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nèi)略有悶熱,我們不如去后院等著衛(wèi)小姐可好?”
后院的梧桐樹枝葉參天,投下一片清爽的樹蔭,錢掌柜在樹下放置了石桌石椅,很適合乘涼飲茶。
兩人移步后院。
望著兩人的背影,小伙計佟鳴歪歪頭,茫然問道:“掌柜的,您覺得屋里悶熱嗎?”
方至春日,他覺得屋里挺涼爽的呀。
無人回他的話,佟鳴轉(zhuǎn)眸望去,但見錢掌柜托著下巴端詳棋局,汗珠涔涔。
佟鳴咂咂嘴,看來是挺悶的哈……
清風蕩過,寬大的梧桐樹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如奏樂曲,自然之聲令人心情舒朗。
兩人坐在樹蔭下,望著透過梧桐枝葉投下的變換光影,雖彼此無言,但并不覺尷尬。
程昱眼睫微動,轉(zhuǎn)眸之間,不經(jīng)意的問道:“葉小姐與溫公子可是相識多年?”
葉清染偏過頭,側(cè)顏如芙,清雅秀麗,睫羽微冷,但鼻尖微翹的弧度卻又添了兩分俏皮,“程公子為何這般問?”
程昱露出一抹淺笑,目光極盡平和,“只是覺得葉小姐與溫公子之間頗有默契,想來應是相識多年的好友?!?br/>
“原是這般?!比~清染頷首,坦然道:“可以算是自小相識吧?!?br/>
她與溫文從小便相識,只曾有一段時間沒什么往來,甚至兩人的關系還可以用惡劣形容。
至于他們兩個是什么時候和好的,她都已經(jīng)不記得了。
她的過去也只有那寥寥數(shù)人知道,也只有在面對他們的時候,她才會恍惚的想起自己是誰。
程昱眉心一動,墨眸中沉斂著一絲浸潤冷寒的流光。
“有自小相識的好友實是幸事?!边@是程昱第一次覺得,原來說違心話竟然這般困難。
往日里的溫和寬容信手拈來,今日卻只覺甚是堅難。
葉清染點點頭,淡笑附和,“是啊,有好友不離不棄,確是幸事?!?br/>
程昱一時沉而不語,只覺得更加心塞,近日怕是都不用再睡了。
“威震鏢局名震四海,想來程公子早早便行走江湖,定也有江湖英雄結為做生死之交?!?br/>
程昱無力笑起,略一頷首,“生死之交倒是有,但皆是男兒?!?br/>
葉清染挑了下眉,總覺得程昱這話聽著似乎有哪里不對。
似在解釋又似有些陰陽怪氣的酸意?
不過程昱笑容清潤,在他明亮至極的眸光下,葉清染也只以為自己是多慮了。
兩人再度無言,院內(nèi)只有清風拂過樹葉的聲響。
金色的陽光透過梧桐樹枝落在她的身上,如同在她周身點綴了一層鎏金輕紗。
她身姿修長,纖濃有度,但肩膀纖細清瘦,便如同御花園中的牡丹花,以嬌弱之軀綻放出最為明艷絢爛的花。
如此柔弱的女子,永遠溫婉輕和,誰又能想到她見過最為慘烈的鮮血淋淋。
從某種角度而言,他們兩個是一種人。
從他見她第一眼,他便曉得了。
有些事他們必須要做,即便在做的過程中丟失了自己也仍要去做。
沒有人有資格勸他們停手,他們也絕不會停手。
“葉小姐?!?br/>
聽到程昱輕聲喚她,葉清染偏頭望去,眼中有些點點疑惑,“嗯?”
葉清染望著他,他卻偏轉(zhuǎn)了視線,微微揚起頭,將面容隱藏在陽光之下。
他的下顎線極其分明,甚至顯得略微清冷,頸間凸起的喉結又平添幾分魅惑。
“若想成之事甚是艱難,不妨借助他人之力?!?br/>
葉清染怔了怔,本想詢問他是何意,可望著在盛光下宛若即將羽化成仙的男子,她忽的便禁聲不語,不打算再詢問了,只輕輕淡淡的“嗯”了一聲。
或許是今日的陽光太盛,或許是梧桐樹的窸窣聲響太過輕緩,又或許是因為他如那日光一般明亮坦朗,此時她不想再如同往日那般探查每一個人的內(nèi)心,扮演著一個又一個是她又不是她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