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冉把頭探出門外,四下看了半響,確系院子里沒人,這才躡手躡腳走進公子房中,外屋睡著一個丫頭,白冉一看,卻是李伏之前在門口救下的那個,員外老爺說是讓她歇息,可今晚還是她值夜,可憐這丫頭真是累了,睡得很沉,白冉走到身邊,竟然毫無察覺。
沒察覺就好,要是看見白冉這身裝束,還不把她活活嚇死。白冉拿出迷香帕,在她鼻子旁邊晃了晃,那丫頭抽了抽鼻子,卻睡得更深了。
白冉小心翼翼走進了里屋,看那公子依舊躺在暗處,似乎連姿勢都沒變過,白冉吹亮火折,點燃了一根蠟燭,悄悄來到近前,他怕弄醒了公子,故意用手遮著燭光,可看到公子那空洞的眼神,卻還是把白冉嚇了一跳。
他沒睡,一直都沒睡,看見白冉來了,他有些驚訝,許是在燭光映襯之下,白冉低眉順眼,更顯嬌美動人,那公子十分激動,竟然對著白冉伸出手來。
“呃,呃,啊……”
聽著他那沙啞的聲音,看著他那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長相,再看著那雙慘白的手和漆黑的指甲,白冉真不想靠近他一步。
可沒辦法,本來就是為了勾引他而來,難得他對自己還真有些好感。
白冉咬著牙,壯著膽,抓著公子的手,柔聲細語道:“好公子,我在這,你想我么?”
初次見面,便問想不想你,聽著好像沒什么道理,但這是白冉用的一個套路。他想試探一下,這公子是真的看上了自己,還是認錯了人。要是真的看上了自己,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若是把自己錯認成了別人,那可就要保持距離,處處留心,千萬別露出破綻。
“你……你……好美……”
這個回答有些模棱兩可,白冉又問道:“奴家有多美?”
“好美,好美。”那公子緊緊的握住了白冉的手腕,別看他虛弱不堪,手勁可是不小,指甲卻又往肉里扣,白冉擔心他有什么異病,用了個反擒的手段,甩開了那公子的手,嬌嗔道:“卻把奴家弄疼了!
“你,你叫什么名字?”公子這個問題確是說在了要害上,看來他不是認錯了人,而是真的看上了白冉,白冉掩口一笑,柔聲道:“姑娘家的芳名,怎可隨便說與你聽?”
“告訴我……”公子瞪著眼睛,死死地盯著白冉,目光里帶著愛憐,卻也帶著幾分貪婪和蠻橫,“告訴我……你要告訴我……”
那公子竟然掙扎著坐了起來,白冉擔心他弄出太大動靜,趕緊上去扶住他,不料這公子竟然一把抱住白冉,對著臉頰和脖頸親了下去,口中喃喃道:“你,你,你,好香!
“我的親娘嘞!”白冉一把推開了那公子,摸著腮邊,卻還留著那滑膩膩的涎水。當初只是和自家娘子開個玩笑,想不到一語成讖,當真差點失身。
看來這公子只防著女鬼不防著女人,自己還是別在這里和他糾纏,若是被人撞見了,只怕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白冉要走,可那公子扯著他衣服死死不放,白冉有心把他甩脫,看那公子拼死撕扯,又怕出手重了,傷了他性命。只得上前好言相勸:“公子莫要這般魯莽,卻壞了斯文和規(guī)矩!
“不,不要斯文,也不,不要規(guī)矩……”那公子抓的更緊了,“好俊的妹妹,讓我親你一下,親一下,就放你走。”
“親一下就放我走?”白冉冷笑一聲,心里道:這話也就騙鬼罷了,親了一下恐怕還要再一下,再親一下就要脫衣服,脫了衣服恐怕就要……
白冉不敢往下想了,眼看這公子當真伸了嘴過來,白冉剛想掙扎,卻感覺有人在背后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這不可能,憑白冉的武藝,就是一等一的高手,也不可能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從背后偷襲。白冉顧不上許多,一把推開了公子,使了一招挫骨術(shù),狠狠扣住了脖子上的那雙手,那雙手很纖細,摸著像個女人,挫骨術(shù)是一種反關(guān)節(jié)的手段,因關(guān)節(jié)錯位,劇痛之下對方會立刻放手?蛇@一次,對方好像根本不知道疼,眼看關(guān)節(jié)都快掰斷了,卻依然不肯放手。
白冉大窘,一手扣住對方的手,騰出一只手,向后挖對方的眼睛,這是白冉的真功夫,雖說背對著對方,可卻能準確的判斷對方雙眼的位置,行走江湖多年,這一招從未失手,不想這手指插了過去,碰到了對方的眼眶,卻沒有碰到眼珠。
白冉倒吸一口涼氣,情急之下卻用出了舍身技,一腳蹬住床頭,仰面翻到在地,把背后那人重重壓在身下,這可真是搏命的手段,若是身后那人會武功,雙腿絞纏,兩臂鎖住,就能活活勒死白冉?缮硐履侨藚s沒做出任何反應,白冉頭撞肘拐,終于掙脫開來,等起身再看,下邊躺著的是個女人,她可不只沒眼睛,而且還沒鼻子,臉上一共五個血窟窿,剛才那兩根手指也不知道插到了哪個窟窿里。
這還是能是個活人么?白冉半輩子沒見過鬼,這兩個月里卻見了兩回,正悚懼間,又有人抱住了白冉的腳踝,本以為是那公子又來糾纏,可回過頭一看,竟是從床底下伸出來的一雙手,這雙手力氣奇大,白冉猝不及防,被他拖翻在地,等往床底下一看,四五雙血紅的眼睛盯著他,五六只手從床底下伸了出來,吱吱呀呀朝著自己往過爬,白冉一邊掙脫著腳踝上的手,一邊踢蹬著其他的手,眼看這手越來越多,就快把白冉拖進床下,生死關(guān)頭,白冉突然想起了李伏的六甲秘祝,口中高呼道:“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
反復念過幾次,床下的手不見了,地上的女鬼也不見了,白冉擦了擦額頭上的黏汗,跌跌撞撞的爬了起來。
那公子依然癡呆呆的望著他,口中喃喃道:“好妹妹,不要走,讓,讓我親……”
看來之前的種種場面,他都沒有看見,白冉皺著眉頭看著公子又看了看床邊,既覺得費解,又覺得后怕。本想安慰公子幾句,卻又不敢上前,生怕床下再冒出幾雙手來,且將打翻的桌椅整理一下,吹熄了燭火匆匆走出了里屋。
等到了外屋,見那丫頭依舊睡得酣沉,白冉心下踏實了許多,從懷里取出一顆丹藥,捏開她那櫻桃小口,小心的塞了進去,柔聲道:“好妹子,難為你了,守著這半死不活的公子已然不易,沒想到這房里還有這么多孤魂野鬼,我是沒有那收鬼的本事,倒是能化解迷香的苦楚,吃了這粒藥,保證你明天不頭疼!
白冉深吸了一口氣,一陣愜意涌上了心頭,要說這死里逃生實屬難得,一個月來上一回還真覺得過癮。借著外屋的銅鏡,白冉整了整釵頭,理了理云鬢,露出一個嫵媚的笑容,扭動著婀娜的身姿,推門走到房外,不想正和迎面過來的員外夫人撞了個滿懷。白冉倒退了幾步,老夫人見是個丫頭,不禁破口大罵:“沒長眼睛的浪蹄子,三更半夜出來做甚?我看你就是短打!”
老太太斥罵了半響,白冉低著頭,不敢作聲。不想她不依不饒,拿起燈籠照著白冉臉,回身喝道:“你給看看是哪個丫頭,明天把她這賤尻子打爛!
原來她身后還站了個管家,要不是夫人說起,白冉還真沒發(fā)現(xiàn),二人提著燈籠看了半響,還是那管家眼毒,卻道:“這不是白先生么?”
老夫人仔細看了看,卻也認了出來:“可不是么,先生,你,你,你怎是這副打扮?”
事到如今,躲是躲不過了,只能編個圓滿點的謊話,想辦法騙過這老婦。
白冉抬起頭,挺起胸,拿出一副正經(jīng)神色,端著一臉老辣笑容,對夫人道:“在下扮作丫鬟,正在公子房里降妖,不想驚嚇了夫人,罪過,罪過!
“降妖?”夫人一臉驚恐道,“我兒房中卻有妖?”
“不瞞夫人,正是那妖邪作祟,卻讓公子得了這一場怪病。”
老太太聞言,一口涼氣吸進肚子里,差點沒暈過去,等平復過來,對白冉道:“這妖卻捉住了么?”
白冉搖搖頭,嘆一聲道:“本來就要得手,奈何二位的腳步聲驚動了妖邪,卻讓他給跑了!
夫人趕忙賠罪道:“確是老身的不是,先生勿罪,先生勿罪。”
白冉勸慰道:“夫人不必自責,也怪白某慮事不周,應提前叫人把守后園。今夜事敗,那妖精卻也學的乖滑,日后恐怕不好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