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形勢并沒有什么好轉的趨勢,反而越來越嚴重。
又撐了幾天,當距離方鱗回歸只剩下最后八天的時候,又一個弟兄堅持不住了。
因為氣溫更下降了幾分,這次要比上次更加危險,若不是方鱗趕緊將尸體燃燒,再晚幾分鐘,除了方鱗和趙榮,可能一下子會死三個人!
畢竟他們三個的身體素質相差不大,與趙榮有一段距離,與方鱗更是天差地別,一個撐不住死掉了,其他兩個也差不太多。
尸體不斷燃燒,從死亡邊緣被拉上來的兩個人,其實也已經(jīng)意識模糊了,即便沒有死,也沒有能夠蘇醒,一直處于昏迷之中,應該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讓方鱗失望的是,趙榮亦沒有蘇醒,仍舊處于昏迷當中,不過心跳倒是稍微有力了一些,想來暫時還死不掉。
果然,這一具尸體還沒有燒完,另外兩個人終究還是沒有能夠撐過去,相繼停止了呼吸和心跳。
至此,最后活著的,只剩下方鱗和趙榮兩個人。
而趙榮,說老實話,醒不了的話,怕也撐不了多久了……最近都是他們昏迷,方鱗煮粥,然后硬灌給他們吃,但可想而知,這種硬灌又能灌多少呢……
起身后,盡管可以裹著棉被,但方鱗身高馬大,又如何能裹住全身絲毫不漏風,每次都只能勉強灌他們一些粥,然后便被凍得手腳僵硬,趕緊鉆回火盆旁的棉被床當中,否則他還真怕會被凍僵在原地。
是以,這導致了除了方鱗,每個人都消瘦成了皮包骨。
大半天過去,眼看那具尸體很快便要燃燒殆盡,方鱗陷入了猶豫。
這另外兩具尸體,是現(xiàn)在就燒呢,還是再等等,等實在堅持不住了再燒?
畢竟他覺得自己還能再熬一熬,等實在熬不住了,說不定就能在關鍵時候救命。
可若是現(xiàn)在不燒,趙榮可就撐不住了,等這具尸體上的火焰熄滅,恐怕都用不了一天時間,趙榮就會死去……
繼續(xù)燒,還是留著……方鱗陷入了天人交戰(zhàn)。
最終,他嘆息一聲,當火焰熄滅后,終究還是選擇了暫時先不燒。
什么反正他是“過去”的人,其實早就已經(jīng)死了,什么他已經(jīng)陷入昏迷,就算緩幾天死,也還是會死,以及自己不能死,自己活著可以救更多的人……這些自我解釋、自我辯解,方鱗只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并沒有去考慮,最終讓他做出決定的,只在于一點。
自己若是死了,現(xiàn)在堅持的情義,有意義嗎?
他的答案是:并沒有。
還是那句話,只有先保證自己能活下去,才能去講情義。
這一刻,他算是真正認知到了這一點,也深深地意識到,自己應該是對之前設想中的【以后估計會對生命越來越麻木,越來越漠視】邁出了第一步。
可想而知,隨著時間的流逝,隨著經(jīng)歷越來越多的末日體驗世界,將來可能還會邁出第二步,第三步……直至徹底成為那樣的一個人。
對此,方鱗其實是有些抵觸的,但是沒辦法,為了活下去,他必須邁出今天這一步……那么,同樣的,在今后各種各樣的危險環(huán)境中,為了活下去,他也還是會邁出第二步,第三步……
這可能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最好的解釋。
一切為了活下去!
當然,方鱗并不認為自己是罪惡的,畢竟,他是守護者。
他的使命從成為守護者的那一天起,就是遏制末日,拯救星辰。
背負這樣一個使命,他覺得,哪怕自己真變成了一個冷血無情,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自己也并不是罪惡的,用世俗的善惡觀來看待自己,已經(jīng)不合適了。
他只是單純不想成為那樣的人而已。
“算了,也別想太多了,逼不得已歸逼不得已,這只是偶爾的,面臨死亡時的特殊情況……平時我自己是什么樣的人,自然是憑我自己的意愿行事?!?br/>
“退一萬步,若是平時狀態(tài)下也做到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程度,那時候,恐怕我自己的心態(tài)也變了,說不定反而會很享受,心甘如怡……”
“現(xiàn)在么,就不必自尋煩惱了?!?br/>
方鱗用力甩了甩腦袋,將腦中的復雜思緒甩掉,著眼于當下。
當下,可還沒安全呢。
“最后七天,希望不要生出什么波瀾……木頭也有些不夠用了,希望能一切順利……”他看著昏迷中的趙榮,默默道。
果不其然,當天夜里,趙榮便失去了生命體征,連一句遺言都沒有能夠跟方鱗說。
方鱗反倒覺得這樣挺好,甚至暗中松了一口氣……真要讓趙榮在臨死前蘇醒一會兒,看到那兩具沒有燃燒的尸體,哪怕他不怪自己,自己也會無地自容。
嗯,能覺得無地自容其實還是好的,這說明自己總算還有那么一點良心……方鱗自嘲不已。
人性……他總算是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人性深層次的一些端倪……極為深刻!
……
趙榮也走掉之后,方鱗覺得,這整個世界,不出意外的話,除了自己應該已經(jīng)全滅了。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末日居然告訴了他,這整個世界確實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嗯,用實際行動告訴他的。
方鱗萬萬沒有想到,當趙榮走掉的第二天,已經(jīng)如此之低的氣溫,居然還能驟降!
裹在厚厚的棉被當中,下方是全部由棉被組成的棉被床,方鱗瑟瑟發(fā)抖之余,面色難看至極。
現(xiàn)實這次狠狠打了他的臉!
只剩自己一個人之后,末日似乎加大了力量,為了盡快解決自己這最后一個生靈?
否則怎么趙榮一死,溫度就驟降!
所以,之前真的應該繼續(xù)燃燒尸體,給趙榮再續(xù)幾天命的!
想到這里,方鱗臉上的神情復雜之極,有憤恨,有恐懼,也有愧疚和釋然。
“老趙,就連末日都替你報復我了……”他望向趙榮的尸體,苦笑道。
“抱歉,我承認,這次的確是我做錯了……”
“可捫心自問,在不知后續(xù)的情況下,如果再給我重新選擇一次,我恐怕仍舊會這么選……你應該是能體諒我的,對吧……我不能用性命去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