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月見玄蒼不語,就知道,還是被她說中了。
無論在凡間,還是在仙界,不變的,始終不變。
區(qū)別只是,在凡間時候,她有資格表示不滿,她可以逼著明蒼去改,但是在仙界她沒有那個資格,也沒有那個必要。
宿月松開了扯著他衣袖的手,徑自向前走去,玄蒼沉默的跟在她身后,兩人的身影很快融入黑暗之中。
徒留南溟孤零零站在原地,目眥欲裂地瞪著宿月和玄蒼離去的方向。
“現(xiàn)在怎么辦?”離得更遠一些的幾位仙君面面相覷,閻烈更是扯著白魁的袖子,低聲問。
他現(xiàn)在愁的,白頭發(fā)都要長出來了。這統(tǒng)帥當的,還不如回仙界養(yǎng)老!
先是任期內,差點目送南溟仙帝去死。人好容易救回來了,他還以為能親眼見證兩位仙帝永結同心了。
結果呢,玄蒼仙帝在凡間的妻子突然出現(xiàn),幾句話就把南溟仙帝的愛慕,碾的渣都沒剩下。
聽了下屬的回報,加上自己親眼所見,閻烈其實很想勸勸南溟仙帝,該放棄,還是得放棄。
玄蒼仙帝好是好,可人家是真不喜歡你??!
連挨了巴掌都沒多說一個字,那明顯是對前妻余情未了,你還在那兒摻和什么呢?
然而這話,他也只敢心里想想。
南溟仙帝現(xiàn)在的表情,著實有些猙獰,他實在擔心自己說出了心里話,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忌日了。
聽到閻烈的問話,白魁冷眼瞧著南溟仙帝,低聲回道:“左右與我們無關,回去喝酒吧?!?br/>
從宿月的話里,他也終于知道了當日在魔界,南溟出手的原因。
雖說小年只是受到牽連,但南溟下手那會兒,也沒在乎會不會牽連旁人。
他就算要怪,也不會怪同為受害者的宿月身上。
況且,他的命是宿月保住的,這種事,是不能相互抵消的。
閻烈他們也不愿意插手,便聽了白魁的話,趁著南溟無心關注他們,便都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出了營地,往魔界的方向走不多遠,有一片樹林,樹林外是一條河。
河里生了許多怪魚,聽說有一種只有針尖粗細的,有活物踏進河中,便拼了命的往皮肉里鉆,尋常元仙都抵擋不住。
宿月只在去魔界的路上,來過一回,聽小年講了些禁忌,也見到了沉在河底的累累白骨。
白日里暗藏殺機的河水,到了夜晚,鋪陳在河底不知多少年的尸骨,散發(fā)出淡淡光點,蔓延出很遠,與岸邊黑沉沉的高山與密林相映襯,反倒成了迷人的夜景。
可見,一時所見,無法概括全貌,也根本無法判斷好壞。就像是人,人面獸心這詞的前提,得先有個人的模樣,且還得是張好看的人皮才行。
否則做起惡來,如何讓人恨之欲死?
此刻的玄蒼在她眼里,與這條河差不多??粗茫拥壮恋?,都是人命。
宿月在一棵枯樹下停住腳步,玄蒼在距離她幾步之外停下。
“這里沒人打擾了,還請帝尊為我解惑?!彼拊罗D身,“為什么那么做?你討厭孩子,或者是討厭我,盡可以告訴我,我們好聚好散,不好嗎?”
她那時候傻,嫁人的時候,明明為的是兩派聯(lián)姻,成親之后,卻全然忘記了這回事。
回顧在凡間的一生,她自己泥足深陷,那個人呢?
眼前人平靜的眼神,似乎就是在告訴她,她以為的種種情深不負,都是假的。
玄蒼微微垂眸,終于開口:“成親之后第二百年,我曾帶領眾派聯(lián)盟圍剿圣魔宗,當時出了意外,失敗了?!?br/>
宿月記得,但是那之后不久,圣魔宗便被滅了,那一次失敗,對所有人來說,都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意外罷了,從來沒人會刻意提起過。
她還記得,那時候自己聽說他似乎受了傷,親自跑了過去,正好遇到了某門派女修給他送吃食,因為吃醋,還與他鬧了一會兒。
宿月收回發(fā)散的思維:“然后呢?”
“圣魔宗內,藏了一件魔器,當時我一時不查,被魔器困住,大概有三天時間?!?br/>
宿月不語,聽他繼續(xù)說。
“三天之后,我發(fā)現(xiàn)體內多了一股魔息,無法除去。隨著我修為的提升,魔息越發(fā)龐大,到最后,徹底融入我體內,我入了魔。”
他說的這些,對宿月而言,仿佛是個詭異的故事,她竟然從頭至尾都沒有察覺到。
“那……孩子呢?”宿月輕聲問。
玄蒼閉眼:“沒有孩子?!?br/>
他說出了一個,對宿月而言,像是笑話一樣的答案。
沒有孩子。
“你在尋我開心?”宿月上前幾步,抓著他的衣襟,強迫他看著她。
可玄蒼卻一字一句地告訴她:“魔胎無靈,只是一團凝實的魔息,若想出生,只有妖邪附身一途可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