悔了?!彼犞劬ν岔?shù)尼?,手指揪著被單胡思亂想。
他換了個姿勢側(cè)躺,一下壓到季無常袖中的瓷瓶,又“哎呦”兩聲,“你袖口里裝了什么東西?”
他拿起季無常的手臂放到胸口,在衣袖里掏阿掏,“今天除了遇見你之外,就沒有什么好事了,早知道我出門前應(yīng)該翻一翻黃歷,是不是不宜出門?!?br/>
季無常想著這瓷瓶是憐容給自己防身用的,但現(xiàn)在看來也不怎么需要,就任他去玩了。
在燃香的屋子里呆了這么久,季無常自身抵抗力就比較強,沒受什么影響,但官棲楓火氣旺盛,臉蛋早已紅撲撲一片,但他也沒怎么在乎,只覺得有些難受。
他拿起瓷瓶往手心倒了倒,什么也沒倒出來。又聞了聞,鼻尖聳動,皺了皺眉。這是膏狀的,不知道為什么裝在瓷瓶里,一點也不好用。
看了半天沒看出什么名堂,他轉(zhuǎn)頭問季無常,指了指手上的瓷瓶,問:“這里頭裝的是什么膏?”
膏?
季無常也不知道是什么,沒法回答。官棲楓問出來就明白是什么東西了,倌館里的膏狀物還能是什么,事后修養(yǎng)后/庭的東西。京城里男風(fēng)勝行其道,自己也聽過一些標(biāo)榜名人雅士的風(fēng)流韻事。這瓷瓶里的東西,自然也就不難明白。
他猛一敲自己的腦袋,看著季無常沉默不語的樣子,他覺得自己可能是戳中人家傷心事了。
“別難過,即使你不能被贖出來,我以后也會來找你的,只要我下了學(xué),給你講外頭那些好玩的事情。”他深明大義。
皇家下了旨意,被下放倌館的季家男子不可能會有人贖的,不然就是和皇家作對,誰敢犯戒?官棲楓也不敢,就算他家大業(yè)大,和皇家頂上也是死路一條。況且自己如今和季無常不過一夜交談,犯不著做哪些事。
他抱著胸前的手臂不撒手,與美人共枕一床,還是一個會寫詩作畫樣樣皆精的美人,官棲楓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把臉貼近他手掌,上下磨蹭兩下,滿足的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