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爾尼洛娃是國家安全委員會的特工?哈哈,楚思南看著信上最后那一段話,心中狂笑不止,他搞不清究竟是自己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吉爾尼洛娃,一個看上去那么單純,那么不解世故的女孩子,居然會是一個特工?而且還是kgb旗下大名鼎鼎的第二局內的特工。蘇聯國家安全委會第二局主管什么,楚思南非常清楚,這是一個純粹的反間諜部門,也是蘇聯時期,在其國內最神秘、成員最復雜、辦事效率最高、手段最殘酷血腥的一個部門。吉爾尼洛娃竟然會是這樣一個組織中的成員,而且看起來地位不低,這……這是不是克留奇科夫在和自己開玩笑?
克留奇科夫不會開玩笑,至少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面開玩笑,這件讓楚思南聽起來感到有些不可思議,甚至有些滑稽的事,其實壓根就是真的。對現在的楚思南來說,讓他感覺最為滑稽的,便是自己剛剛才把一封關乎全局的信交到吉爾尼洛娃的手里,與此同時,也把自己的命運交到了這個效忠于貝利亞的女人手里。
為什么斯大林和貝利亞會對自己這么放心?為什么吉爾尼洛娃作為一個小小的上尉,就能在初次見面的時候,得到斯大林的重視,還專程把她帶回莫斯科?為什么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會急不可耐的安排吉爾尼洛娃嫁給自己?為什么這個女人又能在非常時期自由的進出克里姆林宮?這些原本非?梢傻牡胤剑约簽槭裁淳蜎]有去注意思考?大意,自己太大意了,當然,這其中也有吉爾尼洛娃的緣故,這個女人掩藏的太深了。
克留奇科夫的計劃很好,安排的很周到詳密,如果照他的布置走下去,事情大有可為。可是如今呢?完了,一切都完了。想必此刻吉爾尼洛娃已經站到了貝利亞的面前,單憑那封出自自己之手的密信,克留奇科夫就將小命不保,在處理掉他之后,不,也許在處理他的同時,貝利亞就會秘密派人來收拾自己了。
楚思南的心思剛剛轉到這里,窗外就傳來一陣兒唏唏唰唰的腳步聲,緊接著,房門被人推開,一個人走了進來。楚思南心中猛地一跳,下意識的扭頭看了一眼,卻發(fā)現一身戎裝的吉爾尼洛娃正俏生生的站在門口。
“你這么快就決定回來逮捕我了嗎?”楚思南將手中的信紙隨手放在面前的桌幾上,然后語氣平淡地說道。
緩緩的走到楚思南身邊,吉爾尼洛娃拿起放在桌上的信,草草的看了一遍,然后說道:“原來你都知道了,哼,我早就向上面反映過,克留奇科夫是一個很有野心的家伙,他這樣的人不適合處在如今這個地位上。但是很可惜,沒有人理睬我的建議,以至于出現了如今這種局面。”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我不用費心再向你解釋我的身份了。”在楚思南的身邊坐下,吉爾尼洛娃又補充了一句。
“如果是來逮捕我的,我馬上就和你走,如果不是,那么請你馬上走,我現在不想和你多說哪怕一句話!背寄厦鏌o表情地說道。
“哦,為什么呢?就因為我的身份嗎?”吉爾尼洛娃輕笑一聲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就錯怪我了,因為從我們結識以來,你就從來沒有問過我個人方面的事情,如果你問了,我想我會告訴你的!
“哈哈哈,蘇米,你難道不覺得自己說的這些話很好笑嗎?”楚思南不屑一顧的說道。
“或許吧,不過那又能如何呢?”吉爾尼洛娃聳聳肩,無所謂的說道。
“是啊,那又能如何呢?”楚思南嘆口氣說道,“時間永遠都無法倒流,既然命運讓我走到了今天這一步,那我也就有了做階下囚的覺悟了。”
“不不不,南,你為什么總是這么悲觀呢?”吉爾尼洛娃突然伸出一只手來,撫mo著楚思南的臉頰,柔聲說道,“誰會逮捕你?你又會做誰的階下囚?別忘了,你可是斯大林同志信賴的決策顧問,同時也是貝利亞所看重的人,將來或許還會成為軍中的寵兒,在這里,在蘇聯,在克里姆林宮,我實在想想不出有誰會把你送進大牢。”
楚思南心中一震,他側臉逼過吉爾尼洛娃的手,同時警惕的說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嘲笑我嗎?”
“嘲笑你?怎么會呢?”吉爾尼洛娃作出一幅不可思議的表情,很無辜的說道,“別忘了,我會成為你的妻子,我們結婚的日子馬上就要到了,作為妻子的我又怎么會嘲笑自己的丈夫呢?”
“別跟我說這些沒用的,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楚思南不耐煩地說道,“告訴我,我的那封信呢?難道你沒有把它交給貝利亞,好向你這位野心勃勃的主子討賞嗎?”
楚思南這句話顯然讓吉爾尼洛娃感到不快了,她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不過很快便再次恢復了笑容。
她再次聳聳肩,貌似在為自己解嘲一般,然后才說道:“你說那封信嗎?喏,在這里!
吉爾尼洛娃從口袋里取出一封信,隨手放在了桌上。
“說實話,我原本是真的想要把它交給貝利亞的,不過在一番思考之后,我決定放棄了,畢竟你是我的未婚夫,我怎么能出賣你呢?”吉爾尼洛娃半真半假的說道。
“哼,那我是不是該說倍感榮幸呢?”楚思南拈起那封足以招來彌天大禍的信,放在手上掂了掂,不以為然地說道。
“那倒不必,”吉爾尼洛娃語氣平淡地說道,“我其實也有我自己的考慮!
“哦,這句話我聽著還算順耳,繼續(xù)。”楚思南淡然道。
“說實話,如果貝利亞同志沒有現在的野心,不去碰觸底線,那我絕對會毫不猶豫的將你們送出去,交給他處置!奔獱柲崧逋拚f道,“不過現在的情況不同了,貝利亞已經瘋了,他被那似乎唾手可得的權利蒙蔽了雙眼,看不清自己正在走一條通向地獄的死亡之路。斯大林同志是誰?那是他貝利亞權利的來源,也是他能夠高高在上的唯一保護傘,推翻斯大林同志的地位,就等于推翻他自己存在的根基,埋葬一個斯大林樹立起來的領導核心,就等于埋葬他自己,他會在踩著斯大林的肩膀折摘最高權力果實的過程中窒息而死的!
“哦?”楚思南哼了一聲,作出一幅傾聽的姿態(tài),示意吉爾尼洛娃繼續(xù)說下去。
“貝利亞和斯大林不同,他們之間有著本質的區(qū)別!奔獱柲崧逋蘩^續(xù)說道,“雖然兩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心黑手辣,但是貝利亞卻永遠不可能超過斯大林,他最多只能做一個二把手,做一個斯大林指到哪里,就打到哪里的‘槍’。要知道斯大林之所以能夠掌權,能夠高高在上,絕不僅僅因為他的心狠手辣,他還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那就是資歷。呵呵,資歷是一個高高在上的決策者必須掌握的權柄,它無形但是卻至關重要,尤其在我們現在這個時代、我們現在這個國家,缺少了它的存在,一個人根本就不可能在這克里姆林宮站住腳。就像你,縱然有著千般才華,驚天貢獻,但是缺乏了資歷,仍舊無法對任何人構成威脅,這便是沒有誰會來重視你的主要原因。噢,也許對你來說,這是一個最有用途的優(yōu)點!
“不要扯到我身上!背寄习櫫税櫭碱^,說道。
吉爾尼洛娃笑了笑,轉回正題:“斯大林是偉大導師列寧同志的親密戰(zhàn)友,這一點無可爭議,作為曾經在當年直接領導過偉大革命的人,他所具備的資歷是如今克里姆林宮高層中沒有人具備的。再看貝利亞同志,他絕對不具備這種充滿威信的資歷,即便是有朝一日他能夠打倒斯大林,也不會有多少人對他心悅誠服的。最重要的是,貝利亞以往充當的角色已經為他整個人生定了性,至少在大多數人心目中,是這樣的——貝利亞是一個雙手沾滿軍人血腥的劊子手。他樹敵太多了,多到讓他整晚整晚要做惡夢的份上了,如果由他擔任了第一書記、最高統帥的職務,我很懷疑國內會不會出現大規(guī)模的軍隊嘩變。你知道我這段時間都在擔心什么嗎?我在擔心自己會在不久的將來,因為受到這個家伙的牽累而鋃鐺入獄,甚至性命不保,而這一點擔心,就是從貝利亞開始準備奪權那一天出現的。貝利亞不可能取得絕對的領導權,這一點誰都看得出來,我相信莫洛托夫、馬林科夫乃至是伏羅西洛夫他們都看得出來,可是他們卻都裝模做樣的在貝利亞面前低頭了,為什么?不為別的,他們這是在借刀殺人。借貝利亞這把看似鋒利的斧頭,砍倒斯大林這面根基深厚的大旗,對他們來說,只有斯大林才是一匹兇猛的惡狼,而貝利亞只不過是牙齒尖利一點的狼犬罷了。當這頭狼犬咬傷了惡狼之后,真正的獵人才會從雪堆后面走出來,簡簡單單的收拾掉受傷的狼,然后再把狼犬拴好,甚至直接把它扔進熱鍋里,當作捕獵豐收后的一點加餐!
楚思南靜靜的聽著,吉爾尼洛娃那綿軟輕柔的聲音此時聽在他耳朵里,竟然感覺是如此的森冷,令人毛骨悚然。他一直在奇怪,為什么原本應該是老奸巨滑一群家伙,怎么就那么簡簡單單的被貝利亞收拾掉了,原來其中的因由竟在于此。
“貝利亞瘋了,可我決不能和他一起瘋,”吉爾尼洛娃的話還在繼續(xù),“原本我一直在考慮,是不是應該早一步向斯大林同志匯報一切,以便為自己的將來某一條更好的出路,但是你的表現讓我放棄了這種做法。我知道你有一種類似于可以預知未來的神秘能力,早在當初走出沼澤的時候,我便已經有了這種懷疑,那時候我把你的情況向上面匯報了,引起了貝利亞的重視,后來他親自的測試證明了我的猜測。按道理講,既然你有這種能力,那又怎么會不事先向斯大林同志匯報呢?按照貝利亞的猜測,他覺得你是有心要投靠他的,所以才隱瞞了一切。哈,這世界上或許只有他那種自以為是的家伙才會這么想吧?我可沒有那么笨。那時候我猜想,你之所以隱瞞一切,就只有兩種可能,其一是你的預知能力并不是那么好使,不能把所有的一切都看清楚,其二,就是你另有所圖。為了證實自己的推斷,我向貝利亞建議把你軟禁起來,隔絕同外界的一切聯系,卻只有我能夠自由的出入。如果我的第二項猜測正確,那么你在這段時間里,就肯定要想方設法的同外界聯系,一旦你采取行動,就是你暴露計劃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