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將軍先回去養(yǎng)傷吧,這里交給我?!蔽闹鹪抡f話不輕不重,不疾不徐,卻會讓人莫名的信任。
老熊走后,連清冷冷的說,“你也走吧。”
文逐月像是沒聽見,兀自坐下,倒了兩杯茶,其中一杯遞給連清,水汪汪的眼睛無比的真摯。
連清接下了,說道:“你為什么會對齊國的事務這么清楚?”
文逐月想也沒想就回道:“沒有啊,當今天下事,話本里多少會寫點,然后按照現(xiàn)實情況改編一下,大致也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了?!?br/> 連清目瞪口呆:“……”這是人說的話?
她淡淡的笑著,輕啟朱唇:“沒有人會無條件的幫助別人,你說實話,你想從這兒得到什么?”
“將軍實在無須如此排斥?!蔽闹鹪驴粗B清的眼睛,“我永遠都是您的軍師?!?br/> 他語氣不重,甚至顯得有些溫柔,但卻擲地有聲。
從來沒有人會這樣跟她說話,這突如其來的溫柔一下子迷的她有些暈。
連清輕嘆一聲,心道:你懂什么……
這時,帳前士兵來報,“連將軍,水將軍醒了,請您去……哎,將軍……”
方才還似閑庭信步的和文逐月說話時,一轉(zhuǎn)眼就風一般的走了。
還沒到帥帳,隔老遠就能嗅到濃濃的藥苦味兒。
水越澤躺在床上,被軍醫(yī)清理過的傷口還輕輕滲著血,他面色蒼白,好似一瞬間,鬢發(fā)也白了不少。
他似乎是感覺到連清的腳步,微動的眼簾被迫張開,深吸了一口氣,半天才氣若游絲的向她伸出手:“阿清,過來……你們,出去?!?br/> 連清上前一步,接住那只懸在半空的手,“阿澤叔?!?br/> 眾人悄悄退去,只剩下他們二人。
“阿清啊,希望你……不要恨叔叔……”
一旁的連清頹然感到心里一緊,又聽水越澤繼續(xù)說道,“當初把你從焦芷帶到這里來,并非我愿。女孩子啊,就應該養(yǎng)在深閨,無憂無慮的?!?br/> 說起那時的事情,連清便有些神色微動,“是我做的不好嗎?”
水越澤搖搖頭,“你是最聰明的孩子。沒有一個父親會不愛自己的孩子?!?br/> 可我不是爹的親生女兒……連清心里反駁道。
“記得我上次給你的扳指吧,那個,算是我的私印。我把,整個紅嶺駐軍交給你……”水越澤喘了一口氣道,“以后啊,你得自己保護自己了。”
連清:“阿澤叔?”但她不太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水越澤拍了拍她的手背,“要是不想待在京都,就在紅嶺吧。在這里,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這是叔叔給你最后的禮物……咳咳……”
水越澤突然咳嗽起來,連清忙給他順氣,答道:“是是,我知道了阿澤叔?!?br/> 他看著連清純善的眼睛,愧疚之感油然而生,但他還是狠下心。
他想,老林說得對,這樣美好的姑娘,更應該被護在懷里??墒牵罱K還是抵不過那個“老父親”的稱呼,他得護著城凜。
眼下朝局動蕩,他手里的兵權(quán)是棵大樹,稍有不慎,就會招來禍患。他不求城凜有多大的報復,只要他能夠平安開心。
“阿清啊……”水越澤閉著眼,喃喃著,漸漸的睡了過去。
連清有些游神的沉默著。
水城凜見她出來,毫無生氣的樣子,還以為出了什么事:“阿清,你臉色不太好……對了,我爹怎么樣了?”
連清勉強扯了扯嘴角,“我沒事,阿澤叔也沒事,他已經(jīng)休息了,放心吧?!?br/> 話音剛落,就把水城凜甩在身后,飛快地跑了。
往昔的情分隨著水越澤那聲歉意的禮物痛徹心扉。
十四歲剛來紅嶺,所有人的房間都沒有炭火,只有她的房間有;只有她可以偷偷地跑到鎮(zhèn)子上玩,卻不被罰;只有她,每個月可以有三日的休沐;只有她,可以在紅嶺為所欲為,連水城凜都沒有這樣的待遇,只有她,在水越澤的偏愛下,長成了這樣一個古靈精怪的女孩。
原來,水越澤這么幾年的偏愛都是源于愧疚,她只是為他的兒子鋪路的一塊墊腳石罷了。
她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快要把自己憋死,才停下喘了一口氣。
心上仿佛在被無數(shù)的螞蟻噬咬,鼻尖一酸,眼眶就紅了,連著鼻尖也是粉粉的。
落寞,還是惆悵?
窮冬已過,卻不見絲毫溫變。四周靜謐如初,狂風肆虐,她站在風中,衣袂胡亂紛飛,乍起的衣角掩蓋了身后那人的腳尖。
“遠方的天,有位姑娘,站在樹下,等著槐花兒開放……高高的山上,有一棵槐花樹,美麗的姑娘站在槐樹下,日日夜夜盼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