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古青不料順治竟如此直白的夸贊自己,一時間語怔。
順治瞧她如此,便放低了聲音,哀哀道:“還在因那日的事與朕鬧別扭嗎?”
孟古青想到他今日的回護,再眼見一國之君的順治,如此小心翼翼的討好自己,唯恐又招惹了自己生氣,不由的也軟了心腸,推心置腹道:“本就是我無理取鬧,你何必如此這般的委屈自己,遷就于我?!?br/> 自相識以來,順治見到的孟古青,或古怪狡黠,或驕傲恣肆,卻從未有過如此的小兒女情態(tài)。便脫口道:“許是從未有人忤逆于我,于是遇到了事事與我作對的你,便多了許多情不自禁,以前我還總覺得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只為博褒姒一笑,實在是昏聵無比,可是,我現(xiàn)在突然有些懂了,只要能讓你開心,無論做什么,我都愿意,于你孟古青,我愿意讓步,愿意……”
孟古青聞言,感動不已,卻只能硬了心腸打斷他的話:“三皇五帝,從堯至今,哪個皇帝不是六宮粉黛,嬪御無數(shù)。佟妃、端順妃、石恪妃、貞妃,她們是你順治的妃子,卻也是簪纓煊赫人家的兒女,她們進了這紫禁城,便也添了太多的身不由己,她們求晉升求恩寵,求的不僅僅是她們一己之身在這后宮之中的立足之地,更是她們身后家族的榮寵與興衰?!?br/> 看著順治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孟古青知道自己的話傷人,卻還是咬著牙,繼續(xù)說道:“就連你,貴為一國之君,卻也難以免俗,即便我們當(dāng)初鬧得那般兇,你到底還是給我留著臉面,因為我不僅僅是孟古青,還是科爾沁的格格,是皇額娘的親侄女,若無理由,你不能輕易廢黜我,否則便難以向滿朝文武,向那些臣服于大清的蒙古部落交代。”
孟古青只談形勢權(quán)謀,卻絕口不提她與順治之間的感情。
“她們活著,在紫禁城中行走,她們死后,要入妃陵,受皇家祭饗,生生死死,她們都立在那里,隔在你我中間,我們不能自欺欺人。”
順治原本還欣喜于孟古青的繾綣溫柔,如今聽得她話中之意,卻是似乎又有絕決之意,便急著開口道:“你與她們不一樣,你是我的皇后?!?br/> 孟古青卻是慘然一笑,“哪里會不一樣呢,大家都努力的在這紫禁城中攀緣向上,不過是求得前路坦途。她們是你的妃嬪,是與你有肌膚相親的女人,她們覬覦鳳印,渴望成為皇后,我也一樣,只是,我比她們貪心,我不僅想成為你的皇后,還想成為你的妻子,與你并肩而立。”
順治的面色愈發(fā)灰敗。還欲與孟古青爭辯。
馬車卻陡然顛簸了起來,順治本就郁郁,滿腹怒火卻不能奈孟古青如何,正要推開窗牖,呵斥侍衛(wèi)的話還未出口,誰知一支箭竟直直的射了進來。
孟古青自小生長在草原,騎馬打獵,彎弓射箭,都是平日里見慣了的,順治向來是侍衛(wèi)眾多,鮮少見到如此危急的場面。
恍惚之間,還是孟古青用力將他推開,箭鏃才從他二人身側(cè)擦過,穿透了車壁。
這時,吳良輔急急的聲音從外面?zhèn)鬟M來,“主子,咱們中了埋伏,您安心守在車里,咱們料理了這些賊人便是?!?br/> 原來吳良輔本是要同懷璧一起送莫苦歸家,只是懷璧與莫苦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便半路上尋了由頭,推說順治身邊不能少人護佑,便將吳良輔打發(fā)了回來。
誰知,吳良輔甫一回來,還未來的及復(fù)命,便遇上了沖天而起的殺手們。
吳良輔言語間雖不肯落了下風(fēng),但是其越發(fā)急促的氣息卻還是被順治與孟古青聽了出來。
順治聞言,便要出去,孟古青卻是心下清明,知道今日之事定是難以善了,吳良輔一直自恃武功極高,如今卻如此亂了陣腳,可見對方不是等閑之輩。自己又因為急著見莫苦,便只輕裝簡行,未來得及帶足侍衛(wèi),懷璧又不在身邊,今日恐是兇多吉少。
順治見孟古青失神,還以為她被驚嚇到了,便在一旁低聲安慰道:“看起來這些賊人埋伏多時,想必是殺我之心日久,若是吳良輔他們實在頂不住了,我出去引敵人離開。你便帶著懿靖太妃逃回龍泉寺去?!?br/> “龍泉寺是皇家廟宇,僧人們也頗有大德,你亮明身份,他們定會保護你,到時候皇額娘見咱們久出未歸,定會派人來尋,你們也就安全了?!?br/> 順治似是不放心,又囑咐道:“懿靖太妃雖平日里總愛生事,可她到底是博果爾的母親,便是為了博果爾,也求你要護她周全?!?br/> 順治如此細細安排之后,也顧不得孟古青的反應(yīng),只在孟古青的額上輕輕的吻了一下,便欲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