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自珍笑道:“言之有理。敢問少年尊姓大名?”
這少年郎瞅了瞅李逸云,道:“不敢,小子伍紹榮,和這位兄臺一樣,都是廣東人?!?br/> 李逸云大喜,道:“久旱逢甘露,他鄉(xiāng)遇故知,人生一大樂事啊。我叫李逸云。”
伍紹榮似乎聽過李逸云的名字,問道:“李逸云?李逸風是你什么人?”
李逸云一愣,道:“如果你說的這個李逸風也是廣東人,那可能就是我的兄長。”
伍紹榮道:“他在曹振鏞手下辦事。”
李逸云不由得多看伍紹榮幾眼,道:“那的的確確是我的哥哥。怎么,伍兄認識我哥哥么?”
伍紹榮不作答,上上下下打量著李逸云,道:“不像,不像,完全不像是兩兄弟?!?br/> 李逸云笑道:“何出此言吶?”
伍紹榮搖頭晃腦,道:“你哥哥滿肚子之乎者也、子曰詩云,一身書生的酸味兒,窮經(jīng)皓首,一心當官。眼睛倘若能寫字,寫出來的必是野心二字。你卻不一樣,似乎對周遭事物都提不起興趣,而且滿臉憂愁,像是深閨怨婦。嘿嘿,肯定是為情所傷吧?”
李逸云哭笑不得,道:“你看起來比我還小上三四歲,卻像飽經(jīng)風霜歷經(jīng)人世似的?!?br/> 伍紹榮故作老成,道:“我年紀雖小,讀的書卻很多,但不是看考八股用的四書五經(jīng),經(jīng)史子集也讀得少。我愛讀那些才子佳人的風月小說,和海外翻譯過來的洋文章。你一看就是典型的癡男怨女。哈哈哈。”
李逸云想起廣州的傷心往事,道:“我在廣州的確有許多不如意之事,所以跑來投奔我哥哥,想見見京城風光,借此散散心。但是我哥哥事務繁忙,無暇搭理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br/> 伍紹榮輕笑道:“忙什么?當然是學習他的恩師如何揣摩圣意了!”
李逸云覺得伍紹榮這么大膽評論當朝軍機大臣,未免太過放肆。他看了看龔自珍,對伍紹榮道:“我一直以我任性妄為無法無天,但是到了天子腳下也得自覺夾起尾巴做人。你們二位卻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之輩!大庭廣眾之下如此戲謔當朝一品大員,嘿嘿。萬一碰到那粘桿處的人,免不得去吃牢飯啊。還是得小心為妙。小心我是個小人,轉(zhuǎn)身就去報官了?!?br/> 所謂粘桿處,乃雍正皇帝用來暗訪搜查民情調(diào)查官員的機構(gòu)。本來清朝皇帝有感于明朝錦衣衛(wèi)和東西廠的特務危害朝廷過甚,便沒有設(shè)立類似組織。但是皇帝有時候想打探某些事情,也不得不采用特務手段。
雍正喜歡清凈,每逢夏天院子里便有蟬鳴聒噪,就命人操粘桿捕蟬。在他還在當皇子的時候,九王奪嫡,九個王子為了那把龍椅明爭暗斗兇險迭出。雍正為了搜集情報,便四處網(wǎng)羅江湖高手,出去刺探情報,像捕蟬那樣捕捉政敵的機密,這個部門便叫做粘桿處。當上皇帝后,為了繼續(xù)鎮(zhèn)壓反對勢力,雍正皇帝加大了粘桿處的力量。民間也把粘桿處的特務侍衛(wèi)叫做血滴子。后者的名頭更響。
伍紹榮笑道:“怕他作甚!咱們?nèi)肆牡脕?,才暢所欲言。不過李兄說得對,小心一點總歸不是壞事。咱們尋一個清凈的雅間,備上幾壺美酒,指點江山,激昂文字,豈不妙哉!”
李逸云和龔自珍均拍手稱贊。
伍紹榮招呼店小二,要了一個雅間,準備一桌上等酒席。楊小七是識趣之人,自覺跑到外面去逛街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