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在加入金陵李家之前,并不叫這個名字,他本姓范,是江南一帶有名的江洋大盜,后來因為得罪人太多,引起了眾怒被追殺,走投無路之下,加入了李家的白衣劍卿,雖然寄人籬下,但沒月有不少的俸祿,還能享受一些在金陵城內(nèi)的特權(quán)。但他并不滿足,他有野心,想要出人頭地,所以兩年前,李小樹帶著美酒、美女找上門時,他很快就站在了李小樹這邊。
除了白衣劍卿,他還是李小樹的私人殺手,金陵李家看似繁華,藏污納垢的陰私事也并不少,而他正是幫李小樹處理這些事情之人。大祭祖在即,李建知道李小樹會有一番大動作,而李小樹也向他承諾,待事成他成為李家家主后,將會給李建更大的權(quán)力和地位,所以這段時間來,李建極為謹慎。
他在金陵城外有一座私宅,他生性風流好色,里面養(yǎng)了幾名美妾,一來此處風景極美,二來有人跡罕至,只要不在李家當值,他就住在這里。
這日清晨,李建如往常一般,離開家中,剛走出大門外,他便察覺到了危險。
門口,站著一名黑衣劍客。
“李建,你違背了自己劍誓,你辜負了金陵李家?!?br/>
李建第一反應(yīng)便是拔劍,然而劍才拔到一半,對方長劍便刺穿了他胸口,鮮血灑滿了一地。
他縱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黑衣劍客擦拭了長劍,轉(zhuǎn)身消失在晨色之中。
這種事情,不斷在金陵城內(nèi)上演,不到三日,有三十三名白衣劍卿,十六名劍相,六名劍侯,死在了金陵城內(nèi)。
當一切陰謀詭計都無力應(yīng)對,暴力成為了解決問題的最佳選擇。李小花的底牌,便是這些年來他在外莊訓(xùn)練的一批殺手。在其他人看來,這個莊子毫不起眼,甚至連每年開銷中,也未曾列支。
恐懼,在金陵李家蔓延。
流言甚廣,李家得罪了江湖之中的厲害人物,現(xiàn)在被人上門尋仇,但族內(nèi)明眼之人都看得出,所殺之人,都是平日里與三房來往密切之人。
當看到名單上最后一人被殺之后,李傾城松了口氣。
蕭金衍問他,“這么做,對嗎?”
李傾城淡淡道,“這不是對或錯的問題,而是生存和死亡的選擇,他們不死,我們便會死。李家會陷入動蕩之中,百年前李劍心的那一幕會重演,到時候便不是死幾十人的問題?!?br/>
當年十三房在李家族人過千,李劍心奪權(quán)之時,整個李家血流滿地,幾乎遭到滅頂之災(zāi),幸虧當時家主控制著李家的劍手,將李劍心一支逐出家族。如今形勢,比上次尤為嚴重,作為李家嫡子,李傾城絕不容許這一幕重現(xiàn)。
豪門爭斗,不似尋常百姓兩兄弟爭奪家產(chǎn),最終鬧得老死不相往來那么簡單,在涉及到核心利益之時,如皇權(quán)爭奪,只有你死、我活這等結(jié)局。
蕭金衍不是生活在豪門,他看到了這種家族表面上的榮光,卻沒有看到這份榮光背后,要承受的陰暗。但既然是李傾城的選擇,他責無旁貸。
“這下,你三叔怕是無法繼續(xù)興風作浪了。”
李傾城卻搖了搖頭,“可我心中依舊有些不安,卻又不知為何,走一步,看一步吧?!?br/>
……
這三日來,李小樹坐立不安。
自己用時間和金錢瓦解了李家劍手,卻最終死在了長劍之下。明明知道是李小花出手,但卻沒有任何的證據(jù),他低估了李小花的能力和手段,也沒有料到,李小花會對自己家中的劍手動手。畢竟,當初是支持過雍王“靖難”之人,一旦做了決定,便是雷霆萬鈞之勢,還沒等李小樹反應(yīng)過來,事情已經(jīng)成為了定局。除了已死去的人,其余的劍手,都紛紛與他劃清了界限。
李小花太狠了。
一夜之間,李小樹頭發(fā)盡白。原本意氣風發(fā)的他,整個人都憔悴不堪,他明白,這場斗爭的失敗,意味著什么。
李長生被禁足數(shù)日,早已悶出鳥來,這日,正要想辦法離開,李小樹卻走了進來,當見到他如今這副模樣時,李長生滿臉錯愕,睜大了眼睛。
李小樹緩緩跪倒在李長生面前。
“爹,你怎么了?”
李小樹道,“爹求你一件事?!?br/>
“什么事?”
“你自幼跟著李傾城一起長大,他對你也如親兄弟一般,如今能救我們?nèi)康娜?,只有他了,我想讓你去找他求情?!?br/>
李長生對突如起來的要求嚇蒙了,“爹,你不會吃錯藥了吧?”
李小樹嘆了口氣,將之前發(fā)生的事,以及本來計劃要奪權(quán)并讓他上位之事一并告訴了李長生,又道,“爹本想趁這次大祭祖,為你將來鋪好一片錦繡前程,誰料卻一敗涂地。你去向李傾城求情,讓他放過我們?nèi)俊!?br/>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br/>
李小樹喝道,“你知道,這件事的后果是什么嗎?難道,你想如李劍心一族,被驅(qū)出金陵李家嗎?”
李長生這才意識到事情嚴重性,又見父親如今這副模樣,只得答應(yīng)道,“我去便是了。”
李小樹道,“事不宜遲。”
說完這些,他回到書房,李如恭站立一側(cè),垂手不語,李小樹望了他一眼,道,“你跟著我已經(jīng)十幾年了吧?”
李如恭道,“從老爺賜名到現(xiàn)在,十五年整?!?br/>
“當年,我從一群惡棍手中把你救下來,又扶持你一步步上來,為什么要背叛我?”
李如恭道,“我本是孤兒,從小就在家主的外莊長大,當日之事,也是家主安排?!?br/>
李小樹慘笑道,“難怪,難怪。你一個破落戶子弟,又如何懂這么多,我還以為自己撿到了寶貝,我輸?shù)貌辉6康睦钊珥?,也是大哥安排的吧??br/>
李如恭道,“屬下不知?!?br/>
李小樹擺了擺手,“你走吧,告訴李小花,我認輸?!?br/>
李如恭道,“屬下這些年來積攢了些積蓄,今日之后,便與李家沒有干系了。還是老爺親自去為好?!?br/>
李小樹道,“還嫌羞辱我不夠嗎?”
……
李小樹解開了頭發(fā),赤裸上身,來到了李家正房門前,崩潰之后,他首先想到的是,如何保住這個家。
李小樹跪倒在了李小花門前。
眾家仆見到三老爺這副模樣,也不知發(fā)生了什么,招呼也不敢打,連向府內(nèi)通風報信。
李小花正在看書,得知老三跪倒在外面,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道,“先讓他跪會兒吧,我這邊還有幾頁沒讀完。”
長街之上,空無一人。
但各家門板之后,墻頭之上,卻紛紛探出了腦袋。
在金陵李家,三老爺李小樹是意氣風發(fā),何等威望之人,眾人平日里見了,都要躲著走,而家主李小花則如尋常財主一般,說話不緊不慢,以至于外人看來,李小樹更像是李家的家主,但今日之事,卻大大出乎人的意料。
不過,他們也都猜得七八成,與最近李家劍手紛紛被殺有關(guān)。也就是說,長房與三房的這番斗爭,以三房完敗而告終。
烈日炎炎,照在李小樹身上,起了一身紅斑。
長房有家丁看到,從府中取了一些冰鎮(zhèn)酸梅湯,端到了李小樹身前,“三老爺,天熱,喝口酸梅湯解暑?!?br/>
李小樹不為所動。
他必須要有表態(tài),他跪在這里,若李小樹不出來,整個三房怕是徹底從李家內(nèi)剝離出去,所以,他只得繼續(xù)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