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徐優(yōu)進送走商人田來運,剛回到辦公室里坐下來,就見小四子跑進了辦公室。小四子到了他面前,說是杜月笙帶領(lǐng)著手下的人,正奔橫山碼頭來。徐優(yōu)進聽了,心里一驚,自他管理橫山碼頭以來,他接觸過不少生意上的客商,和社會上的名流。有關(guān)杜月笙這個人物,時常耳聞,都聽得耳膜蹭出老繭來了,心想:“他可是青幫幫主,又是黃金榮的徒弟。他手下幫眾遍布幾省,在上海提起他來,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人物。這樣一個響當當?shù)娜?,竟然帶人來橫山碼頭,不知所為何事?”徐優(yōu)進百思不得其解。但想歸想,聽說人家來了,出于對別人的禮貌,那也要出外迎接一下。于是,他站起身來,看了眼小四子說:“小四子,我知道了,你回罷?!毙∷淖哟饝?yīng)了一聲,就往回跑。他見小四子走了,也就動身向外走。
原來,這個橫山碼頭建成賣給上一個航主。航主開張不久,杜月笙的手下,就來到了碼頭上,要收保護費。這個來收保護費的人,叫阿星,是杜月笙的二代弟子。航主聽到杜月笙的門下弟子來了,那里敢怠慢,忙從錢柜里拿出十塊大洋來,回頭遞到阿星手里說:“小爺,你們收保護費,我給?!?br/> 阿星把錢接在手里掂了掂,一種悠悠樂哉的樣子,慢條斯理的說:“就這兩個錢,你這是打發(fā)要飯的?”話一落音,這十塊大洋,就撒在了地上,其中一塊滾到了他的身下,也就伸腿踩到了腳下。航主彎腰去撿,邊撿邊說:“小爺有話好說,不要把錢撒到地上?!笔畨K大洋撿起了九塊,還剩一塊踩在阿星腳下,他這時把手伸過去,說了聲:“小爺抬一下腳,我把這塊大洋撿起來,再說。你要知道,掙到這塊大洋,有多么不容易?!?br/> 阿星哼了一聲,慢慢的把腳挪到了一邊。航主趕緊把大洋撿到手里,站起身來,回房里又拿出五塊大洋來?;仡^與那十塊大洋一塊遞給阿星說:“小爺,又多了五塊,這樣行了吧?”阿星把手一背,把臉轉(zhuǎn)向一邊,根本不接這錢。
這讓航主有點難為情,伸出去的手,又不愿情牷回來,就哀求說:“小爺,我這碼頭剛開張不久,錢還沒有賺到。你大仁大貴,就把這錢收下罷?!卑⑿歉静焕硭脑挘^也不回,兩手背著,兩個手指上下晃動著,原地不動。
航主很無奈,一個碼頭的航主,竟然讓阿星拿捏的如同一個小孩子似的。這時嘆息了一聲,整個人如同霜打的茄子,收回手來,又轉(zhuǎn)身去了房里,從錢柜里再拿五塊大洋出來。又回頭到了阿星面前,把二十塊大洋分成兩份,一份伸手裝進了阿星的兜里,另一份捲在手里說:“這十塊大洋,是我孝敬小爺?shù)牟桢X。我手里的這十塊大洋,是交給杜老板的保護費?!?br/> 阿星這才轉(zhuǎn)過身來,臉上綻出一點笑意。他把背到后背的手收回來,又把錢接到手中掂了掂說:“你這是會做事!以后,你要記住了,每個月的初一,你就去我們杜幫主的賬房里,交上十塊大洋的保護費。別再讓我們費心了。”話后,轉(zhuǎn)身就走。航主在后面,點頭哈腰的答應(yīng):“是是是?!?br/> 阿星回頭見到杜月笙,杜月笙問他辦成了沒有?阿星說:“辦成了。橫山碼頭的航主,在每個月的初一,要來咱們賬房里,上交十塊大洋的保護費。”杜月笙夸了阿星一句:“你干的很棒!”接著又說:“你下去休息去罷?!卑⑿且簿屯顺隽硕旁麦系姆块g。
說起來,橫山碼頭的航主,也挺守信用。后來每個月的初一,他都準時的到杜月笙賬房交十塊大洋的保護費。時間久了,杜月笙也就不再想著橫山碼頭的事了。
就在昨天,阿星無事閑逛,逛到了賬房里。他走到帳案前,隨手翻了一下賬簿,卻發(fā)現(xiàn)橫山碼頭,已有幾個月沒交保護費了。此刻,他就問賬房先生是怎么回事?意思很明顯,對賬房先生有點懷疑。賬房先生是個六十多歲的老者,跟著杜月笙管賬幾十年,從沒出過差錯。他聽了阿星的話,就瞪了他一眼,陰森森的說:“這事,你問我,我又哪里知道!那地方,屬于你的管控范圍?!?br/> 阿星聽出賬房先生話里有話,忙笑著賠禮說:“我不是那個意思,這事哪能懷疑你呢!我只是隨意問了句?!辟~房先生哼了一聲,就說:“這事,我也奇怪!以前,這個航主到賬很及時。現(xiàn)在接連幾個月,卻不見他的人影了?!?br/> 賬房先生的話,給了阿星一個臺階下,他說了聲:“我到橫山碼頭問問航主?!闭f完,轉(zhuǎn)身就出來賬房,奔橫山碼頭走。
阿星一路來到橫山碼頭,一打聽,才知橫山碼頭換了主兒。他又一打聽徐優(yōu)進他們的來歷,就知道不是善茬。其實,在那個年代,能在上海灘搞航運混事,沒有一個平庸之人。阿星想去找徐優(yōu)進收保護費,卻又不敢,怕戳起這個馬蜂窩,自己收拾不了。他考慮再三,自己不能硬闖,別吃了大虧;還是回去匯報給杜月笙,讓他定奪。于是,就不聲不響的出來碼頭,回頭往回走。
他回到杜月笙的大院,接著往里走,到了杜月笙的房間里,見到了杜月笙,就把情況一五一十的說給他聽。杜月笙聽后,那是火冒三丈,開口就罵:“他奶奶的!上海灘是我的地盤,他們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那是活的不耐煩了?!苯又驼f:“讓阿強帶上幾個弟兄,跟我去鏟平橫山碼頭?!?br/> 此時,已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阿星見他性子太急,就說:“師傅,今天已到了這般時候,還是改到明天去罷。過上一夜,也狗吃不了日頭?!倍旁麦线@是在房里,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天色。他聽了阿星的話,才知外面天晚了,又改口說:“那就等到明天去?!?br/> 一夜很快過去,杜月笙一早起床,吃過早飯,處理好當天的事情,太陽已經(jīng)過晌。接著,他又吃過午飯,讓阿星通知阿強叫齊四大金剛,又點了幾個隨從,就奔橫山碼頭來。一路進了橫山碼頭,在阿星的帶領(lǐng)下,直接向辦公室走。
再說徐優(yōu)進打發(fā)走小四子,就出門迎接杜月笙。他出來辦公室門,往前走了不多遠,就見一伙人對面行來。搭眼一看,見走在前面的一個人,有五十歲上下的年齡,頭上戴著黑色八折帽,帽下寬臉,戴著一副墨鏡,面色白皙,身穿黃段子便裝,人生的很富態(tài);其他人,都在壯年,跟隨在他的身后。一看便知,這個人就是所謂的杜月笙。
一時徐優(yōu)進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等待著他們到來。只是轉(zhuǎn)眼間的工夫,杜月笙率人到了近前。徐優(yōu)進見他們到了近前,都是一副威風凜凜的樣子,就知來意不善,不由的心里一寒。但他并不畏懼,有句話,叫藝高人膽大。
徐優(yōu)進心平氣和的雙手一抱拳,便笑著說:“不知各位到來,有失遠迎!”話說到這個份上,對杜月笙來說,這是出于江湖道義,對他相當?shù)目蜌狻?br/> 杜月笙率眾停下來腳步,眼看著面前的青年,覺得他很講江湖道義,明明對方興師動眾的到來,不懷好意,卻還是以理相待,心里有幾分佩服。他對徐優(yōu)進的話,也沒做出反應(yīng),這是出于他個人的社會地位著想;自身是上海一位響當當?shù)娜宋铮駧资?,對一個江湖后生,根本不需要客氣。他只是陰森森的問:“你就是橫山碼頭的航主?”
徐優(yōu)進對杜月笙這樣的傲慢態(tài)度,心里生厭,但他還是忍住了。這時聽到杜月笙的問話,回了句:“不是。”杜月笙聽得半信半疑,就說:“那你把航主叫來,我今天找的是他?!毙靸?yōu)進說:“他不在碼頭上,這里有我全權(quán)負責。你有什么事?講出來,我給辦理。”
杜月笙皮笑肉不笑的“哼哼”兩聲,接著說:“你知道我們今天來這里,為什么事?”徐優(yōu)進說:“不知道?!币粫r阿星上前說:“那就我來告訴你。我們老板來收保護費,你們得交保護費。你懂嗎?”
徐優(yōu)進從來沒聽說過這事,根本不懂“保護費”是干么用的,就說:“不懂?!卑⑿且娦靸?yōu)進有點茫然的樣子,就洋洋得意的說:“好吧,我給你說說,這保護費是什么意思?!比缓罂攘艘幌律らT,接著說:“小子,你可聽好了。上海灘這地方,是我們老板杜當家的地盤。你們在這里開碼頭,就要交地皮費,換句話說,就是保護費?!?br/> 徐優(yōu)進本來對他們傲慢的態(tài)度,心里不滿,現(xiàn)在聽到他們這是惡意要錢,氣上心頭。他瞪了阿星一眼,憤憤的說:“如果不給呢?”阿星嘿嘿一笑,接著說:“不給!那就別想在這里干下去?!比缓笙蚝笠粩[手,又說:“兄弟們!給我動手砸?!痹捯宦湟簦竺娓鷣淼碾S從人員,就要動身分散開來,動手打砸碼頭上的東西。這是他們一貫的行為。
就在這時,杜月笙說了聲:“且慢!”話一出口,身旁的阿星忙讓大家停下來,接著問:“當家的。干么不廢了它?”杜月笙瞪了他一眼,就說:“那里又輪到你說話啦!”這話讓阿星很難堪,一口氣“噎”的臉緋紅,也就低頭不語了。
杜月笙又回頭看著徐優(yōu)進說:“我很欣賞這位山東硬漢,他起先對咱們很禮貌,說明他講江湖道義?!痹捄?,喘了一口氣,又說:“保護費。我們要收,你卻不給。中國有句俗話,叫禮儀往來。既然你客氣,我們也不無理取鬧。咱們來個公平交易,你說行不行?”
徐優(yōu)進問:“怎么個公平交易法?”杜月笙說:“聽說你是功夫人,拳頭硬邦邦的,不愿服輸。不過,我手下的四大金剛也不賴?!痹瓉矶旁麦鲜窒掠兴拇蠼饎?;第一個是阿俅,第二個是阿堅,第三個是阿娟,是個女流,英年早疾,是在一次“戰(zhàn)役”中,丟掉了半條腿,回老家養(yǎng)傷去了,杜月笙一直沒有忘記她;第四個就是阿星。他們對杜月笙恭維是從,個個都是能武善打的好手,是杜月笙的得力助手。
此刻,杜月笙又接著說:“你我各選三個人出來,咱們較量一下。你可聽清了,是較量,而不是打拼。咱們分三局兩勝,如果你贏了,保護費就免了;如果我們贏了,你就乖乖的交保護費?!毙靸?yōu)進覺得這也是辦法,就問:“怎么個較量法?”
杜月笙說:“這事說來簡單,但也顯示個人的實力?!毙靸?yōu)進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就說:“說來聽聽。”杜月笙說:“第一場,你們搞兩個大水缸,里面盛滿水。咱們各選一個人,讓他們沉進水缸的水里,比憋氣。如果誰先撐不住,露出水面,那么,誰就輸了。我們這邊,有阿俅出場。”
徐優(yōu)進一聽,這倒不難,心想:“我們生長在微山湖邊上,泡在水里長大,足勝你們一籌。”剛要答應(yīng)杜月笙,就聽后面小健說:“大師哥,這一場,我上?!痹瓉矶旁麦弦换锶说搅舜a頭,驚動了碼頭上所有的人,都不知怎么回事?有的人,就跟過來看個究竟,明明和小健也走回來,到了徐優(yōu)進身后。
徐優(yōu)進回頭看了眼小健,覺得有他出場,勝券在握。然后回頭信心十足的向杜月笙說:“我們答應(yīng)。”杜月笙一笑,接著說:“第二場,比站樁?,F(xiàn)在沒有木樁,就用四塊站磚代替。咱們各出一人,分別立在站轉(zhuǎn)上,如哪一方先撐不住了,那就輸了。我們有阿星出場?!毙靸?yōu)進心想:“這一場,我們也不怯你們,無論明明,還是我,都能勝任。”因為他們樁上的功夫,那是受過遠紅大師表揚過。他回頭看了眼明明,明明向他一點頭說:“大師哥,這一場,我上?!毙靸?yōu)進點點頭,又回頭答應(yīng)了杜月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