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氣氛自然算不上愉快,岑也反正盡量閉嘴,溫賢寧不跟她說話,她就當(dāng)自己是司機,只顧開車。
到了家里車庫,岑也將車子熄了火,轉(zhuǎn)頭看了看副駕駛座的人。
他在路上就將座椅靠背往后調(diào)低了許多,此刻半躺著,一條手臂橫著蓋在眼睛上,儼然一副與外界隔絕的姿態(tài)。
岑也等了幾秒,不見他有反應(yīng),便硬著頭皮開口說:“到家了。”
溫賢寧還是沒反應(yīng)。
“你不下車嗎?”岑也繼續(xù)問,仍舊是好脾氣。
明明上車前,兩人差點都吵了起來,他說話也不太好聽。
溫賢寧有時候覺得,再大的脾氣對著不在乎自己的人發(fā),都像是拳頭打在棉花上,不會有什么效果。
他朝著車門那邊側(cè)了側(cè),聲音很低,幾乎聽不清:“你先進去吧,我躺會兒?!?br/>
岑也不敢多問,‘哦’了聲,然后就自己先進了屋。
她其實不是很能理解溫賢寧生氣的點,無論是對凌簫,還是對自己跟唐語說的那些話。
雖然聽著不怎么順耳,但都是真話啊。
要不是因為一早和岑家定了婚事,兩家又有諸多合作,溫母恐怕也看不上岑溪,更別說是自己。
至于溫賢寧……
他其實算不上是一個好丈夫,脾氣陰晴不定,骨子里又那么驕傲,總要別人先對他低頭。
他可能會因為一時新鮮,偶爾對人低個頭服個軟什么的,但一時新鮮畢竟不是長久的愛,總有煙消云散的時候。
岑也想起這些,心里也漸漸地變得不大透氣。
手機連著響了好幾聲,是岑溪發(fā)來的微信,都是圖片。
哦,原來今天是岑溪的生日,岑巖東送了一輛車給她,還有好幾個包。
那牌子的包溫母也有,她上網(wǎng)查過,最便宜的都要小幾萬。
幾個月前,岑也生日,當(dāng)時小姨因為溫母的一個電話丟了工作,突然的變故讓他們一家有些慌亂焦慮。
岑也就想著,趁著生日,應(yīng)該能從岑巖東那里要點錢,正好接濟一下小姨家。
畢竟小姨會丟工作,也是因為自己。
可岑巖東說:又不是什么大生日,有什么要緊,再說了,你缺錢可以問溫家要?。?br/>
最后給了她一個紅包,里面包了五百塊錢。
跟他給岑溪的生日禮物相比,簡直天上地下。
真諷刺。
岑也一想到岑巖東,什么不高興都消失了,反而充滿了斗志。
她本來不想再去叫溫賢寧,現(xiàn)在也改變了主意。
剛到車庫門口,就有一股刺鼻的煙味飄過來。
再一看,溫賢寧已經(jīng)從車里下來了,正靠著車子抽煙。
上半身抵在車門上,修長的雙腿稍稍往前,交疊著,將身量拉低了些。
聽到腳步聲,他側(cè)過頭。
青白色的煙霧擋住了兩人的視線,過了一會兒,煙霧散了,岑也才看到他的眼睛,里面似是也有一層霧,讓人看不清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她往前走了走,輕聲說:“你喝了酒,早點進去洗洗睡覺吧,這里空氣也不好?!?br/>
其實溫賢寧在她面前是不怎么抽煙的,他雖然脾氣不大好,但很有風(fēng)度,剛才在吃飯的包廂里,許修要抽煙,他也讓許修不要抽,說有女士在場。
岑也不懂男人抽煙的心理,只想著抽煙對身體有害,不是什么好事。
她看溫賢寧沒反應(yīng),又往前走了幾步,兩人之間只剩下一步的距離。
“你別抽了。”岑也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拿走了他的煙。
溫賢寧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垂著視線看她。
眼神有點冷,再加上身高上的差距帶來一定的壓迫感,岑也頓時覺得空氣變薄,呼吸都不似先前那般順暢。
從屋里出來前她已經(jīng)想好了說辭,所以開口后也沒有磕磕巴巴,她道:“我跟唐語說的那些話,應(yīng)該是惹你不開心了,但我說的都是真話,你們家,最難搞定的,難道不是你媽嗎?”
溫賢寧:“……”
還不如別出來了呢,多說一句讓人更氣一分。
他站直了身體,似是要走。
岑也連忙拉住他的手,“那你要我怎么說?整個豪門圈都知道我是岑家的私生女,你媽也看不上我,我有什么底氣去懟別人,只有別人懟我的份,那我不想被懟,說些能讓自己早點脫身的話,又有什么錯呢?”
明明是一早就想好的說辭,可說著說著,到了最后,竟不知從哪個縫隙里生出了幾絲委屈。
岑也自己都有些驚呆。
溫賢寧從她說到‘私生女’的時候心里的氣就開始消退,聽到最后直接一點氣都沒了。
他仍舊板著臉,但聲音不再硬邦邦,“我還不夠成為你的底氣?”
“你能幫我對付岑巖東,我已經(jīng)很感激了,哪還敢要求那么多?!?br/>
圖什么,都不要圖別人的愛。
感情這種東西,太過虛無縹緲轉(zhuǎn)瞬即逝,栽進去了是要吃苦頭的。
溫賢寧這會兒心里心疼她,也就格外地好脾氣,幽聲問道:“你好像不相信愛情?”
岑也抬眼看他:“你相信?”
“我不能信?”
“噗——”岑也繃不住直接笑出聲,“你居然相信愛情?是不是今晚喝太多酒了啊?”
溫賢寧:“……”
才喝多少,一點都沒醉。
“說,你為什么不信?”
岑也雙手一攤,也學(xué)著他剛才的樣子靠在車身上,語氣略老成:“我的爸爸和我的媽媽沒有在愛情方面給我一個好榜樣,我姨父對我小姨也不好,小姨說等陸白高考完,就跟姨父離婚,還有我和你,是商業(yè)聯(lián)姻,毫無感情,就這……你讓我怎么相信愛情?”
一個人的生活環(huán)境是有很大影響的。
如果身邊的人都幸福圓滿,那看著他們,自然也會憧憬美好的愛情。
然,從至親到自己,沒有一個是幸福的,誰還相信那狗屁的愛情。
“我倒是沒想到,你們這樣的人,居然會相信愛情。”
商場上那么雷厲風(fēng)行的人,在感情世界里怎會如此天真?
溫賢寧:“我們這樣的人?什么樣的?”
“一出生就在羅馬的啊,要什么有什么?!?br/>
“難道不是物質(zhì)世界越富有,所以對感情越純粹?”
岑也差點忍不住要做出嘔吐的動作,“岑巖東的物質(zhì)世界也挺富有的,你覺得他對感情純粹么?”
溫賢寧:“……”
居然拿那種垃圾跟他比!
岑也沒反應(yīng)過來自己還拉著他的手,就當(dāng)一個小物件似的一下一下捏著,又道:“不過人和人之間也不一樣,不能一概而論?!?br/>
這倒像句人話。
“就好比溫總你,等了顧小姐這么多年,真的很難得。”
溫賢寧:“又提顧明珠干什么?!”
岑也嚇一跳,身子都縮了縮。
每次都是這樣,聊天聊得好好的,一提到顧明珠,他就發(fā)脾氣。
就好像……顧明珠這三個字,都不配從她嘴里說出來。
岑也嚇得都不敢說話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溫賢寧深呼吸,再深呼吸,開口的時候卻還是有些咬牙切齒:“你是不是認為,我現(xiàn)在還想著顧明珠?”
“沒有嗎?”
“我想著她還跟你說試試,我他媽有病?!”
突如其來的臟話嚇得岑也更懵了,她整個后背都貼在了車身上,一動不敢動。
溫賢寧也不指望她能給出多好的反應(yīng),說完了自己的話,扭頭就走。
等到他的腳步聲從車庫消失,又安靜了好一會兒,岑也才慢慢緩過神來。
其實她心里知道,溫賢寧應(yīng)該不會真的動手打她。
可見慣了他對外斯文冷淡、克制有禮的樣子,實在沒法不害怕他正面發(fā)火。
但他剛才說的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不想著顧明珠了?真的想跟自己試試?
……
那晚之后溫賢寧就一直在生氣,對岑也的態(tài)度也很冷。
之后是十一假期,他忙得沒時間給自己放假,小楊也跟著加班,但對岑也……卻沒什么吩咐。
岑也就想著,趁著假期回蘇城一趟。
外婆沒有多少日子了,能多陪陪她老人家也是好的。
她去跟溫賢寧說這件事的時候,溫賢寧頭也沒抬一下,十分冷淡地回了三個字:“隨便你?!?br/>
岑也:“哦,那我可以開你的車嗎?”
“你想開就開?!?br/>
“我在那邊待五天,六號回來……”
溫賢寧這時忽然抬起頭來,又冷又沉的目光如有實質(zhì)般落在她的臉上。
岑也立馬閉嘴,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溫賢寧眉頭緊皺,就差把不耐煩三個字寫在臉上了:“岑秘書,你已經(jīng)放假了,接下來七天是你的自由時間,你干什么不需要告訴我。”
“哦……好的溫總,我明白了?!?br/>
氣性好大,這都兩天了,還在生氣。
不都跟他解釋過了么,真是奇奇怪怪。
岑也還是想不通溫賢寧生氣的點,她也不愿意繼續(xù)去想,之后便回了蘇城。
……
因為事先沒打過電話,所以外婆跟小姨看到她出現(xiàn)在家門口的時候,都驚喜壞了。
驚喜過后,小姨又拉著她問:“你這丫頭,不會是偷偷跑回來的吧?”
外婆也問:“小溫呢?”
“他加班,是他讓我回來的?!?br/>
兩人看她的樣子不像是撒謊,且岑也說要在這邊住五天,那應(yīng)該就是真的了。
小姨連忙去給她張羅吃的,外婆則拉著她說話。
不知怎的,說著說著就歪到了生孩子上面去了,外婆問:“你跟小溫打算什么時候要孩子?”
岑也:“……”
要什么孩子,她可從來沒想過這事。
溫賢寧……應(yīng)該也不想吧,想的話那天晚上不會主動戴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