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沒有和太子說多久的話，太子此來，主要是轉(zhuǎn)達負(fù)責(zé)給他講學(xué)的講官里有一位生了病，不能支撐，要告假在家休養(yǎng)幾日的事。
　　
　　????告假的時間不長，幾日的期限不一樣要上達到皇帝這里，同本部的上官通個氣就成了，不過事涉儲君，為防皇帝一時駕臨東宮問起，太子代言一聲也是周到尊師的舉動。
　　
　　????皇帝點頭：“朕知道了，讓關(guān)卿好生養(yǎng)著罷?！?br/>　　
　　????然后——
　　
　　????就沒什么話了。
　　
　　????皇帝也有溫言問了兩句太子的讀書，太子十分恭敬地答了，但也就止于此了，這種官方會面似的對答實在很難自然地延展下去。
　　
　　????御書房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尷尬。
　　
　　????角落里的小內(nèi)侍們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也不敢出。
　　
　　????蘇長越不動聲色地注意到皇帝望了晉王一眼，目光中竟然是有一些不知是示意還是求救的意味，而晉王挺挺胸膛，張開嘴，卻失了聲，一時不知該怎么救場——
　　
　　????父兄說的那些書文他有聽沒有懂，接不下話，沒法營造出一個其樂融融的討論氛圍??！
　　
　　????不過學(xué)渣不妨礙他有急智，他把手往蘇長越那一指：“皇兄，忘了給你介紹，這就是翰林院的蘇翰林，才參過我的那個，他們翰林院出來的個個都是進士，可有學(xué)問，跟皇兄一定說得到一塊去?！?br/>　　
　　????打太子出現(xiàn)，他就很不自在，這一下又忘了，把蘇長越又提前叫成了翰林。
　　
　　????大約是不同母的緣故，太子的外貌與晉王并不肖似，他生著一雙清淡的眉眼，此刻目中閃過冷光：什么意思，這是暗喻別人上書是受他指使？
　　
　　????這不是到誰家做客，主人家還有義務(wù)給初次見面的客人們之間做個引見，本可以安心做背景板的蘇長越被迫加入話題，只能上前跟太子問了安。
　　
　　????太子對他倒還和氣，不過當(dāng)著皇帝的面，也輪不著他跟臣子多說什么，于是這短暫的兩句話之后，場面就又僵持住了。
　　
　　????太子默默站了一會，躬身提出告退。
　　
　　????氣氛都這樣了，估摸著皇帝也不會有別的話想和他說了，蘇長越識趣地跟著告退。
　　
　　????皇帝終于找著了句話說，道：“可巧，你們順路，就一道去罷，太子替朕送一送蘇卿?！?br/>　　
　　????這“順路”之語是因東宮位于皇城外圍，更靠近奉天門那一段，兩人出去確是同路。
　　
　　????眼望著二人退了出去，晉王好似去了捆仙繩，整個人立即活泛了起來。
　　
　　????他跟皇帝抱怨：“皇爺，你總讓我跟皇兄好好相處，可你看皇兄那張臉，他小時候也不這樣，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回事，隨便我說個什么都能得罪了他，誰還跟他親近得起來?！?br/>　　
　　????皇帝道：“你們前些年一直沒見，分隔兩京長大，各有各的脾氣了，現(xiàn)在乍然又到一處，難免有些不相調(diào)和，再過一陣應(yīng)當(dāng)就好些了?！?br/>　　
　　????“我看好不了，我跟皇爺回來都這么久了，他還是那樣，我找他玩，他都愛答不理的，皇爺還偏要我拿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br/>　　
　　????皇帝微微皺了眉：“二郎，那是你長兄，你說話留些神，你跟朕面前這樣也罷了，你皇兄是個斯文人，你這么說話，怎么怨得他不愛理你。”
　　
　　????晉王也知失言，但仍不大服氣，回道：“皇爺，你就偏心皇兄，一點兒也不心疼我?！?br/>　　
　　????“朕偏心誰你——”皇帝話到半截收住了，改口道，“都是朕的兒子，朕誰也不偏心。只是大郎是儲君，你們之間不但是兄弟，也有君臣之別，朕為你好，才盼著你們兄弟關(guān)系和睦，你都是成了家的人了，難道還不懂朕的苦心?！?br/>　　
　　????晉王不吭聲了，過一會，嘆了口氣道：“兒臣知道。只是我跟皇兄就湊不到一起去，這回姓盧的那王八蛋參我，皇爺護著我，不叫我走，我覺得皇兄更要不高興了，您還不如讓我就藩去算了，皇兄說不定還能看我順眼些?！?br/>　　
　　????這是算得誅心的言論了，晉王敢說，周圍伺候的內(nèi)侍們卻不敢聽，個個屏息凝神，站成木樁，恨不得自己就是殿里的一根盤龍柱。
　　
　　????站在皇帝身后陰影里的一名老太監(jiān)抬起手來，向外揮了揮，內(nèi)侍們方忙退了出去。
　　
　　????皇帝想板起臉訓(xùn)他，看兒子那憋屈的樣兒又可憐，只好無奈地道：“你別只想著眼前輕省快活，該為長遠(yuǎn)打算著才是。你和大郎間有誤會，不趁著你在京里的時候解開，等你去了封地，再想回來就難了，你們兄弟不能見面，話說不開，這個結(jié)只會越結(jié)越深，朕在的一日還能護著你，等朕不在了呢？你和新君不睦，屆時你何以自處——便是大郎見你遠(yuǎn)了，不同你計較，那等會煽火點火曲意奉君的小人多著呢，往大郎面前下你幾句話，你遠(yuǎn)在封地，等你知道要辯解的時候，哪里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