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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后的小內(nèi)侍,手上托著個朱漆盤子,置了蓮花白瓷的酒壺和酒杯,看起來并不陌生。
父親在位時,我就曾幾次看到過齊宮的內(nèi)侍拿了這些東西匆匆走過,不久便會傳來某位大臣或某位宮妃暴斃或被賜死的消息。懶
我微笑著勸他:“管公公別哭了。連那夜夜與我風流纏綿的男人都不曾為我掉一滴淚,您這是做什么呢?”
管密忙擦了淚急急道:“娘娘,皇上他……他不是不心疼啊!昨晚他坐在窗口,那可是整整喝了一夜的酒??!”
他喝的是美酒,給我的是毒酒,難不成我還得對他感恩戴德,死而不已?
冷笑著拂袖走到妝臺前,讓她們?yōu)槲沂崮铣顚こ5呐畠簥y,轉(zhuǎn)眼不見輕羅,遂問為我理妝的連翹:“輕羅呢!”
銅鏡里,連翹一雙大眼中水光盈盈,只強忍著不掉落下來,可為我梳髻的手,分明正在顫抖。聽我問起,她好一會兒才憋著嗓子低低答道:“輕羅去找皇太弟了?!?br/>
“或許,就快回來了?!彼辜钡赝翱谕艘谎?,說不出是希望,還是絕望。蟲
拓跋頊住的涵元殿離瓊芳閣并不太遠,輕羅知道我性命攸關(guān),一路也不會耽擱,有我洗浴的這么長時間,以她的腳程,可以走上十個來回了。
如果拓跋頊不在宮中,輕羅應(yīng)該早就空手回來,也好多片刻與我相處的時間。
她一直沒回來,證明她并不是沒有找到拓跋頊,而是拓跋頊不愿意來。
其實,早就在意料之中了,不是么?
江山與美人,輕重之分簡直不用權(quán)衡。<>
如果他肯來,那是意外驚喜;如果他不來,那才是意料之中。
或許,人之將死,心中會格外清明吧?清明得不想讓自己死前都不得安寧。
不抱希望,方才不會失望。
我冷寂地笑了笑,自己拈過胭脂絲綿,穩(wěn)穩(wěn)地送到唇邊,將艷紅的唇脂點上。
瀲滟奪目的朱色,鮮亮奪目,如剛剛成熟的櫻桃,正在晨間清澈的陽光里耀著幽幽瑩瑩的光芒。
窗扇正大敞著,大株櫻花在迸綻到極致時開始凋零,一瓣瓣的粉紅,凝了誰的血淚,在沙沙的春風中簌簌飄動。
風動窗幃時,居然有一朵花兒,如喝醉了般跌跌撞撞撲到我懷里,歇在雪白的襟前,微微搖動著,像垂死了的彩蝶,顫巍巍地撲著翅翼。
花開過了,總算有過最繁盛時的美麗記憶。
而我呢?
我只有一個從來不曾被我自己認可的墨妃身份,無人愛我惜我,我也不再有所愛之人。
終是遺憾。
我唯一的美好記憶,依舊是不解事時縮在蕭寶溶溫暖清新的懷中格格地笑。
幾番風雨走過,那曾經(jīng)純稚的笑聲,已蒙了塵埃般不清晰。
我拈了花朵,輕輕嗅了一嗅,走出房門,走向回廊。
管密從小內(nèi)侍手中接過倒好的毒酒,帶了他們齊刷刷跪倒在地,將毒酒舉過頭頂,沙啞著嗓子道:“皇上口諭,讓墨妃先行一步,為皇上守護地陵。<>百年之后,皇上將與墨妃再續(xù)前緣!”
生時不放過,連死了也不放過,居然要將我早早埋在他的陵墓里!
再續(xù)前緣!
我的前緣,早就斷了!
抬頭,最后看一眼閣外的大道。
空空蕩蕩,不見半個人影。
執(zhí)杯,觸唇,仰脖,澀而辣的酒入口,一飲而盡。
然后擲杯,揚手擊在閣前的漢白玉欄干上,砰然而碎。
不知是誰先號淘一聲,廊下,屋邊,滿宮跪著的內(nèi)侍宮人,驀地大放悲聲,痛哭流涕;連管密也伏倒在地面上,失聲哭嚎。
平常拿著笑臉和金銀,刻意去籠絡(luò)著這些下人時,未必有多少真心??蛇@時候,他們倒還曉得為我難過,用他們的眼淚來葬我。
而我曾經(jīng)為之流干淚水的那人,連露一面都舍不得。
不過,我也不會再為這人落一滴淚了。
望一眼南方的天空,我默默走回臥房,只覺腹中迅速如烈火般焚燒起來,漸漸尖銳成不可抑止的絞痛。
踉蹌再走兩步,到底無力走到床邊,便抓了床前的幃幔,呻吟著軟下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