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童似方似圓的影子,懸浮在桌面上顫動。
自從進(jìn)入“圭由神甲”里安居,河童比之前變得更圓潤了一些,形體也不再虛得發(fā)飄,有一種逐漸清晰的感覺。
不過這種圓潤和清晰感,反倒令它更加“可愛”,完全不像是傳說洞天里誕生的宏偉靈童......
“你,你,你......你這不是坑我嗎?”
河童氣得發(fā)抖,忽上忽下的顫動飄浮,發(fā)泄不滿。
陳浮生微笑道:
“你是河圖童子,天下再無任何人,能比得過你的河圖之術(shù)。難道小小的一次占卜問卦,問問心血的因果,也是坑你不成?你怕什么?”
“我當(dāng)然不是怕!我怎么會怕!!”
河童不服氣地嚷嚷,但隨即聲音縮小一些,又道:
“怕肯定是不怕的。但是,但是我如今不是全盛期,若是神將以上的反噬,難免會有些......嗯,有些小麻煩......不值得,不值得?!?br/>
陳浮生早知道它會這么說,笑吟吟道:
“我給你加兩重保護(hù),怎么樣?”
“保護(hù)?什么保護(hù)?”河童立即好奇的問。
陳浮生指點道:
“猻喉的上古濁氣將你裹一層,然后你再帶著‘圭由神甲’,去‘敲門磚’里用河圖占卜,這便是兩重保護(hù)!”
河童頓時一愣,默默沉思,有些意動。
猻喉黑氣,在冥獄無論是地府還是黃泉路,都發(fā)揮了不小的作用。即便是“右輪噩孽”,堪比神將,也不見得能隨手擊潰。
至于“圭由神甲”,多次已經(jīng)證明,可擋神將之擊。
更遑論神秘的“敲門磚”!
連嫡圣取自心頭肉而創(chuàng)的妖靈,都被砸成渣吸收了。龍骸殘魄如此可怕,也是照收不誤,毫無損傷。
深思之后,河童頓時有了勇氣,點頭道:
“好,你既然求我,那我便使出手段來,讓你開開眼界。什么叫做占卜問卦!”
陳浮生呵呵笑,表達(dá)了敬意。然后一按耳邊,讓猻喉吐出一道極精粹的黑氣,纏繞在河童身上,如同鎧甲。
河童也是起了一道咒訣,“圭由神甲”化為一層純白殼,籠罩在它身上。
陳浮生又取出“敲門磚”,將有字的一面,對著河童。
河童不再猶豫,身影一閃,化為一個斑點,鐫刻在“阿鼻”兩字的下方。
一切就緒,陳浮生摒息凝神,將心血移到“敲門磚”旁邊。
藏在磚內(nèi)的河童,頓時噴出一口氣。
呼吸一瞬,宛若有不知從何而來的星光點點,在桌面上繚繞幻變。灑落如星塵,靈動如星斑,炫麗多姿。
頃刻,劉公子的這一滴心血,便在光斑繚繞中,懸浮著如水蛇般旋轉(zhuǎn)。越轉(zhuǎn)越快,幾乎成了虛幻。
“河洛星象,諸世浮圖,聽吾號令!”
“卦來??!”
河童一聲清喝。
彈指霎那。
本是微弱無光的室內(nèi),頓起無數(shù)絲絲緲緲的微光,如星芒陣列。心血上繚繞的星斑,亦是濺射開來。
所有星辰斑點的微光,仿佛灑網(wǎng),全都浮聚周圍,漸漸形成一幅可見的圖案。
圖案越張越大,越展越開,如同身臨其境。
陳浮生立刻注目凝視,不敢有絲毫放松。
圖案中,并無什么景象,只有一個朦朧模糊的人影。
這個人影看起來不算高大,披著籠身的羽氅,被支離破碎、斑駁、宛若一塊塊玄妙的拓片環(huán)繞著,散發(fā)出極神秘的意境。
陳浮生僅僅只是看一眼,勉強(qiáng)看到這個人影出現(xiàn)。
人影便似乎感應(yīng)到什么,一道炫麗耀目的光線貫穿而來,伴隨著一聲冷厲的輕喝。
陳浮生趕緊閉目,并阻止心中一切意念發(fā)出。
啵~~
砰~~
“哎呀!”
河童一聲尖叫,打破了室內(nèi)的沉寂。
陳浮生瞬間睜眼,然后緩緩松了口氣。
眼前,河童已經(jīng)從“敲門磚”里跳了出來。好在并無損傷,有些驚魂未定,微微顫抖著。
猻喉裹身的上古濁氣,毫無懸念的被打潰。甚至河童自保的純白龜殼,也被打潰。
“敲門磚”反倒是絲毫無損,一片痕跡也無。
看來最終護(hù)住河童的,依然是這塊金黃的大磚。
“怎么樣?”陳浮生立即關(guān)切的問。
“還好,還好!我即時中斷河圖之術(shù)的星光,遮掩了他的繼續(xù)反噬,也脫離了出來......”
河童夸張地擺了擺手,雖然還在抖,但仍顯得意。
“你看出什么?”陳浮生笑著問。
“是道門的高手!”河童嚴(yán)肅的說。
“呃......能用天外飛靈絲,運(yùn)使拘靈之術(shù),我當(dāng)然知道是道門。”陳浮生沒好氣地說道。
“嗯,我可看到,他右眼下,有一顆痣。這是他的特點,除此之外,我窺探不出更多?!?br/>
河童思索著說,然后又接道:
“實力,比靈山之主要略強(qiáng)。但又不是七境小乘尊者。怪哉......”
河童想了想,判斷道:
“若我猜得無錯,他應(yīng)是七境小乘尊者,但不知何原因,境界跌落。雖高過神將,但也高不了多少?!?br/>
陳浮生微微點頭,認(rèn)同這個觀點。
畢竟之前早有猜測,能夠?qū)⒕徐`之術(shù)運(yùn)用得如此之強(qiáng),只有高過神將,才能施展。
世間修行者,在高層次的境界,因受到重創(chuàng)、意外、劫難等等原因,導(dǎo)致境界跌落,并不是什么奇事。
河童經(jīng)過這一場河圖之術(shù)的占卜,又有些虛弱,立即遁入陳浮生背后“圭由神甲”,不再出聲。
陳浮生靜坐,沉吟,發(fā)散著思維。
“道門......七境小乘尊者......從遙遠(yuǎn)方向飛靈絲而入云萊州......”
“一切的可能,只能是屬于蓬萊福地的某位高層?!?br/>
若是外來的道門高手,不敢這樣做。
陳浮生微微皺眉。
自家的地、自家的盤子,伸黑手搞自己,到底是想干什么?
若不是黑手,也不是什么陰謀......
陳浮生不敢就此武斷。
也不能憑一根天外靈絲,便判斷是什么圖謀。
除非并不止劉公子一人!而是許多相關(guān)者,皆是如此。
他立刻有了決斷。
以劍刃凝視自己的異色雙瞳之后。
他繞出門外,找到一處隱蔽所在,窺探宴廳里的景象。
很明顯,宴廳里高朋滿座。劉公子做東,又是極力配合,引得整個宴廳內(nèi)一片歡騰,酒色全有,酣暢淋漓。
十幾二十個官宦家的公子哥,身邊皆是妖女陪伴,吟詩作詞,舉杯推盞,高歌起舞。
陳浮生每看一個公子哥,都能發(fā)現(xiàn),他們的心膛上和劉公子一樣,皆是飛出一根靈絲。悠遠(yuǎn)至天外,不知去往何方。
得到這個肯定答案后,陳浮生回到房中。
約莫一個時辰后,劉公子慌張地摸了進(jìn)來。
進(jìn)門看清陳浮生之后,劉公子松了口氣,趕緊低語詢問:
“怎么樣?仙師,看出什么端倪沒有?”
陳浮生平靜點頭,說道:
“不止你一人,有血光之災(zāi),牽連甚多?!?br/>
劉公子聽了腿腳一軟,差點當(dāng)場跪下,顫聲道:
“仙,仙師......那我,我該如何做??”
陳浮生笑道:
“不慌,暫且看來,你們都是安然無恙,短期內(nèi)不會有什么損害,或許是虛驚一場,也說不定?!?br/>
劉公子再才大喘幾口氣,但仍是將信將疑。
陳浮生指點道:
“今夜、明日,你想盡辦法,將這些公子留在府中,不得散去。越聚在一起,便越安全,以免被外力所趁。懂了么?”
劉公子也算是經(jīng)歷不少爾虞我詐,頓時拍著胸口道:
“仙師請放心!只要有我在,他們一個也別想走!”
......
送走劉公子,陳浮生繼續(xù)靜坐思索。
“我需要一個破局點......”
此事,相當(dāng)于一個深潭。云萊州,也相當(dāng)于一個更大的深潭。
我身在其中,若無什么變化產(chǎn)生,那便毫無頭緒,只能隨波逐流。
一想到破局點,陳浮生立即想到方術(shù)天地橋。
自從他被嫡圣蕭遙铘針對,一路艱辛,晉升靈窯之主后,還從未再用過方術(shù)天地橋。
“先看看天地橋里,能發(fā)現(xiàn)什么!”
“畢竟在之前,無論是機(jī)緣、奇事等等,都帶來了破局變化!”
陳浮生當(dāng)即不再猶豫。
片刻,他走完四方逆轉(zhuǎn),默誦之后,閉目合掌。
須臾。
時間仿佛霎那停止。
依然升騰而上,無任何束縛之后,陳浮生睜開眼睛。
天、地、橋,歷歷在目。
但這一次,并非冥獄黃泉小千路。所以陳浮生再次見到了無數(shù)玄妙的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