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忙伸手掏了掏褲兜，拿出來一張皺巴巴的黃符紙。
看見靈符上依舊閃光的“離焱”二字，他心里有了些底氣，一頭鉆進了腳下的墓室當中，三兩步趕到了正蹲在墻角啜泣的劉鐵生身旁，抓著他的衣領(lǐng)一把將其提起。
“劉老頭！你他媽給老子清醒一點！這只是個夢，”朝歌沖著劉鐵生的臉大聲咆哮著，“你爹你媽的事都不是你的錯，別一大把年紀了還跟個中二少年一樣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攔?！?br/>
執(zhí)念極深的劉鐵生自然不可能因為朝歌的話而醒悟，他聽后臉上露出了極其糾結(jié)痛苦的神色，伸出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混濁的淚水從指縫間流出。
“娘，都怪俺打死了那條從祖墳里爬出來的蛇，您是替俺死了?。∫皇前撑獊G了家里的牛，俺爹也不會去林子里找牛被野豬拱死了啊！”
朝歌見此情形，怒從心頭起，一巴掌打在了劉鐵生臉上，“疼不疼？不疼是吧？這只是個夢，我看你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已經(jīng)夠惡心了，你要真有種你就把你兒子告了……”
朝歌話未說話，就感到腿部一陣疼痛傳來，轉(zhuǎn)頭一看，劉鐵生的孫子張牙舞爪地咬在了他的小腿上，口中有兩顆長長的尖牙。
“我去，居然會疼？”朝歌放下劉鐵生，一甩腿將小鬼踢到一旁，將離火符攥在左手中，轉(zhuǎn)身堵在了進入墓室的洞口前，調(diào)動丹田靈力向右掌匯聚。
他剛湊到洞口，就看見一張蒼白的男人臉湊了上來。
“啊！”他發(fā)出一聲驚叫，右掌抬手拍出，印在了男子的臉上，嘭的一聲，朝歌感覺自己像是打在了紙殼之上。
男子的面部像紙板一般凹陷了下去，卻沒有血液流出，還詭異地咧嘴笑了笑，開口說道：“爹，我來接你回家了?！?br/>
“鐵娃子……我來接你回村子了。”一重重的聲音響起，回蕩在狹窄的墓室里，躺倒在地的劉鐵生發(fā)出一陣絕望的吼聲，拼命用額頭撞著墓壁上的巖石，鮮血順著巖石流到了地面上。
朝歌抬手又是一掌，將堵在門口的男子打退，連忙扯著劉鐵生向外爬去。
“老劉你別撞了！這破地真要成你的墳包了，趕緊跑路吧！”
他搶在劉鐵生之前爬出了墓室，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那些從附近墳?zāi)估镢@出來的與劉鐵生相關(guān)的人都靜靜地圍成了一圈，眼神冰冷地望向洞口。
他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劉鐵生的母親、父親、兒媳并不在列。
在他身后，劉鐵生手腳并用地從墓室里爬了出來，看見這般陣仗，又一次嚇呆了，站在原地，癡癡地望著周遭的人群。
人群的面容，一個個漸漸轉(zhuǎn)變成了劉鐵生的模樣，七嘴八舌地呼喊道。
“你害死了你娘！”
“你個沒用的廢物！兒子沒出息都怪你！”
“你早就該去死了！”
……
劉鐵生的腿彎了下去，雙膝重重地磕在了地上，頭如同搗蒜一般一下下砸在地上。
“放過我吧，放過我吧，放過我吧……”
人群忽地又陷入了沉默，向兩側(cè)分開，一道高大的身影擋住了燈籠的油綠光芒，陰影將劉鐵生籠罩其中。
朝歌扭頭，看見了一頭相貌悚人的妖物，人頭、蛇身、獠牙、魚鱗。
準確地說，是劉鐵生兒媳的面容，絞死他母親的蟒蛇、刺死他父親的野豬牙和餐桌上那條魚的鱗片。
也就是深埋于劉鐵生心中多年的恐懼、自責、憤怒。
“終于等到你了?！背枳笫终浦校坏阑鸸饬疗?。
妖物舞動蛇尾，卷起了匍匐在地的劉鐵生，大張蛇口，作勢欲吞。
劉鐵生臉上的恐懼消散，輕輕地閉上了眼睛，竟有一絲解脫之意。
當初，是他打死了那條自祖墳里爬出的蛇；現(xiàn)在，是他在自己的墳?zāi)骨氨谎咄淌伞?br/>
朝歌意識到了一件事情，眼前這個局面，也許正是劉鐵生潛意識里期望的結(jié)局，因此他才無法將之從夢境中喚醒。
“老劉，你買的雙色球中頭獎啦！”朝歌大喊一聲，同時一掌將離火符向身前的妖蛇拍去。
黃色的符紙脫離手掌數(shù)尺之后，便化作了一團熊熊燃燒的橘紅色火球，散發(fā)著無盡的光亮與熱意，在妖蛇身旁轟然炸開。
火光洶涌，朝歌眼中只余下了刺目的火光和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還有一句依稀可辨的，“你說真的？”
下一秒，火光消散，朝歌眼中的世界如摔落在地的鏡面一般，布滿了裂紋，劉鐵生和妖蛇的軀體都被燒得焦糊，倒在地面上，生死不知。
忽地，一道淡灰色的影子從妖蛇的軀體里脫出，向高空疾速飛去，與此同時，夢境的碎片一塊塊破碎成灰，煙消云散。
……
朝歌猛地睜開了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依舊靠坐在小院的墻根旁，身上搭著那件長風衣，許含煙已經(jīng)不知去向。
他顧不得酸澀麻木的雙腿，一下子從地面上站了起來，后腿兩步面對著小院的圍墻，加速沖刺，兩腳蹬在墻面上，一下子躍入了院子里。
屋子共有三間，當中那間他進去過，記得在房間一角安置著一張硬板床，被褥還比較新，應(yīng)該時常有人使用。
他毫不猶豫地沖向當中那扇門，抬腳猛地一下子踹過去，咚的一聲響，門板破了個大洞、鎖芯也斷掉了，大門洞開。
步入室內(nèi)，他看見劉鐵生躺在硬板床上，面容枯槁，頭頂有一個小小的黑洞懸浮在空中。
一道淺灰色的虛影自黑洞中悠悠飄出，作勢想要沖向劉鐵生的眉心之處。
朝歌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那虛影正是妖蛇的形貌，但此時他距離劉鐵生尚有數(shù)米遠，靈符不在手邊，靈氣修為也不足以外放如此長的距離。
“完了?！?br/>
在妖蛇虛影即將觸及劉鐵生身體的一剎那，一道金光在朝歌背后亮起。
“那張辟邪符！”他此時非常慶幸當時沒有為了省錢而貼一張假貨上去。
在辟邪符發(fā)出的金色光芒當中妖蛇虛影體冒青煙，忙不迭地鉆回了黑洞當中。
隨即，黑洞消失不見，辟邪符靈氣耗盡也停住了辟邪金光。
房間之內(nèi)，一片黑暗、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