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劉鴻曠如何?”
阮籍和嵇康相對而坐,中間擺放著一盤棋局,劉風(fēng)要是在這里一定會大吃一驚,嵇康和阮籍的棋藝絕對高出自己N個檔次!
嵇康笑了笑。
“很有意思的一個年輕人?!?br/>
“哦,有意思在何處?”
嵇康笑而不語,捻起一粒棋子輕描淡寫的丟在右下角目外位置上,這一手就基本奠定了勝局,阮籍猛地坐直身體。
“叔夜,這……”
嵇康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這就是我跟劉鴻曠學(xué)到的?!?br/>
這一手“匪夷所思”之處在于——任何棋譜上都不會出現(xiàn)這一手,棋局瞬息萬變,這一手已經(jīng)完全脫離了定式,雖然看似如稚童打架沒了章法,卻恰恰做到了出奇制勝!
阮籍緊皺眉頭,死死盯著棋盤一動不動。
“這個劉鴻曠很大膽……”
嵇康不管猶自沉思的阮籍,徑自站起身去給自己倒了杯酒。
“不,我倒是認(rèn)為他很怯懦!”
“哦?”阮籍抬頭看了眼嵇康。
“何以見得?”
“這個……這個就很難說了,總之我不會看錯人的。”嵇康摸了摸自己華發(fā)漸生的鬢角。
嵇康今年三十有四了,過了年關(guān)便三十五了,身材高大,長相俊朗非凡,卻總也不修邊幅。
“大膽也好,怯懦也罷,他不是一般人!”嵇康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阮籍深以為然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
“唉我說你個嵇叔夜!有美酒竟然獨(dú)自享用,懂不懂的尊重老人啊?”
竹林七賢中除了山濤山巨源外,就屬阮籍最為年長了。
想到山濤,阮籍不由暗嘆了口氣。
前不久山濤升職了,于是舉薦嵇康接替自己原來的位置,誰知嵇康竟一怒之下和山濤絕了交!
那封在洛京名噪一時的《與山巨源絕交書》,文采倒是非凡,不過這也太過決絕了吧?
時人將嵇康、山濤、向秀、劉伶、阮咸、王戎,還有他阮籍并稱為“竹林七名士”,可現(xiàn)在這七個昔日好友卻都各走了各的路。
岀仕的岀仕,遁世的遁世,和稀泥的繼續(xù)和稀泥……
不是每個人都像劉伶一般不慕榮華,家徒四壁仍能灑然高歌。
也不是每個人都像嵇康一樣,自身才華高絕,他妻子又是長樂亭主,他是皇室宗親。
而他阮籍呢?
阮籍只能繼續(xù)和稀泥,劉伶曾怒斥阮籍只顧自己的明哲保身之道,他又何嘗不想轟轟烈烈一番吶!
阮籍心中的苦悶之情又能訴與何人說?
誰還記得那個登臨廣武城,觀楚漢古戰(zhàn)場,傲然慨嘆:“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的狂傲少年郎?
阮籍默然與嵇康碰杯,仰面盡飲,嵇康感覺到阮籍情緒有些不對。
“嗣宗兄……”
“無妨無妨,來!我們繼續(xù)飲酒!”
七賢中阮籍最親近的便是嵇康了,為什么是嵇康呢?
阮籍自嘲的笑了笑,嵇康是七人中最“直”的,自己永遠(yuǎn)也做不到像嵇康一樣活的那么“真”。
他代表了“竹林七賢”的風(fēng)骨,只要嵇康在,竹林七賢就在!
…………
現(xiàn)在的人間盡是愁苦事,現(xiàn)在的劉風(fēng)卻終于不再抑郁愁苦了。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唉唉……”
劉風(fēng)無可奈何的看了眼小嵇樂。
“這一遍都還沒抄完呢,你就開始唉聲嘆氣了?還說要幫我抄兩遍,唉……我也要嘆氣了,樂兒大小姐,我看您還是回家睡覺去吧?!?br/>
“這……這也不能怪我啊!”嵇樂憤憤的撅著小嘴。
“劉風(fēng)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天生一看到這白紙黑字就頭暈……”
“哎哎哎,這可不能胡說啊,我怎么可能知道你見到白紙黑字會頭暈,要知道我就不讓你來了!”
嵇樂悶悶不樂的站起身,輕輕活動了下手腕,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突然計(jì)上心頭。
“劉風(fēng)哥哥不如這樣,我雖然幫不了你抄書,不過我可以給你彈奏曲子啊!保證比爹爹演奏的好多了,怎么樣?”
劉風(fēng)一臉懷疑兼嫌棄的看著嵇樂。
自己雖然沒有真正聽過嵇樂奏曲的,平時都是聽嵇康夸耀自己女兒如何如何精通音律,又是得了自己多少精髓……不過看嵇康的水平,劉風(fēng)對不過才十歲的小嵇樂不抱任何期待。
每每劉風(fēng)嘲諷嵇樂年齡小、幼稚的時候,小丫頭總要還句嘴:“過完年我就十一了!”
十一歲仍是總角的年紀(jì),所謂“總角之宴,言笑晏晏”,這個年紀(jì)是非常天真的年紀(jì)。
最終劉風(fēng)也沒能拗過小嵇樂,便讓吳管事去庫房取了把秦琵琶。(可能有人認(rèn)為琵琶是唐朝時西域傳來的,那是胡琵琶,其實(shí)秦朝就有琵琶了,叫秦琵琶)
“劉風(fēng)哥哥你想聽什么?我彈給你聽啊?!?br/>
劉風(fēng)突然想起嵇康千古留名的廣陵散絕響,不知道嵇樂這小丫頭會不會。
“咳咳,那就廣陵散唄?!?br/>
提到《廣陵散》小丫頭突然滿臉怒氣,“惡狠狠”的一拍桌子。
“爹爹是個小氣鬼,我求了他好多次,他就是不肯教我廣陵散!換一首換一首……”
這可難住劉風(fēng)了,他知道古代曲子不多啊,除了名氣大,人盡皆知的廣陵散,還真沒幾首了。
抓耳撓腮想了半天,總不能說自己壓根不知道別的曲子了吧?
劉風(fēng)突然眼前一亮,打了個響指,怎么能把這首曲子忘掉呢?
“那就《梁?!钒?,我最喜歡這首曲子了?!?br/>
“什么祝?”
劉風(fēng)愣了一下,隨即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魏晉時期哪有《梁祝》啊……
“什么?連《梁?!范疾粫氵€好意思說自己精通音律琴瑟?你還是趕緊回家去,洗洗睡吧……”
劉風(fēng)“雄赳赳氣昂昂”的開始指摘小嵇樂,跟個小丫頭耍這種心機(jī),劉風(fēng)也真是不嫌丟人的……
小樂兒委屈的抓了抓頭發(fā)。
“爹爹真的沒有教過這首曲子啊,要不……劉風(fēng)哥哥你奏一曲?”
嵇樂把秦琵琶送到劉風(fēng)面前,劉風(fēng)看了看小嵇樂,又看了看琵琶。
“咳咳……我,我要抄書,哪有時間奏曲?!?br/>
“那要不然你再換一首我會的曲子?”
劉風(fēng)真感到頭大。
“這樣吧,我一邊抄書,一邊給你把旋律哼出來,你就在一邊安靜的學(xué)?!?br/>
“好啊好啊!”
于是劉風(fēng)便在一案桌上繼續(xù)抄《逍遙游》,小樂則在另一邊抱著琵琶,按照劉風(fēng)的哼唱找彈奏方式。
也不知為何,嵇康非要讓劉風(fēng)臨摹太祖的筆法抄《逍遙游》,還給了劉風(fēng)一副他臨摹的太祖的《袞雪》帖子,如若不然劉風(fēng)早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