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周楠要發(fā)作的時候,梅康悠然道:“梅某在世上行走這么多年,手頭養(yǎng)了這么多兄弟,掙下了偌大家業(yè),靠的就是一個信字。若說話不算話,冷了人心,底下的人怕早就散得干凈。說到底,信譽才是我輩安身立命的根本。周師爺你說的道理,某如何不知道。如果手上有那欠條,自然要還給師爺。不過,你也知道,當初借給你的那三百兩銀子乃是素姐的私房錢,是嫁妝,夫家也不好插手,你自向她討要。”
周楠:“那就多謝員外了,素姐是你的兒媳婦,說到底也是你梅家的人。你這個做老人公的一句話,難道她還不答應?”
這梅康,繞了半天純粹就是說廢話。
我去問素姐,未免有點尷尬。說不好要被她給罵得狗血淋頭,直娘賊,梅康一定是想借素姐的手羞辱于我。
不對啊,真鬧起來,被羞辱的也是他梅家啊,此事甚是奇怪。
梅員外:“已經(jīng)不是了?!?br/> 周楠:“什么已經(jīng)不是了?!?br/> 梅康:“素姐已經(jīng)不是我梅家的媳婦了。”
“?。 ?br/> 梅康一臉的憤恨和惱怒:“那婦女人本身就不是正經(jīng)出身,當年我家阿大不告而娶,已是不孝。這就是一個喪門星,自她過門之后,咱們梅家就沒有安寧過。如今,她又將我家聲譽徹底敗壞了,須留她不得。老夫已將她趕出家門,聽憑其自生自滅。至于她以前帶過來的嫁妝,自帶回去。如今,不但你那些欠條,就連她以后的所作所為,同我梅家也沒有任何干系。周師爺,你要欠條,自問那賤貨要去,找老夫做甚?”
“??!”周楠又叫出聲來,一顆心仿佛跌到萬丈深淵。惱道:“梅員外,做人可要厚道。當初你可是答應了把欠條給我的,現(xiàn)在又說這些?”
梅康點頭:“沒錯,老夫是答應過去??墒牵覜]欠條,又拿什么給你。這么說來,也不算違約。師爺,那婦人就是瘋子的,說不好現(xiàn)在已經(jīng)上你家討債去了,還是多想想給如何應付吧,又何必在我這里癡纏,送客!”
看到周楠離去的背影,梅員外無聲地冷笑起來:周楠啊周楠,看這一關你怎么過得了?素姐那娼婦就是個天煞孤星,粘誰誰倒霉。偏又記仇,且生性狠毒。你辱她極甚,這個瘋女人一旦報復起來,姓周的你不死也得脫層皮。痛快,痛快?。?br/> 一想起縣試前那日那事,梅員外氣就不打一處來。
那天,周楠來家里泄露縣試考題。梅員外也知道這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絕對不能外傳,更別說另外找槍手了。
問題是,以梅樸那小畜生的作文水平,就算提前知道題目準備上幾日,也沒有任何用處。好在有女兒梅遲提醒說素姐以前學過經(jīng)義,八股文章作得不錯。
于是,梅康就去素姐那里,讓她做一篇范文出來,讓梅樸預先背熟。
卻不料,那婦人實在太狡猾了,一聽說周楠來過,立即就猜出這是本期縣試的題目。于是,這個天大把柄就落到她手里。
素姐就威脅梅康說,她要離開梅家,否則,就告到學政衙門,大家同歸于盡。
沒個奈何,梅康只得同意,待到梅樸府試回來,就寫了文書,找了中人見證,將她的身契還給素姐,給了她一個自由之身。
這事被素姐拿捏了一通,梅康覺得很是窩囊??赊D念一想,兒媳婦這一走,老妻也不用時時將怒火發(fā)泄在她身上,鬧得家中雞犬不寧,卻是一件好事。
而且,素姐和周楠那事實在太丑,整個梅家的聲譽幾乎被敗壞干凈?,F(xiàn)在她這一走,籠罩到梅家頭上的丑聞自然煙消云散,何樂而不為?
畢竟,兒子馬上就要做秀才,讀書人最要緊的是名聲。否則,光素姐這件事,就讓老三在讀書人面前抬不起頭來,對他的前程也是大大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