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嗯……”她應了聲。
那女子臉上似是仔細化了妝,用濃艷的顏色描眉涂唇后,再梳上了婦人發(fā)髻,看上去便平白年長了十多歲。
但實際觀她身量,纖瘦矮小,應當是個少女才是。
不多時。
她的聲音雖然顫抖,但還是一字一句地說了出來:“那穿玄色衣衫的是、是大皇子,大名祁昉,性情沖動憨直,極難拉、拉攏。穿青色衣衫的,是、是三皇子祁瑾,他性情陰沉狠毒……穿赤衫的是工部的王易,他是個極刻薄的人……”
少年驚訝了下,嗤笑道:“原來你還真的認得?”
不僅皇室,連工部的官員都認得。這倒不是尋常女子能有的本事了。
“不過你卻是說錯了,這三皇子還算不得狠毒,而這個王易更不是刻薄之人,他在朝臣之間,名聲向來不錯?!?br/>
少年頓了頓,低聲問:“那你知曉那穿白衣的人是誰嗎?”
對方瑟縮了下,像是用了極大的力氣,方才忍住了骨子里往外冒的畏懼。
她道:“是、是晉朔帝么。有些遠,我也不大敢認……”
“是?!?br/> “那身邊那個穿紫衣的呢?”少年心道,他都不曾見過。
對方愣了下,竟然還真說出了名字。
她道:“鐘念月?”
她頓了頓,失聲道:“她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嗯?為何不能出現(xiàn)在這里?鐘念越?這名字聽著有幾分陰柔氣?!?br/>
她咬了咬唇,道:“只因她就是個姑娘?!?br/> “……”少年驚得挑了下眉,“晉朔帝會帶一個女子隨行?”
“怎么不會?清水縣那次之所以失敗,就是因為她,晉朔帝將她帶在身邊,擋了毒藥?!彼w快地道。
似是生怕有人輕視了鐘念月,搞不清楚鐘念月在晉朔帝心中的地位。
少年沉默片刻道:“若是沒有她,也未必能毒死晉朔帝。那次的計劃本就簡陋?!?br/> 女子不說話了。
少年立在城墻上,饒有興致地盯著下面看了許久。
女子忍不住問:“您到底……到底是什么身份?您為什么也認得他們?”
少年哈哈一笑:“我蠢么?告訴你我是誰,若是你轉(zhuǎn)頭改投晉朔帝了,那我豈不是死定了?”
女子只能不甘心地閉了嘴。
少年轉(zhuǎn)身往城樓下走,一邊走一邊道:“今日可莫要再露餡兒,讓你扮我娘,你都扮不好。這樣的大好事不是便宜你了嗎?”
女子露出屈辱之色。
她正值芳齡,誰想要去扮這人的娘?
相比之下,她倒寧愿扮他的妻妾。
她半年前被一伙人救下。
那幫人也當她是清水縣投毒事件中負責動手的人之一。
而那幫人是什么身份呢?她只知他們是亂-黨,先定王的亂-黨。
她是怕與他們混作一處的。
她清清白白的身份,有著無限風光的未來,為何要與亂-黨為伍?
可她作不得選。
自從清水縣后,她便被關(guān)押了起來。
每日都會有人來問她為何心懷叵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除此外,她便見不得天光,也沒有其余人與她說話。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將一手好牌打成這般模樣!
她幾乎要被那令人窒息的環(huán)境弄得發(fā)瘋。
好不容易有人來救她,卻是因為誤將她當做了一伙人。
她又能怎么樣?
只能先虛與委蛇地應下了。
那之后,她便被帶到了少年跟前。
只聽得身邊的人稱呼他“相公子”,這相公子當時瞧了她一眼,便說:“用這樣的愚人來辦事,難怪事情會辦砸了?!?br/> 她辯駁不得,只能咬牙認下了這口鍋。
那相公子還叫人將她帶下去,懲罰她去一處祠堂里擦地。
她每日里都過著豬狗不如一般的生活,自然滿心怨憤。幸而沒過多久……
少年突然出聲道:“我聽他們說你身負好運,但凡將你帶在身邊,便是再糟的事,也能轉(zhuǎn)危為安,將禍事變成幸事?!?br/>
女子這才露出了點真切的笑容,羞澀道:“嗯,只是一些小事,是他們多有夸張罷了……”
少年道:“夸你便是夸你,應著就是了。何故這樣虛偽?”
女子臉上的表情一僵,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往下接話。
少年又道:“我這回便要用一用你,且試試,是不是真像他們說的那樣一回事。他們都要將你奉作神女了?!?br/>
這相公子說得不錯。
她入了亂-黨一伙后,有一日那祠堂突然起了大火,牌位悉數(shù)跌落,卻偏偏有一個恰好跌在她的懷中。
后來有無數(shù)人來了,揪著她的領(lǐng)子要殺她的頭,卻發(fā)覺她懷里留了個靈位,那靈位竟然恰恰好是先定王的。
這下,她的過就變成了功。
一下成為了救火的大功臣。
再有一回,路遇武安衛(wèi)。
也是她救下了同路的人。
再再有一回,他們的人要去攻陷一處山寨。
也是因為她,才使得他們逃過了山寨布下的陷阱。
這幫亂-黨于是漸漸真將她捧作了神女,以為她能帶來好運。
使天命降于他們之身。
剛開始她還不愿意與他們?yōu)槲?,到后面,被捧得高高的,自然也從中品味到了一絲滿足與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