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沅安靜地垂下眼睛,輕巧地反手從背后的竹簍子里抽了根樹枝,飛快地在手指上滑了一圈。
瘦瘦的枝梢在空氣中劃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口子,漏出了絲絲縷縷帶著寒意的風(fēng)聲。
少年凝著深色瞳孔,緩緩地把視線落在了王柱的眉心。
王柱頓時兩眼一直,忙不迭擠出一點(diǎn)笑容對著他阿娘道:“阿娘、阿娘,是、是我誤會他們了??????”少年的嘴角微微抽搐著,配上狼狽的模樣,說不出的滑稽。
圍觀的人群中炸出了一陣哄笑:
“哎呦,柱子,你可想清楚了?別又反悔了!”
“哈哈哈哈,是啊是啊,可別又帶著老娘坐在人家門前哭就是了??????”
“唉,這孩子也真是!”
“什么樣的娘什么樣的崽唄!還有他那個酒鬼老爹也不是什么??????”
??????
王家嬸子急得滿頭是汗,狠狠地瞪了王柱好幾眼,只看到自家兒子悶頭悶?zāi)X地垂著畏畏縮縮的眼睛。
好看的少年稍稍勾起了嘴角,認(rèn)真寬慰道:“無妨,嬸子怕是太著急聽岔了吧?”
林檎連忙打圓場:“既然是個誤會,那就這樣算了吧,嬸子你也快些回家吃飯才是著緊事兒?!?br/>
先不說別人什么反應(yīng),阿蕭聞言在心里頭很是鄙視了林檎一把――沒見過上桿子吃虧的。情況都這么被掰得一邊倒,還只是試圖息事寧人。
看出阿蕭眼中一閃而過的嘲諷,蘇沅微微錯開目光,抬起手來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姑娘皮少年的發(fā)旋兒。
事情已經(jīng)說到這個份兒上,也沒有什么再爭執(zhí)下去的的必要了。王家嬸子憋著一口氣碎碎罵了幾句,牽著垂頭喪氣的王柱走了。
林檎帶著兩個妹妹送走了一大幫子鄉(xiāng)里鄉(xiāng)親,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抬眼看見自己從山上撿回來的兩兄妹還乖乖站在院子外面,趕緊走過去接過蘇沅背上的竹簍子。
蘇沅遲疑了一下,遞了過去。林檎只覺得手里猛地一重,整個人都險些向前栽過去,萬幸被蘇沅眼疾手快地?fù)巫×栓D―林家長子目帶驚悚地抬頭看一路把這個大家伙背過來的蘇沅。
“我把兔子和山雞敲暈了?!彼杂悬c(diǎn)重吧。蘇沅誠懇地想挽回一點(diǎn)十二歲當(dāng)家小男生的尊嚴(yán)。
并沒有被安慰到的林檎還是很給面子地笑了笑,轉(zhuǎn)頭叫了兩個妹妹過來,帶到蘇沅和阿蕭面前:“這個是蘇沅哥哥和阿蕭妹妹,是我們家的大恩人?!?br/>
兩個瘦小嬌弱的小姑娘排排站在兩人面前,對視一眼,一齊脆生脆氣地道謝。
蘇沅想了想也沒反駁,挨個揉了小姑娘們的頭,從懷里掏出一小袋烤給阿蕭當(dāng)零嘴兒的松子,稍稍拉開袋口,放到年紀(jì)大些的那個手里。
年紀(jì)大些的小姑娘捧了松子,眨著大眼睛看向林檎,看著哥哥點(diǎn)了頭才歡歡喜喜地收下。
阿蕭撇撇嘴――那本來是我的好么。
一家三口互相幫襯著把竹簍子里的野果野菜分出來拿進(jìn)去,最小的丫頭看到簍子底下塞著的的兔子和山雞的時候眼睛倏地一亮,蹲在簍子旁邊憨憨地笑出一口米粒牙和倆酒窩。
蘇沅彎下腰,輕輕撩開阿蕭額頭上的碎劉海兒,注視著小姑娘帶著深深淺淺郁色的眼睛,認(rèn)真道:“阿蕭,所有的事情你不能僅僅看在眼里,更要看在心里、認(rèn)真地去思考――并且在想清楚之前,絕對不能表露出一分一毫?!?br/>
比如林檎的不計(jì)較,是建立在家中只有幼妹,且蘇沅和阿蕭再怎么也是村外人的基礎(chǔ)上,事情若是真的鬧開了,討不了好的,也是要在村子里生活的他們;
比如林家三口人拿東西不是把竹簍子整個端進(jìn)去、而是當(dāng)著兩個人的面一一分開,比較重要的獵物也是林檎這個家長親自經(jīng)手。
蘇沅拿不準(zhǔn)王柱那群少年口中的‘野種’是怎么一回事兒,但可以確定的是,林檎是個家教很足的少年人,這才松口答應(yīng)有償借住。
阿蕭則和蘇沅不同。
大概是富家子弟的傲氣,讓姑娘皮少年靜不下心、也放不下架子來觀察這些‘鄉(xiāng)下人’,才會有這種種不悅不屑的情緒。兩個人的價值觀念和處事方式都有著不小的差異,如果不及時調(diào)和,在未來返京的路上可能會出現(xiàn)難以預(yù)料的齟齬――這就不是蘇沅想看到的了。
阿蕭微微沉了臉色,垂下眼靜默了會兒,低低應(yīng)聲。
蘇沅也沒有強(qiáng)求――知道思考和退讓就行――少年皮姑娘溫柔地摸了摸姑娘皮少年的頭,囑咐了幾句,抬手把袖子卷起來,利索地走上前去幫林家三口的忙。
阿蕭抬起眼睛,靜靜地看著眼前簡陋破舊的院子,遲疑許久,再一次低低應(yīng)聲。
??????
看了半柱香時間林檎師承料理界邪教的廚藝,蘇沅忍無可忍地接過手來。林檎訕訕地站在旁邊無所事事,想上去搭把手卻跟添亂沒啥兩樣,幸好林家的大姑娘還有幾分天分,成功頂替了沒啥用的大哥。
大姑娘的閨名是比春**格高一丟丟的春華,瘦巴巴的林家大姑娘才到阿蕭身體的腰部,膚色黃黃眼睛大大,認(rèn)真到虔誠地瞅著蘇沅操著家里鈍兮兮的菜刀飛快起落――可見平時多受邪教荼毒。
蘇沅被自己最稀罕的那種目光盯得渾身舒泰,自然不介意收那么一個小學(xué)徒。更遑論小學(xué)徒的一團(tuán)妹妹還坐在廚房門口,自己吃一個松子顛顛兒喂阿蕭兩個,然后沖兩個掌刀的甜甜地笑一記。
一頓飯做下來兩素一葷一個菌菇湯,香噴噴的燴兔子腿最后被端上坑坑洼洼的木桌子,饒是冷淡沉穩(wěn)如蘇沅,也陡然升起一股子幸福安然的感覺――
這是終于能像個人類一樣,坐在真?桌子前頭吃飯了。
蘇沅:阿蕭,來,說說你看出什么了?
阿蕭:嗯。很多事情要多方面分析,不能單憑意氣之爭來決斷。
蘇沅:不錯,不過這都不是重點(diǎn)。你再想想,林檎到底為什么重拿輕放這件事情?
阿蕭(苦思冥想一會兒,羞慚):??????不知道。
蘇沅(語重心長):因?yàn)樗`靈的生菜曬太久了就脫水啦!蔫巴巴的生菜可難吃了你知道么?
阿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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