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春光異常的明媚，山上有開的早的花兒，散發(fā)著醉人心田的淡香，緩緩的風(fēng)吹在臉上，帶著暖意，仿佛溫柔的撫摸。
????清湖上水波層層，在陽光下布滿碎金，閃著華光。
????村里的眾人都在山坡上下忙碌，云朵折了一筐桃花背回來，插在花觚里?；◤d和小院屋里，云英屋里都擺上了。
????云英不讓擺，“你屋里擺上，花廳里擺上也就是了，別往這邊屋里擺了?；仡^碰壞了花瓶！”
????花觚是龐仁之前送的，過年云朵又畫了樣式，訂了幾對花瓶。只過年的時候拿出來插梅花了。
????“買了就讓用的，藏起來就失去價值了！”云朵擺手，讓她放在屋里。
????云英無奈看著她擺手又出去，把花瓶抱起來，放到高處，叮囑云笑別碰著了。到井邊打了水，洗衣裳。
????方二郎和聶梅過來了，拎著一只雞，一塊肉，一包白糖。
????云英有些驚詫，他們不到聶家老宅去，來作坊這邊，是有事兒？
????不過來者是客，她忙到去倒茶，喊了正練字的云笑出去叫聶大郎和云朵回來。
????從作坊建成，家里來了人，都不再往小院領(lǐng)，一律領(lǐng)到花廳里。云朵和聶大郎不在家的時候，小院屋門都是鎖著的。
????方二郎扶著聶梅穿過長長的甬道進(jìn)了花廳，笑著跟云英問話，“大哥大嫂不在家，是去了哪？”
????“去東邊山坡上了，一會就回來?！痹朴⒄f著用竹盤子裝了瓜子，和一盤子點(diǎn)心端過來。
????看她隨心隨意的拿東西出來招待人，聶梅打量了眼她身上的衣裳。
????從玩具鋪?zhàn)娱_張一來，云英也忙的厲害，不過收獲卻是巨大的，她敢在外面跑了，也敢跟人說話買賣講價，鋪?zhàn)永锍糇饨穑I布料棉花皮子的本錢，也賺了有五十多兩銀子了。云英再穿衣裳，也講究了些。不過那都是出門在外面，在家里依舊半新半舊的棉布褂子和綜裙，頭發(fā)用紅木簪子隨意綰個簒兒。
????聶梅笑著拈起一塊點(diǎn)心，“這點(diǎn)心不像大嫂做的，是云英姐做的嗎？”
????她捏的是雪媚娘，的確是云英做的。不過和點(diǎn)心鋪?zhàn)雍灱s的點(diǎn)心都不外傳，即使是云英做的，她也沒點(diǎn)頭，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搖頭，“是二妹妹做的?！?br/>
????聶梅咬了一口，和之前云朵做的有些不一樣。
????方二郎是吃不出來，不過他看云英的不太自然的神色，看看聶梅，又看看手里的雪媚娘，眸光轉(zhuǎn)了轉(zhuǎn)。
????不大會，云朵和聶大郎牽著云笑回來。
????方二郎站起來，笑著迎出來。
????春光里，云朵穿著粉色繡蘭花短坎肩，紫色的寬袖褂子和紫色鑲闌邊大擺裙，身量纖纖婀娜，拿著一把木繡球花，一臉笑意的牽著粉臉白嫩的云笑走進(jìn)門。
????方二郎目光有些癡了，不管是聶梅，還是別的，都沒有這樣的顏色，這樣讓他覺得美好，仿佛散發(fā)著天地靈氣一樣。
????然而，一旁清俊挺拔的男子，同樣一臉淡笑，仿佛身上散發(fā)著光華一般，讓他覺得十分礙眼。
????云朵卻牽著云笑直接拐彎去了小院，楊狗兒幾個在山上采花，見了一叢木繡球花，想到過年云朵在花觚里插了紅梅花，就摘了拿過來給云朵。
????木繡球花和瓊花很像，云朵看著就有些想念姐姐，想念家人了。
????拿了個寬口花觚接了水，把花兒養(yǎng)在里面，云朵輕撫著，想到面冷心熱的姐姐每次聽到瓊瓊都變臉，忍不住笑起來。姐姐回來應(yīng)該就不會走了，那她每天都要聽上幾遍瓊瓊了！不僅瓊瓊，還有小瓊瓊呢！
????坐了一會，云朵起來，到廚屋里看了下。
????云英問她，“要留他們吃飯吧？拿了一只雞，一塊肉，那一包是白糖，有兩斤?！敝钢钆_案上的東西。
????云朵皺了皺眉，方二郎準(zhǔn)備這些東西拿過來，肯定有事相求。就到花廳里打個招呼。
????方二郎看著云朵笑問，“大嫂還真是不俗，在屋里擺了花兒，你剛才拿的那個是啥花兒？我也在山上見過，叫不出名字了。”
????“是木繡球花?！痹贫涞厮?。
????方二郎點(diǎn)頭贊道，“的確像繡球一樣！是大嫂起的名字嗎？山上很多花兒都沒有名字的！”
????云朵呵呵，“那花兒有名字。”拎了茶壺。
????方二郎忙伸手過來，“我自己來倒，不勞煩大嫂了！”
????見他把手伸過來，云朵目光一冷，拎著茶壺轉(zhuǎn)身，“你們說話兒，我先去燒壺茶。”
????方二郎見她走出門，有些悻悻的坐下。
????“你們?nèi)ミ^老宅沒？”聶大郎張口問。
????聶梅忙回道，“還沒有?！?br/>
????聶大郎皺眉，“既然過來，怎么不先去老宅問好？”站起來，“我跟你們一塊過去。”
????方二郎和聶梅都起身，隨他出來。不先去老宅，是怕去一趟老宅，東西用在老宅了，拿這邊來的就少了，說話也不好說了。
????聶大郎走在后面，把雞和豬肉拎上，“爺奶，爹娘都在，你們來了不先過去問好，也太不像話了！”
????“這些是給大哥大嫂拿的……”聶梅見他把東西拿出來，連忙攔著。
????方二郎也笑著攔他，說東西是他的心意，不讓聶大郎拿老宅去。
????“既去看望長輩，怎么能空著手？！”聶大郎沉聲說了句，拎著東西走在前面。
????云朵在家里等了一會，過去打了招呼，讓聶大郎留在聶家老宅陪客，她又回來，晌午燒了春筍臘肉，和云英，云笑三人蒸的竹筒飯吃。
????方二郎還要過來這邊叫云朵，讓都一塊吃。
????聶大郎坐著不動，“女人家又不能上桌陪客，叫她干啥！”
????方二郎臉色一變，看著聶大郎淡漠的神色，說起云朵直接隨口說‘女人家’，想到云朵被他糟蹋了，方二郎心里頓時就憋起一股惱恨。聶引這個吃軟飯的，自己沒有一點(diǎn)本事，全靠云朵拼命累死的掙錢，他拿著云朵掙的銀子揮霍禍敗，給自己買書，還裝讀書人，穿長衫，一副高貴的樣子。簡直太可恨了！
????他這病怏怏的，不知道能活多久，耽誤云朵也就算了。云朵已經(jīng)幫他掙了那么多銀子，大作坊，大院子，那么多山地，還不放開云朵！這個畜生！是看云朵長得漂亮，霸占著云朵，就為了糟蹋她！
????雞有三斤多重，肉有二斤多，十來個人吃，叫來云朵也是湊在一邊吃碗飯。甘氏扒了碗菜，叫了聶蘭，“你大嫂沒在，你給她送碗菜過去。”
????看雞肉扒了好幾塊，肉也不少，聶蘭哦了一聲，抿了下嘴，端著菜碗出門。
????云朵三人已經(jīng)吃差不多了，聽聶蘭叫門，說送菜來，接了菜，拿碗倒了遞給她。
????“你們吃的啥飯??？”聶蘭看她嘴巴帶著油，想她肯定在家吃好的。
????“燒的春筍，你要嗎？”云朵挑眉。
????聶蘭還沒忘過年劉氏攛掇聶老漢過來要肉被打的事兒，聶大郎訓(xùn)斥聶四郎，還說了她一句跟著二房不學(xué)好?？丛贫溥@樣子也不像真想給她，翻了翻眼，“不要了！”
????云朵送走她，關(guān)上門，回到廚屋，繼續(xù)端了碗。
????云英說甘氏的好話，“……你不過去還送來一碗菜?！?br/>
????“我就算過去也是一樣，也就吃三塊雞肉，幾片肉，吃些菜，多加半個雜面饃饃，一碗米湯。做飯卻得我來下手，十來個人等著吃?！倍铱匆姺蕉删妥屗皇娣?。
????云英笑著夾了臘肉給她。
????云朵嘿嘿笑著接了，又給她夾一塊，給云笑夾一筷子。
????聶大郎回來說，“他們要買下村子不遠(yuǎn)的兩個山坡，跟著我們種藥草花木?！?br/>
????“就只這些？”云朵問。
????看她一臉不相信的模樣，聶大郎笑著接了她端過來的茶，“說是家里成親花了不少，銀子有些不足，還要借三十兩銀子?！?br/>
????“就知道?！痹贫浜吆咭宦?。
????一下子借三十兩銀子，也太多了點(diǎn)。雖然作坊每個月少說有三十多兩銀子的入賬，但蓋院子花了好些，聶大郎還要科考，要留出銀子來打點(diǎn)。買山坡種藥草花木，幾十畝地一年也就十幾兩銀子賺頭，要啥時候才會還？心里這樣想，云英沒敢說出來。畢竟聶梅是聶大郎的妹妹。
????聶大郎抬抬手，看云英和云笑在一旁，又放下來，笑著道，“我沒借。家里的錢都投在‘那批貨’上了。如果是三十文，隨手也就給了?！?br/>
????云朵看他挑著眉笑，明顯故意不借，也笑起來。
????方二郎心里很是憤怒，不過就三十兩銀子，不可能沒有的！聶大郎是故意不借給他！
????聶梅又失望又傷心，想到那味兒不太正宗的雪媚娘，“我再去跟大嫂說說？”縣城里還有鋪?zhàn)?，三十兩銀子，應(yīng)該很容易就拿出來了的。
????劉氏陰陽怪氣的冷笑，“跟誰還不是一樣的？那么大片的宅子都蓋起來了，家具還是在縣城的家具鋪?zhàn)哟虻?，不知道賺多少錢呢！三十兩銀子對他們來說就是毛毛雨！過年的時候發(fā)分紅，不是說作坊從五月到過年就賺了三百兩銀子？！人家不愿意借給你們，再舔著臉過去，那也是借不來的！”
????“大郎年前拉了一批貨，有好幾大車，銀子應(yīng)該都在那上面了?！睆埵系馈?br/>
????劉氏嗤了一聲，“就算年前把銀子花光了，這過完年也倆仨月了，作坊沒掙到錢？鋪?zhàn)記]掙到錢？”
????甘氏冷沉的目光看過去，劉氏臉色一頓，抿著嘴不說話了。
????看她不再吭聲，甘氏這才道，“清湖邊那幾個山坡都要種東西，估計(jì)他們手里也緊的很，銀子不夠還要出去借。地已經(jīng)買回來，總不能荒著。你們要買山坡，銀子不寬裕，就先買個幾畝，等明年再買就是了。”
????方二郎想都買下來，他不知道云朵收那些花兒和藥草要做啥東西，但肯定也是個掙錢的活兒，他買了山坡，以后來往多起來，和云朵……
????那聶引長相身世都不如他，還一副病歪歪的樣子，出了吃軟飯，拿著云朵掙的銀子禍敗，啥都不會！憑啥他就能霸占了云朵！？
????聶梅還是決定去找云朵試試，方郎對她那么好，他那么拼命的干活兒掙錢，都是為了她，為了他肚子里的娃兒。她不能啥事兒都讓方郎擔(dān)著，她也得幫幫他才是！
????摸了摸已經(jīng)大起來的肚子，聶梅想云朵應(yīng)該會答應(yīng)的，招呼了一聲，到作坊這邊來。
????作坊大門口停著一輛馬車，四門大開，來上工的人都震驚，又興奮激動的擠了一圈，紛紛喊話恭喜。
????聶梅疑惑，扶著肚子走過來，問趕來的人，“這是出啥事兒了？”
????“不知道??！出啥好事兒了??？”幾個人笑著就往前擠。
????走的近了，就聽有人在喊‘秀才老爺’，外面的人一聽，紛紛往里面擠。里面的人又?jǐn)D著不動，不讓往里擠?？h衙里的差爺還在！
????龐仁只真的沒想到聶大郎竟然真的考中了秀才，雖然名次靠后了點(diǎn)，但現(xiàn)在好歹是個秀才，有了功名了。以后再讓他爹好好教一教，繼續(xù)往上考，有他外公在吏部，給聶大郎弄個官兒當(dāng)還不是很容易的事兒??？
????“以后也沒人再敢說爺我的妹夫不中用了！”龐仁哈哈笑，招呼幾個報喜的衙役喝茶，“今兒你們幾個來報喜，算你們有眼見力，回頭爺有賞！”
????幾個衙役笑著拱手，“小的們可都是仰仗龐爺呢！龐爺?shù)拿梅騾⒓恿丝瓶迹苄謧兛啥级⒅?！榜單一出來，弟兄幾個就給龐爺報了信兒，趕來道賀了！”
????聶大郎拱手笑著道謝，“勞煩幾位差大哥了！”
????廚屋里云朵正麻利的切菜，菜刀揮的密不透風(fēng)，都看不見刀，只見菜切出來了。
????她切一個，云英就連忙收到一旁。
????大鍋小鍋都燒上了火。
????該炒的炒，鐵片架在爐子上，貼上肉片。炒菜同時，云朵伸手刷一層調(diào)料，給肉翻身，鍋里的菜也好了。云英端來盤子，只見兩三下，一盤菜已經(jīng)從鍋里移到了盤子里，整整齊齊的。
????幫著燒鍋的山根嫂子幾個都驚嘆的瞪大了眼。
????鍋里的油著起火，云英幾個驚呼，云朵抓了肉滋喇一聲下去，快速的翻炒?？救忡P到盤子里，再貼一層，刷上調(diào)料，鍋里炒的肉也好了，“走！”
????“這……這太厲害了吧??？”聶鐵山和聶保根過來幫忙端菜的，看云朵的架勢，簡直震驚了。
????云朵覺得她的刀工已經(jīng)退步了，她好久沒有高強(qiáng)度的鍛煉過了，只是今兒個聶大郎考中功名，她心里高興，速度不減反而更快。
????幾個菜端上去，爐子上又烤了羊肉串。
????聶大郎看那么快就端了八九個菜上來，眸中閃過一抹異色，告罪一聲，快步到廚屋來。
????作坊門口，大門外的人看到聶大郎，眼神已經(jīng)變了，聶大郎是讀書人了！有功名了！是秀才老爺了！紛紛笑著跟他打招呼。
????聶大郎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到了廚屋。
????山根嫂子幾個正在夸云朵手快。
????“沒想到聶大郎真的考中了功名，我是心里太興奮了！”云朵赧然的解釋。
????聶大郎進(jìn)來，看她小臉洋溢著歡喜，黑曜石般的眸子看到他頓時迸發(fā)出喜色，閃著光，看著她抿嘴笑。
????“你怎么出來了？菜都已經(jīng)端上去了，我再烤點(diǎn)羊肉，也差不多了?！痹贫浒蜒蛉獯松?。
????聶大郎走過來，抬了抬手，笑著落在她頭上，揉了揉，柔聲道，“要一壺茶?！?br/>
????云朵看他眸中的情意，瞥了眼屋里的人，忍不住臉色有些發(fā)紅，忙去拎了茶壺，“沒有茶了。你先等一會，大鍋里有，剛才就已經(jīng)滾了，我舀出來?！?br/>
????聶大郎看著她忙活，把茶壺遞過來。伸手接過，跟云英山根嫂子幾個點(diǎn)了下頭，拎著去了花廳。
????云英擦著手問，“要不要再磨點(diǎn)核桃露？或者啥的？”
????“大姐！核桃還得泡了才能磨，而且家里也沒有核桃了?！痹贫錈o奈的笑看著她。
????云英忙又點(diǎn)頭，“那再燒一壺茶吧！拿了好茶葉泡上！”她心里真的很激動，又高興。二妹妹跟了聶大郎，她嘴上不說，心里總是覺得二妹妹有點(diǎn)委屈的。外面的人也說聶大郎吃軟飯。如今聶大郎終于出息了，二妹妹以后的好日子可真算是來了！
????看她兩眼都紅了，山根嫂子都善意的笑起來，“云朵以后可是太太了！當(dāng)初啥也沒有跟了聶大郎，你們都是心地慈善的好人，好人有好報，以后就是享福的好日子了！”
????聶梅震驚的不行，連問幾次，“大哥他…竟然是秀才老爺了！？”
????“不信你自己看！那些差爺就是來報喜的！剛才還打鑼了呢！”圍著的人指著院子里。
????不小的一個銅鑼在院子里放著，上面綁著紅帶子，以示喜慶。花廳離的遠(yuǎn)，看不清楚，只看到有幾個人在里面坐著吃飯，穿著官差的衣裳。
????聶梅忙往老宅跑。
????聶家老宅的人已經(jīng)驚動了，都出來往這邊過來。
????“聶大郎咋可能成秀才老爺了！？真是笑死個人了！這大白天做白日夢呢！呵呵呵呵！”劉氏哎呦哎呦的笑，表示自己笑的肚子疼。
????聶二郎是聽到動靜跑出來的，正看到衙役敲著鑼過來，恭賀聶大郎考中秀才。他遠(yuǎn)遠(yuǎn)的站在一旁看著熱鬧一片的作坊大門，抿著嘴，眸光陰冷。聶引不過就跟著聶里正識了幾個字，囫圇吞棗的看了幾本書，他啥時候去參加的科考？咋可能會考中了秀才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