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已經從她背上撤離,左紫辰起身走到窗邊,靜靜望著窗外的綠樹,過了許久才又說:“你……已經殺了我父親,國仇報過了,就此安安靜靜過下去吧,不要再做這種危險的事?!?br/>
覃川緩緩松開擰緊被角的手,掌心里已是濕漉漉一片,因為用力太甚,骨節(jié)都隱隱作痛。她閉上眼,低聲道:“你可以不用再管我了,我不想再承你的情,我承不起?!?br/>
左紫辰苦笑一聲:“你離開香取山之后,我什么都想起來了,于是四處尋找你。路上聽說父親被殺,心里便隱隱猜到是你做的??捎直еf分之一的希望,盼著不是你。我在天原國徘徊了兩個月,終于找到你。我最后的那點希望也……”
“我殺了左相,你要為他報仇?”
她語氣平淡地問了一句,卻激得左紫辰猛然轉身,臉色驟然變得鐵青,可是那鐵青很快就變成慘白。他伸出手,想觸摸她,卻又立即縮回去,聲音粗嘎沙?。骸啊也恢?。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做這么危險的事?!?br/>
覃川坐了起來,彎腰穿鞋:“那你自己慢慢想,想好了答案再來找我?!?br/>
“覃川!”手腕被他死死攥住,左紫辰終于有了一絲怒氣,“你還要走?!你想我說什么?我恨你,我要殺了你?還是我不恨你,你殺的好?!”
她用力甩開他的手,紅著眼顫聲道:“這句話應該我問你。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我不該殺左相,我應該拍手說他做的好!還是說,我應該馬上忘掉一切,和以前一樣乖乖留在你身邊,承受你時不時的痛苦和恩情?”
他沉默了,那雙靈魂的眼睛緊緊閉著,她再也無法從他眼里看到那些或醉人或痛楚的眼波。
覃川忽然覺得心底漏了個洞,失落而且委屈。她最最需要他的時候,他什么都忘了。她現(xiàn)在可以忘記那段痛苦的回憶,他卻又什么都記起。命運是在玩弄他還是她?
左紫辰的手慢慢松開了,長長的睫毛劇烈顫抖著,他忽然轉身,低聲道:“有些時候我會想,如果還是什么都記不起,或許會更好。”
覃川怔怔坐在床上,突然無法承受地痛哭出聲,她把臉埋在膝蓋里,聲音顫抖:“你不要再管我了……我不想再看到你?!?br/>
左紫辰極緩慢地木然點頭:“……好,我不會再出現(xiàn)在你面前。”
她深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把喉頭的痛楚壓下去。抬起頭,臉上已經沒有淚水了,她說:“紫辰,我以前真的喜歡過你,也想過要嫁給你。這是真心的,絕沒有半點虛假?!?br/>
左紫辰喉中微微酸楚,點了點頭:“……我知道,我也是真心的,絕無半點虛假?!?br/>
她又說:“只是現(xiàn)在什么都變了,你喜歡的燕燕已經死了。我喜歡過的那個左紫辰在我心里也等于死了。我們不要再爭,就這么分開吧?;ハ嘟o彼此一條路,至少讓我能笑著走?!?br/>
左紫辰緊緊捏著拳頭,過了良久才低聲道:“你還要復仇?”
她沒有回答,起身倒了兩杯茶,遞給他一杯,另一杯被她舉到胸前,沉聲道:“以茶代酒,喝了這一杯,從此兩無瓜葛?!?br/>
他慢慢接過茶杯,僵硬地等著她在杯上一撞,清脆的一聲響,像極了他心底什么東西碎裂的聲音。
覃川一口喝干杯中茶,把杯子丟在床上,決絕地拉開房門下樓。
***
這里是一個客棧,出門便是皋都最繁華的一條大街。覃川漫無目的,卻又步伐堅決地走了好久,忽然覺得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她靜靜回頭,對上了玄珠風塵仆仆且憔悴的臉。
覃川看了許久,面上露出一抹笑:“我就一直奇怪,左紫辰在這里,你怎么會不在。原來一直躲在暗處。你看上去并不怎么好啊?!?br/>
玄珠冷冷打量她如今并不怎么纖細輕盈的身材,突然開口:“你現(xiàn)在的樣子丑瘋了,肥得像豬!怎么好意思出來見人?!”
覃川笑了笑,毫不在意:“我變丑了不是正合你心意么?”
玄珠森然道:“你真是個冷血的女人!”
覃川還是不在意:“我冷血不也是你期望的么?”
玄珠恨道:“不錯!但我更期望你馬上就死掉!你不該再折磨他!”
覃川疲憊地垂下肩膀,靜靜打量著她,低聲道:“玄珠,你也要長大一些了,別再這么幼稚,也不要一直活在過去。不然只會讓我更加看不起你,雖然我已經很看不起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