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林默自己也沒想到,當離開青木宗的時候,他心中竟然泛起了不舍之情。
除了一堆價值不菲的法袍,他什么都沒帶走,靈晶全花在了密藏閣,佩戴那柄法刀放回了原處。
他自己都不明白,這么做是為什么?
或許有些東西深深埋進了心底,不愿意面對,也不愿意承認。
他也不認為自己多情!
多情總被無情傷。
這輩子有一個徐師姐足矣!
懷著復雜的心情,林默就這么孑然一身離開,沒有告別,連一封信都沒留下。
“起錨。”
“揚帆。”
水手嘹亮的號子此起彼落,蔚藍的大海一望無際。
林默心里沉甸甸的,仿佛遺失了一些重要的東西,離開青山洲海岸的時候,他一直望著東方,那一片天空下,留下了某些值得一生去回憶的故夢。
海上的日子過得很慢,他也沒有去和船上其他客人攀談交流,如今他改頭換面,不再是小山人江柏彌,而是道號‘守藏’的遠游散修。
上船時恰如其分地在船老大面前抖摟過一手仙術,使之對他敬若神明,不僅安排了最好的客艙,還是獨立在三層甲板上,與其他人遠遠隔開,每天只有負責后勤送飯的小廝登門兩趟,別無他人敢來打擾。
海船主要運送來往于青山和少陽兩洲的稀缺貨物,其中不乏仙家天材地寶,大多數(shù)是藥材,船舷周圍刻滿了仙家符紋,可防颶風大浪,也能驅趕某些存在深海中的傳說怪物。
三四個月的航程,并沒有遇上太多困難,船上水手都很有經驗,懂得避開風險極大的水域,偶遇風浪,這艘航船上的陣符也足夠應對一般風險。
一路上也多次停靠,海上有不少住人的島嶼,專門給來往海船提供淡水食物,林默一次都沒下過船,他把自己關進了船艙,專心修行,芥子內觀拼湊著從丹崖上得來的那些畫面碎片。
船老大沙啞的大喉嚨在門外大喊:“守藏仙師,東林港快到了。”
林默推開門出去,船老大本來深褐色的皮膚似乎又曬黑了一些,見他出來,恭恭敬敬抱拳彎腰,然后指向遠處,“最多還有半日,船就會靠東林港補給卸貨,需要三日,此處已經是西乾最西端,仙師若不想在此下船,也可以隨船去北面望海州?!?br/>
海平面上多出了一條漫長的黑線。
林默目力遠勝這些水手,看得很清楚,那是大陸海岸線,一座石頭城屹立在高高的青石山巔。
東林港,上林城。
賊老天還真有意思,冥冥中安排好一樣,偏偏把他送來了這個地方。
登船的時候,負責收銀子載人的船東一直說海船上的貨物是運去望海州鹽池郡,他也就沒留意途中會經過那些港口,歸鄉(xiāng)心切,他甚至想過當?shù)巧衔髑薮箨?,一定會御劍以最快速度趕回西崇山。
可這里是上林城!
東林張家盤踞千年的古城。
他殺死了張秋山,張家派人兩次襲殺過他,這件事盡早會有個了結,可現(xiàn)在他并沒有這個能力。
得趕在知道他還活著之前,去上林城走上一遭,最不濟也得拿回‘小山人’賣命換回的那條神木槊。
“我就在東林港下船?!?br/>
林默嘴角揚起自信的微笑。
……
上林城屹立千年,據說建城的第一任郡守大人就是張家先人。
城建在海邊山頂,俯瞰東林港。
從海港仰望,夕陽余暉灑落在高聳的城墻上,丹樓如霞。
林默一身青布道袍,挽了個道髻,將劍橫別腰后,吸收極淵土性真源之后,‘寂’依舊只開單刃,劍身卻明亮了不少,劍柄劍鞘卻不再純白如霜,染上了一層黑褐,上面紋路更加繁復,外表顯得更加普通。
道士裝扮,配一柄不打眼的劍,很符合遠游散修身份。
從海港進入上林城有兩條路,一條主路供車馬運貨,需繞一個大圈子,從另一個方向的緩坡上山;另一條路就是從山崖上鑿出的階梯登山,六百級臺階走完,就來到了上林城側門。
把守城門的不是披堅執(zhí)銳的軍士,而是三五個穿著灰袍,腰間懸長鋏的修行者,約莫煉氣四五層上下,在城門前來回走動,眼睛審視著每個從山下上來的路人。
進出城門的人不少,城門內外道路邊擺滿了攤子,很多都空著,地上一堆堆各種各樣垃圾,很顯然天氣將晚,攤子主人都已經收攤回家。
林默剛到門前,就被人攔住。
攔他的人滿臉絡腮胡,粗聲粗氣道:“外來修行者進城需繳納每天一塊靈晶作為補償。”
加上下界,已經走過不少地方的林默還是頭一遭聽說。
上林城墻上隱隱刻滿符咒,用靈識觀察,可見整座城上空籠罩著一層透明結界,聚集靈氣不假,打造陣法維持陣法運轉需要花靈晶也不假,但進城收錢,這種做法很難讓人接受。
“諸位是?”
絡腮胡大拇哥一挑,一臉驕傲:“東林張家,聽說過沒?!?br/>
林默操一口青山洲方言,搖頭表示不知。
絡腮胡臉上露出鄙視,道:“外鄉(xiāng)來的也不怪你,這么跟你說吧!整個西乾洲,除了西崇山少陽劍宗,就是我們東林張家最有地位?!?br/>
張家人竟然把整座上林城當成了自家地盤。
其實也就他以前不關心山外消息,上林城一直以來就是少陽劍宗西面防線,不屬于任何王朝國家,城墻上所刻陣符也是宗門歷代長老級人物的手筆,收聚靈氣只是一個方面,主要還是用來防御。
維持陣法運轉需要大量靈晶,宗門這方面口惠而實不至,張家自然需要開源節(jié)流,收取修行者入城靈晶的做法,西崇山早就心知肚明,也并非張家人故意刁難外來修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