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孫伏都也算人中俊杰,倚仗背后強大的趙國,悍然插手代國朝局,面對代國君臣的怒火,竟是絲毫不見慌亂,反倒悠悠長吟:
“天王是賞識大王的,只要大王肯認真替天王辦差,誰敢對大王不敬?”
什翼犍望著眼前這個趙國專使,憤恨難以復加,他除了嘶吼幾嗓子,別無辦法!
國事艱難,勢不如人,唯有強吞苦果。
此刻代國局勢微妙至極,梁蓋代表的朝中元老貴戚,獨孤眷代表的南部頭領們,賀蘭藹頭代表的西部頭領們,幾方勢力圍坐一桌,說來可笑,除了自己這個代國之主,竟是誰都有掀翻桌子的能力,但誰都不敢不舍的掀桌子,只盼多撈多占些桌子上的酒肉!
如今獨孤眷借勢趙國虎威,假口慕容聯(lián)姻,兵臨北都以清君側(cè),用意無非是提出了要多吃些酒肉。
其余人等自然是要護好面前吃食,在探清虛實之前,任誰都是不敢輕舉妄動的,因為一旦平衡打破,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越是在這時候,趙國姿態(tài)便是那決定因素。
趙國專使輕身而來,隨身侍衛(wèi)不過百人,但遍觀朝野,文武重臣趨之迎奉,諸部頭領任聽差遣,在代國這千里草原上說是呼風喚雨也不為過!
究其原因,僅僅是攝于趙國淫威么?
恐怕根子上是代國上下各安鬼胎吧!
什翼犍在趙國十年,自然識的這孫伏都,此人乃是羯人中罕見文韜武略的精英,此刻見了他的手段,令什翼犍既疑惑又驚畏,這人是如何將代國人心拿捏的如此精恰,出手便將風云握于手中!
不是他!
他絕無這般本事!背后必然還有高人!
什翼犍望著眼前的孫伏都,忽然想起趙國宮闈中流傳的一句諺語,說的乃是天王石虎最腹心的利刃——殿前金麒麟,帷幄君子冢,和尚御中坐!
而這孫伏都,分明便是君子冢之人!
他突然發(fā)問道:“是大執(zhí)法駕臨北都了么,孤豈能不盡地主之誼?”
孫伏都冷冷的看了什翼犍一眼,面無表情,暗道你區(qū)區(qū)邊陲藩王又算什么東西,還要見大執(zhí)法?!
他既未作答也未否認,而是指著城下獨孤大營說道:
“某瞧著獨孤眷也該辦好差事了,大王還是操心如何同慕容皝回函吧!”
拓跋梁蓋雖不解什翼犍所問,但知道孫伏都所指差事乃是襲殺慕容使團,他不禁悶哼一聲:“貴使做事太絕毒!”
“嘿!”孫伏都冷笑一聲,暗啐一口,心道不絕毒能逼你等君臣就范?
仿佛呼應他的冷笑,遠方出現(xiàn)了一片黑影,烏云漫卷,直朝北都涌來。
拓跋梁蓋身經(jīng)百戰(zhàn),自然知那是大股的騎兵,便搭手張望了起來,眺望片刻,嘆氣道:
“恐怕是襲殺慕容使團的兵馬回來了,獨孤老狗到底是辦了這等絕戶事!”
什翼犍也被吸引了注意,望著那片越來越近的黑影,臉色變的煞白,憂心道:“不知四弟可否平安!”
“獨孤都護一心效忠天王陛下,雖對大王有所僭越,卻也情有可原,待我出城勸解一番,必然退兵回師,大王,大都督,不知意下如何?”
孫伏都說的輕巧,但這前這君臣二人心里門清,前提是二人就范妥協(xié),不妥協(xié)也實在沒有好辦法了。
代國即將面臨親家成仇,上國成敵,自家四分五裂的嚴酷局面,再拖下去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了,其實二人心里也明白,這事從一開始,結(jié)果就是注定的,所謂的拖延,只是為代國尊嚴掙扎片刻罷了!
“都依貴人!”
拓跋梁蓋猶如斗敗的公雞,垂頭喪氣,此事過后,說不得要割出一大塊肉與那獨孤老狗了!
“天王陛下念著獨孤都護辛苦,已撥糧十萬石,精鐵萬斤,此刻怕已運到平城了,獨孤氏此番進京,無需盛樂再出一錢軍費!只等大王和大都督辦妥天王交代的差事,獨孤都護也將打道回府,不要盛樂一官一職,嘿,天王已封其平城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