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是在放炮仗?!?br/> 趙旭剛剛明白,地上的煙花像陀螺一樣的旋轉(zhuǎn)起來,五光十色,十分絢麗,那個孩童喜笑顏開,跳著叫著,非常開心。
“寶兒,寶兒……”人沒有到,聲音先傳了過來,木家那個十多歲的姑娘從前面過來,她先皺眉在這個叫寶兒的額頭上輕輕點了一指頭,撇嘴說:“娘不讓你這會放,你偏來!”
寶兒對著女孩吐了一下舌頭,從兜里掏出一個炮仗,嘴里“喏”了一聲:“姐姐,給你?!?br/> “這還差不多……”寶兒的姐姐先白了一眼,而后接過,動手開始點火。
這地上燃燒的煙火又開始像彩虹一樣的點亮了四周的景致。看著木家姐弟歡慶雀躍的溫馨模樣,趙旭心里先是一喜,隨即一悲,不禁想起了曾幾何時,和哥哥在院子里同樣的放煙花的情景……
煙花轉(zhuǎn)眼湮滅,姐弟倆商量再放幾個,寶兒跑回去取了,那女孩在原地等著,還交待讓弟弟慢點,別摔著了。
這時趙旭動了一下,女孩一驚,問:“誰?”
“是我,”趙旭聲音低沉的答應(yīng)了一聲,女孩慢慢的走過來,見到趙旭,十分的詫異:“是你啊,你怎么在這?”
“我沒地方去……天明,我就離開?!?br/> “不是,我是說,你在這睡覺?晚上得多冷,要凍著的?!?br/> 趙旭這時已經(jīng)坐了起來,原本蓋在身上的草簾子滑到了一邊,神情十分的落寞,這女孩見到他眼里似乎有淚,不禁問道:“你晚上還沒吃東西吧?”
“我不餓,謝謝。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家人……”
“他們都好吧,在哪里呢?你是不是,在年前要趕回去?”
趙旭的鼻子一酸,眼淚又流了下來,他不知道自己今晚為什么這么的容易掉眼淚,還是在一個小姑娘面前。
“呀,你別哭?!?br/> 趙旭蓬頭垢面,破爛的衣衫上沾滿了草屑,這會眼淚下來,將眼圈周圍弄的更花。
“我去給你弄點吃的去……”
“不用,我不餓,”趙旭是真的吃不下:“那個,是你弟弟?”
“寶兒???是,哎對了,你家是哪里的?”
這個趙旭卻不便說,支吾了一下,含混不清的說:“小時候就出來了,已經(jīng)記不清了?!?br/> 木蘭以為他在哽咽:“哦,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木蘭。”
“木蘭?”
“嗯,木蘭花的那個木蘭?!?br/> 這個木蘭的確像是含苞欲放的花朵一般,趙旭心思轉(zhuǎn)換,說:“我叫肖九?!?br/> “趙”字是“走”和“肖”組成的,“旭”則是“九”和“日”組成,趙旭將趙字和旭字給拆開了,他不敢用自己的名字,怕緝拿自己的通告已經(jīng)到了綏州。
“肖九,名字很好。嗯,你識字嗎?”
趙旭搖頭,說:“我記得自己姓肖,名字,卻是自己隨便起的?!?br/> “這樣啊,嗯,你知道我名字的來歷嗎?”
趙旭又搖頭,木蘭眼睛睜大說:“我念給你聽,是這樣的……”
“木蘭之枻沙棠舟,玉簫金管坐兩頭。嗯,好聽嗎?”
趙旭點頭說:“是,原來,你的名字都是詩,詩就是你的名字?!?br/> 木蘭很開心的笑了起來,趙旭在朦朦朧朧之中,又看到了她嘴角的酒渦。
這時寶兒來了,但是兩手空空如也,一臉無奈,他沒理會趙旭,對著木蘭說:“姐姐,娘兇我了,讓我叫你趕緊去歇息。阿耶說,那些炮仗點燃多了,會驚到牲畜?!?br/> 木蘭聽了“咯咯”的笑了起來,對著趙旭說:“你等一下,我給你送幾件衣服來。你也不能在這過夜,晚上結(jié)霜,很冷的。”
木蘭和弟弟走了,趙旭站在那里,心想這木家的主人也是個有學(xué)識的。
木蘭念的這首詩是前唐李白所做,趙旭卻也知道。詩名為《江上吟》,全詩為“木蘭之枻沙棠舟,玉簫金管坐兩頭。美酒樽中置千斛,載妓隨波任去留。仙人有待乘黃鶴,海客無心隨白鷗。屈平辭賦懸日月,楚王臺榭空山丘。興酣落筆搖五岳,詩成笑傲凌滄洲。功名富貴若長在,漢水亦應(yīng)西北流。”
剛剛木蘭只念了前面的一句,后面那一句因為有一個“妓”字,她就沒繼續(xù)。
不過,趙旭想,木蘭的父母應(yīng)該是取其意境,也因為本身就是姓木,才給女兒叫了這個名字的吧?
“‘功名富貴若長在,漢水亦應(yīng)西北流?!览砥鋵嵍级?,可是做到的又能有幾個人?”
趙旭正在想,從前面過來了一個粗衣婦人,看樣子是木家傭人,她也不說話,將手里的衣服遞給趙旭,示意跟自己來。
看來木蘭是將趙旭的情況給她父母說了,這么晚,她的父母當(dāng)然沒有必要讓女兒再來給一個陌生且不怎么知道來歷的人送什么東西。
木家雇傭了很多長短工,這婦人將趙旭帶到了一排房子那里,指了一下,趙旭見屋里都是下午在后面干活的人,只是沒有陸豐他們,想著陸豐這些護衛(wèi)自然是不會住在這里的。
接著這女人又指了一下,趙旭看過去,還沒有看清楚,這女人卻徑直的走了。
趙旭看看自己的模樣,心說難怪,人家不跟自己說話,可能沒有鄙視自己,就已經(jīng)很難能可貴了。
趙旭往前走了幾步,這才知道那個婦人最后指的地方是沐浴的地方。
木家雇人多,每天和牲畜打交道,身上難免有味道,經(jīng)常洗浴就在所難免,他想了想,轉(zhuǎn)身回去,將自己帶的東西放好,然后才拐回來去洗浴。
洗完了之后,趙旭將早就爛的不成樣子的衣服扔了,換上了那個婦人送來的。
這身衣服雖然不是新的,但是貴在干凈,穿上很合適,還暖和,接著他出去,到灶臺那里抓了一手黑,很仔細的將自己的臉涂抹了一下,覺得讓人一下子辨認不出自己原本的樣子,這才住手。
住宿的屋子里,有人已經(jīng)睡著了,有些人還說著閑話,趙旭找了個地方躺下,火炕燒的很熱,因為沐浴完了渾身舒坦,沒一會,就睡著了。
年關(guān)已近,生意也已經(jīng)歇了,據(jù)說午后長短工就要領(lǐng)工錢過節(jié),因此早晨起來除了當(dāng)值的,都外出閑逛去了,趙旭隨著大家吃了飯,自覺的去喂食牲畜,有一會他似乎看到木蘭的母親在前面的樓上往自己這邊看了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