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朝講自己的時候一點都不在意。
他好像并不在意家庭離異、媽媽帶著妹妹出國這些變故,走的時候妹妹才三歲大,說話都說不明白,黏黏糊糊地跟在他身后喊哥哥。
剛到c國的第一年,賀汐還會哭著吵著要找哥哥,但是小孩子忘性大,等時間長了,尤其是長大上學之后,他這個哥哥就像小時候愛不釋手的玩具娃娃,不合時宜一般,慢慢地退場了。
賀朝說的時候沒帶什么負面情緒,反而還覺得挺好的,幸好她還小,很多事情眨眼就可以忘記。
然后去擁抱新的生活。
謝俞不知道該說什么,干脆沒說話。
“……我再次聲明一下,真沒那么凄慘,又不是失憶苦情劇,就是跟我不親而已?!辟R朝說,“你說她玩游戲玩得好好的,結果每次登上去發(fā)現裝備等級和臭男人都變了一個樣,想想是有點驚悚?!?br/>
賀朝這個人,情商很奇特。
說不上來他這情商到底算高算低,總結下來大概就是一位立志于感動自己的戲精人物。
比如說現在這件——賀朝那個遠在c國的妹妹,登上游戲,發(fā)現自己總是越不過去的關卡居然通了、好不容易攻略成功的男性角色突然跑了。
又是一個賀朝感動自己、感動天、感動地就是沒有感動得了對方的故事。
謝俞說:“你也知道驚悚?是不是自己想想還覺得特別感動?”
賀朝蹲在花壇邊沿上笑了:“你別說,好像是有那么點。”
謝俞對別人的故事向來沒什么探究的*,只覺得這個人像個大傻子。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他再清楚不過。這段時間他親眼看著賀朝打弱智游戲,上課打下課也打,有時候半夜還發(fā)張截圖給他,問他兩雙鞋子選哪雙。
他明明應該想,這關我屁事啊,但是鬼神使差地、謝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突然彎下腰,等他回神的時候,手已經放在賀朝頭頂上了。
兩個人都有點發(fā)愣。
賀朝頭發(fā)短,摸起來有些扎手。
謝俞在‘把他推下去’和‘立馬撒手扭頭就走’之間選擇了后者:“我回去了。”
“一起啊,”賀朝跳下來跟上,邊走邊抬手摸自己頭頂,“我頭上有東西?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謝俞回去之后洗了澡,頭發(fā)也沒擦干,蹲在床邊,伸長了手把床底的行李箱拖出來。
里面都是學習資料,模擬測試卷,以及他平時做的筆記,滿滿一大箱子。平時它們就躺在床底下,上了鎖,安安靜靜地躺著。
他覺得他應該做會兒題目冷靜一下。
謝俞蹲在行李箱邊上,盯著看了幾分鐘,手指觸著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封皮,他又抬頭看看窗外,黑夜里稀疏掛著幾顆黯淡的星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回想起賀朝蹲在路燈下那個笑容,很亮,好像能劃破黑夜似的。
賀朝看上去每天都過得很瀟灑。
謝俞很好奇他哪里有那么多事情值得高興,前兩天他喝汽水喝到再來一瓶,把瓶蓋從排尾傳到排頭給劉存浩他們炫耀:“都摸一摸,摸一摸啊……一天的好運氣從大哥的瓶蓋開始?!?br/>
許晴晴在做試卷,特別不給面子:“什么玩意兒,你以為你是錦鯉???”
“晴姐你怎么說話呢,仗著我朝哥不打女人啊,哎朝哥,我跟她不一樣,我捧你場,”萬達一邊說一邊強烈暗示,“啊,我摸了,我感受到它的魔力了,天哪,這種異次元時空傳來的神秘力量——朝哥,我有點渴,能不能把這個好運瓶蓋賞給兄弟?”
“不能,”賀朝伸手拿回來,“我要留著給我同桌。”
但是謝俞并不領情,等他進教室,對著瓶蓋就是一句:“要扔垃圾自己扔去?!?br/>
謝俞想到這里,突然意識到最近‘賀朝’這兩個字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
連周大雷都知道他有個大帥逼同桌,偶爾兩個人講講電話,話題總是會突然向某位大帥逼靠攏。
周大雷聽出不對勁來,問過一次:“你倆很熟?謝老板,認識你那么多年第一次見你交朋友啊,我怎么心里有種老父親的感覺?!?br/>
謝俞跟顧雪嵐剛到黑水街的時候,大雷還是黑水街孩子王,野得不行,看著那兩位樣貌氣質跟他們這片格格不入的人從長途巴士上下來。
雖然坐了四十多個小時的汽車,路途勞頓,但兩個人絲毫沒有放松警惕,尤其那個小的,眼睛里像是藏了刀子似的,銳利得很,看誰都像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