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沒敢笑,心里是特想笑,趕緊地就將紅蓮給拉起來。
  一拉起紅蓮來,她才清楚地瞧見紅蓮姣好的面容全是晶瑩的淚水,光潔的額頭更是紅腫一片,還隱隱地滲出些艷色的血來,一瞧見這個景象,她眼睛都沒敢眨一下,“紅蓮,你這是做什么呢,姑娘待你好,你怎的就這么為難起姑娘來?你這么一跪,又把臉弄成這樣,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姑娘把你罰成這般的,豈不是容易叫姑娘被人說嘴?”
  紅蓮一肚子委屈說不出來,雙手捂著嘴兒,便是哭也不敢哭,眼淚一直流,她只得用手抹掉,越抹越多。
  紫藤便拉著她下去了。
  袁澄娘就一直笑著,笑看著紫藤將人拉下去。
  剛出了屋,紅蓮就哭出了聲。
  紫藤嚴厲道,“哭什么呢!”
  紅蓮就把聲收了回去,抽著細瘦的雙肩兒抽泣著,又疼又委屈,向來在侯夫人面前都是極有面子,在五姑娘面前就經歷了這么不明不白的一出,讓她滿心里都難受。
  待得到了廊下,她緊緊地拽住紫藤的衣袖,“求紫藤姐姐教我?!?br/>  紫藤是侯府家生子,多多少少也知道秦家的一點兒打算,也不能說是秦家的一點兒打算,而是侯夫人的打算,侯夫人想將紅蓮塞給袁三爺呢,上次的機會沒成型,如今到讓紅蓮在姑娘身邊伺候,這伺候姑娘的人,袁三爺若是好色之徒,也不會看中女兒身邊伺候的丫鬟——
  更何況袁三爺不是好色之徒,更沒有可能收受五姑娘身邊的丫鬟,即使由何氏來安排,也不會將女兒身邊的丫鬟安排給丈夫,侯夫人將紅蓮安排到三房五姑娘身邊,是打著近水樓臺先得月的主意,可惜這主意卻讓紅蓮離那個目標越來越遠了。
  能說侯夫人不知道嘛,必是心中有數(shù)。侯夫人并沒有將所有希望都擺在紅蓮這邊,紅蓮能不能成事,僅僅看紅蓮自個罷了。秦嬤嬤沒看出來紅蓮早就已經是棄了,她還做著白日夢呢。
  紫藤想到這里,便拿著帕子替紅蓮擦臉,碰都不敢碰一下紅蓮紅腫的額頭,“你呀好生兒地伺候著姑娘就行,都到了姑娘身邊,就得盡心地伺候姑娘。”
  紅蓮這會兒是真忍不住哭出聲,便是哭起來,她也是哭得好看,“姑娘并不喜歡我,我如何伺候得好姑娘?”
  紫藤手中的動作一滯,見紅蓮那副不服氣的模樣,柔聲勸道,“我們伺候姑娘,講究的是一片誠心,哪里能因為姑娘喜歡我們就好好兒地伺候?姑娘就算不喜歡我們,我們也是好好兒地伺候是不是?姑娘是姑娘,我們是奴婢,得擺正了自個的位,你是不是覺得從老太太那邊過來再伺候姑娘,委屈了你?”
  前邊兒的話還好,最后一句話著實誅心,便是紅蓮心里這么想,嘴上也是不敢說一句的,她慌忙地求道,“紫藤姐姐,我哪里有這種想法,若是有這種想法非叫我被雷劈了不可!我全心全意兒地伺候姑娘,姑娘緣何下我的臉面,我是姑娘身邊兒的一等大丫鬟,又如何面對那些小丫頭?”
  紫藤一聽,便有些不喜,“你的臉面,你有什么臉面?你的臉面不都是姑娘給的?”
  紅蓮赤紅了臉,剛想爭辯,就見著袁三爺過來,她連忙捂著臉抽泣起來。
  她側著身,身段裊裊地朝袁三爺福身行禮。
  袁三爺并未往廊下看一眼,便大踏步地朝袁澄娘的屋里進去。
  紫藤見紅蓮這作態(tài),分外不喜,卻沒因這點多說,她看出來姑娘對紅蓮的不喜是為何了,她冷冷地瞧著紅蓮,“你還是下去先收拾一番,就這模樣出現(xiàn)在主子面前哪里還成?我屋里還有上次姑娘賞的玉露膏,等會給你送去消消腫?!?br/>  她話說罷,就朝著她家姑娘的屋子走過去。
  紅蓮想跟上去,又驚覺自己樣子太過凌亂,思及剛才袁三爺并未瞧過來一眼,她面上是又紅又白,女子的羞怯之態(tài)就涌上來,趕緊地回去屋里,將自個給收拾了一下,就額頭的紅腫及破處瞧著挺為猙獰,便是她自己瞧了都覺得有些兒可怕。
  她對著銅鏡照看著自己的額頭,想著可能會留下疤,她不由得哭得可憐兮兮。
  袁澄娘懶懶地坐在屋里,時不時地寫兩個字,權作是打發(fā)時間,沒曾想,她還沒寫上幾個字,她爹袁三爺就進來了,她忙忙地坐直身體,“爹爹,您怎么就過來了?”
  袁三爺瞧著她放在案上的字,有幾個字像模像樣,有幾個字又難看,讓他看得不由失笑,“我們五娘這字識的多了些幾個,是在清水庵學的?”
  袁澄娘撅了撅了嘴,“女兒在清水庵無聊呢,就跟著小師父習了幾個字?!?br/>  袁三爺點點頭,當下就有了主意,“待得你回侯府,就去家學如何?”
  袁澄娘搖頭,她有自個的主意,而且倔著呢,“女兒才不去家學呢,二姐姐陰陽怪氣的,三姐姐又是個懦弱的性子,四姐姐又慣爭強好勝,女兒才不跟他們一塊兒呢,沒半點意思?!?br/>  袁三爺一愣,“你小小年紀哪里看得這么清了?還說起你那些姐姐們的壞話了?”
  袁澄娘嘴兒撅得更高,一副任性的模樣,“爹爹您知道我講的是真話,可沒半點亂說,二姐姐就慣會裝好人,若不是定方師太隨后趕到侯府為女兒明說,估計女兒早就讓老太太又給押著回清水庵也說不定?!?br/>  袁三爺對幾個侄女都不錯,每回兒出去辦事,回來時都給幾個侄子及侄女帶些新鮮的玩意回來,對二侄女的伶俐就更為歡喜,他是真疼侄女,但更疼的自然是自己女兒,“她怎的了?”
  袁澄娘就告起狀來,“女兒一說要回清水庵,她就急急地帶女兒回了,把女兒往老太太的榮春堂一帶,她就回了,就把女兒一個人留在榮春堂,她替女兒說半句話都沒得,女兒還在那里盼著她替女兒講話呢。平日里,二姐姐在幾個姐妹里面都是會替女兒說話的,便這回一句話都不說,叫女兒差點讓老太太給訓了頓。”
  袁三爺一聽就心疼起女兒來,女兒來莊子,他開心呢,就沒問女兒怎么來得莊子,這一聽,他就氣急,好歹還有幾分理智沒有發(fā)作出來,他深呼吸一口氣,沉聲道,“都是爹沒用,累得讓你受這些活罪。”
  “哪里是爹爹的錯,爹爹就是這樣子,非得把事兒往自個頭上掛,”袁澄娘小大人似的糾正著他的話,”女兒也不算受累,女兒就看清了老太太的臉,也虧得女兒做了夢才曉得老太太的臉。爹爹,女兒侯府里面掛的那幅畫您親自去取出來,這畫于您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