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白心里一顫,到底是什么寶物,竟讓羯狗牽掛一十六年而不忘???但觀張賓渾身上下,也不似能藏個寶貝,想必是將那寶貝藏在了某處!他見獵心喜,故意套著話說道:
“先生曠世奇才,卻為了黎民蒼生,要隱居這偏遠苦寒之地,真是委屈了!”
張賓瞥了司馬白一眼,淡淡說道:“殿下就不想問是什么東西么?那東西我藏的很好,若是不說,誰也找不到?!?br/> 套子還沒下,便被人看透了心思,司馬白不由訕笑一聲,但轉(zhuǎn)念一想,心中道了一聲慚愧。
堂堂司馬氏子孫,怎能對羯狗財物動心,羯狗便是將金山銀山雙手奉上,司馬氏的子孫也只當糞土泥坷而已!
那寶貝最好爛在這張賓的肚子里!
張賓瞧著司馬白眼神明暗忽閃,只道他在琢磨怎么套出寶物下落,冷笑一聲,忽然話鋒一轉(zhuǎn),說道:“老朽死不足惜,卻不能讓這寶物因老朽而埋沒,想托與殿下...”
“某不稀罕!”司馬白爽快的打斷道。
“你不要?”張賓一怔,仔細端詳司馬白。
司馬白若想欲擒故縱,難欺張賓這雙眼睛,可張賓見其神情坦蕩自然,卻絕非作偽拿捏!
“你可知這是石王鎮(zhèn)國之器!?”
“便是那傳國玉璽,我若想要,也只憑本事奪回,”司馬白不知忽然打哪來的豪氣干云,“何用別人偷來送我?”
張賓本欲試探司馬白,以寶物相誘,也未必安的什么好心,現(xiàn)在卻被他一句話震的神思恍惚。
“殿下性情真是驚艷!司馬氏傷盡天和,老天竟還賜下你這樣的人物,太白經(jīng)天,天下將有刀兵劫,或許這便是天意吧!止戈為武也未然可知??!”
張賓抬頭望向天空,天已蒙蒙發(fā)白,太陽正露出頭來,卻仍有一顆星辰閃著輝芒,那便是太白星,也叫做啟明星,張賓轉(zhuǎn)頭望著司馬白,平靜問道:“殿下可信天道?”
司馬白一怔,啐道:“誰有心思聽你故弄玄虛,我只想一刀結(jié)果了你這個曠古漢賊?!?br/> 說著便又舉起了御衡白。
“老朽已是回光返照,你何不再容我一點時間?”
司馬白提刀上前,冷笑道:“當年你在寧平城下,可有想過再容我司馬氏一點時間?”
言下之意,竟是一點時間也不打算容了!
“竟遇上個記仇的!”張賓苦笑一聲,不慮司馬白長刀加身,自顧說道:“殿下可知蘇秦張儀,又或?qū)O臏龐涓?”
“蘇秦張儀?孫臏龐涓?”司馬白啞然失笑,“既已回光返照,你竟還啰嗦這些?”
張賓接著說道:“此四人能攪動春秋戰(zhàn)國之天下大勢,殿下可知所憑為何?”
司馬白被問的莫名其妙,他譏笑道:“人這一輩子只能有一次回光返照,你竟要拿來教我學問么?可惜,這卻是我學過的,他四人師從鬼谷子王禪,學得經(jīng)世本領(lǐng),能縱橫天下自然是靠兵法韜略?!?br/> “也對,也不對,”老人不在意司馬白的冷嘲熱諷,繼續(xù)問道:“殿下,可知頭懸梁錐刺股的典故?”
司馬白早已不耐煩,隨口道:“蘇秦游說秦王不成,落魄歸家,父母妻嫂惱他耗費家財不成功業(yè),羞辱惡罵不以他為親人骨肉...”
本是無心之言,司馬白卻忽而感觸頗深。
如蘇秦得配六國相印之大才,竟也有落魄困窘之時,自己比之蘇秦,是否也能由落魄而出人頭地?
那男人若無本領(lǐng)成就功業(yè),當真妻不以為夫,母不以為子么?
他心中有所思悟,這一典故便越講越迷:“...蘇秦搜檢舊箱,得陰符一書,乃晝夜揣摩,夜倦欲睡,則引錐自刺其股,血流遍足...”
“何為陰符?”老人忽然打斷司馬白。
司馬白沉思一陣,回道:“細細想來,還真不知何為陰符,未曾讀過?!?br/> “殿下當真好學問,這陰符二字于正史少有記載,僅見于野史紀略,殿下未曾讀過也不出奇,本就很少有人讀過,”老人笑贊,話鋒一轉(zhuǎn),肅然道,“只因陰符,是天道繁衍!”
“天道繁衍?”司馬白又是一聲冷笑,“我知你身懷大才,原還在想你這樣的人在將死之際會說些什么,不料竟只是一味故弄玄虛,不如歇一歇,我送你上路!”
老人渾不在意,繼續(xù)說道:
“吾少時常嘆,古往英雄為何總能在默默無聞中一鳴驚人,既而建立赫赫功勛,成就曠世基業(yè),他們因何忽而便知人所不知之理,突然便能成人所不能成之事,莫非真乃天命?直至吾偶然于云夢山石洞中習得一卷壁刻經(jīng)書,方知所謂天命,乃是得了天道!吾也不知這天道從何而來,但自三皇五帝,經(jīng)夏商周秦漢至今,天道似乎就一直存在于世間,吾推測,伏羲得天道而能造陰陽八卦、女媧得天道能定婚姻人倫、神農(nóng)得天道而能知百草五谷...”
“呸!荒誕之至!此說糊弄無知匹夫尚還可能!”
未待張賓講完,司馬白便一陣冷笑打斷,
“依你之見,黃帝勝蚩尤乃是得了天道,夏禹治水鑄九鼎也是得了天道,商湯、周武、始皇帝、漢高祖都是得了天道才創(chuàng)出基業(yè),就連羯狗石勒和你,也是得了天道才能篡晉立趙,對是不對?”
“上古三皇內(nèi)文,黃帝陰符真經(jīng)、姜尚太公陰符、鬼谷子本經(jīng)陰符七術(shù),黃巾張角之太平要術(shù),留侯張良之素書,等等,都乃天道繁衍,殿下可有讀過?”
“聞所未聞!”
“既然未曾讀過,殿下憑何嗤之以鼻?”
張賓呵呵一笑,“老朽于云夢山所習那部經(jīng)卷,正是鬼谷子的本經(jīng)陰符七術(shù)。我以其輔佐石王縱橫天下,區(qū)區(qū)不才,也算是機不虛發(fā),算無遺策了!”
“你臨死還要在炫耀一番?!”
司馬白想反駁,卻也無從爭辯,石勒張賓這一主一謀,堪稱縱橫無敵,否則怎能奪了晉室大半江山?
“老朽正有事相托,豈敢胡亂炫耀!”
司馬白冷笑道:“你怕是所托非人,我殺你尤恐不及,還會為你辦事?”
“老朽時辰不多,”張賓一陣咳嗽,“不論殿下愿意與否,還請記牢?!?br/> “恩?”司馬白詫異道,“記啥?”
只見張賓端正神色,深吸氣蘊,用盡力量,緩緩說道:“盛神之術(shù)...神為之長,心為之舍...”
“養(yǎng)志之術(shù).....知人則分職明...”
“散勢之術(shù)...外視虛實,動而不失...”
“實意之術(shù)...慮深遠則計謀成...”
“分威之術(shù)...動者必隨,唱者必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