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冰逐漸融化成水,王若熙又拿了水對著趙旭干裂的嘴唇,盼他能喝一點。
幾經(jīng)努力,趙旭終于咽下水,嘴里迷迷糊糊的只說熱,王若熙咬咬牙,將他的衣衫解開,再用冰去敷他的上身。
這樣顛來復(fù)去的,一直到了下午,趙旭才睜開眼,他瞧見堵在洞口的石頭已經(jīng)不是自己弄的樣子,再不見王若熙的人,以為王若熙被野獸給叼走。
趙旭大驚,猛地想起身,卻渾身一絲力氣都沒有,他咬著牙強撐著起來,一步一挪的到了洞口,兩眼昏花,差點又摔倒。
“她跟著我來,信任我,我卻沒有照顧好她!”
趙旭心里恍急,終于到了洞外,只見陽光普照,山林蒼茫,兩匹馬還在,只是哪有王若熙的影子?
她是出洞之后才出事的。
趙旭不禁悲從中來,忍不住要大喊一聲,發(fā)泄心里的憤懣。
“你起來了?”王若熙這時猛然從洞遠處拐角那里閃出身,手里拿著的卻是一帕子冰塊。
原來她沒事!
趙旭閉了一下眼,王若熙過來說:“你發(fā)燒了……須得找郎中給你看看?!?br/> 趙旭看著王若熙手里的冰塊,知道她是為自己找的,心里感激,嘴上說:“你要小心?!?br/> 趙旭本來有病,臉就通紅,王若熙也沒看出什么,點頭進去,將冰塊放好,想要叫趙旭進來。
本來照顧了他多半天,這會趙旭醒來,王若熙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望著洞口在陽光里的趙旭,見他劍眉星目,鼻如懸膽,嘴唇薄薄,下巴堅毅,心里忽然一慌,低頭后,再次看著趙旭,想他這會好了些了,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趙旭視線所望,是曲沃的方向。他這時渾身沒有力氣,感慨自己一路跋涉,顛仆流離,不知道哪天才能大仇得報?
那個劉知遠,到底怎么就去了綏州呢?
……
在洛陽的日子久了,李昶越來越覺得,母親梅嫣兒當時對自己講的話,真是大含深意。
按照母親當時說的意思,劉皇后這人貪婪奸詐,只是李昶沒想到劉皇后作為一國之母,竟然行事乖張到了讓人瞠目結(jié)舌的地步。
剛到洛陽沒幾天的時候,父皇李存勖任命武寧節(jié)度使李紹榮為歸德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并留李紹榮在宮中擔任警衛(wèi),對李紹榮十分的寵幸。
這個李紹榮原名叫元行欽,本來是燕王劉守光的手下。劉守光當年為了奪取他父親盧龍節(jié)度使劉仁恭的位置,將他父親劉仁恭給囚禁了起來,而后又殺死了親哥哥劉守文,接著稱帝,建立桀燕國,隨即遭到當時還是晉王的李存勖的討伐。劉守光兵敗被俘,后來被殺死。元行欽就投靠了李存勖。
元行欽長的一表人才,而且武力高強,李存勖十分喜愛,將元行欽賜名為李紹榮。并且,皇帝經(jīng)常帶著劉皇后以及曹太后到李紹榮家里閑坐。
事情就出在這。李紹榮的妻子這時剛剛?cè)ナ懒耍惶?,李紹榮在宮中當差,李存勖恰好想起了這件事,就問李紹榮說:“你還再娶妻子嗎?你要是看上了誰,朕為你去求婚?!?br/> 這話恰好被劉皇后聽到了,她立即指著宮里的一個女人對李存勖說:“圣人既然可憐紹榮,為什么不把這個女子賞賜給他呢?”
劉皇后指的不是別人,正是皇帝李存勖的一個寵姬,生的貌美,并且已經(jīng)為李存勖生了一個皇子了,很是得到李存勖的喜愛。
李存勖當時說了給李紹榮尋妻的話,劉皇后這樣一擠兌,他竟然無話可說,嘴上就含含糊糊的答應(yīng)了。
這下,劉皇后讓李紹榮拜謝皇帝。
其實李紹榮心里也沒有當回事,覺得這怎么可能?
但是沒想到當天夜里,劉皇后命人抬著轎子將那個女人給送到了李紹榮的府上。
第二天一早,李存勖猛然想起了這件事,就去宮里看那位妃子,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結(jié)果。
皇帝的話就是金口玉言,自己的女人已經(jīng)被送了出去,怎么能要回來?李存勖氣的沒法,好幾天都沒有吃下飯。
第二件事更是讓李昶覺得匪夷所思。不過和母親梅嫣兒那會說的劉皇后命人棒打她的父親,倒是有一脈相承的地方。
如今大唐帝國的太尉叫張全義。張全義是濮州臨濮(作者注:今山東鄄城西南)人。張全義本來叫張居言,祖祖輩輩都是農(nóng)夫,在前唐的時候,他曾在縣里做小吏,因為多次受到縣令的侮辱刁難,就逃亡加入了黃巢的叛軍。等黃巢攻入長安建立大齊政權(quán)時,任命他為吏部尚書、充水運使,主管大齊的水運事務(wù)。
黃巢失敗了之后,張全義到河陽投降了唐將諸葛爽,當了澤州(作者注:今山西晉城)刺史。而后被唐昭宗李曄賜名全義。
前唐亡后,張全義又在后梁做官,他主動請求改名,被朱溫賜名宗奭。
到了后來,后梁滅亡,張全義隨即投降了大唐。為了表示對皇帝李存勖的忠心,張全義對李存勖啟奏,請求去后梁所賜名宗奭,請準恢復(fù)原名全義。
——就是這樣的一個顛來倒去反復(fù)無常的人,當今大唐的皇后竟然要認他當自己的父親!
那天的事情李昶記得十分清楚,也十分震撼。當時自己在虢王府里被力士召喚,說皇帝和皇后到了太尉府上,請虢王前去一起酒宴。
李昶去了之后,酒宴還沒開始,張全義擺上了無數(shù)的奇珍異寶,說是進貢給圣人的。
父皇很高興,酒就多喝了幾杯,這時劉皇后忽然奏請說道:“妾從小失去父母,一見老人就想念自己的父母,請陛下恩準將太尉作為妾身的父親,妾身以父親之禮來侍奉他?!?br/> 當時豈止是李昶一個人呆了,所有人都呆了!
張全義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皇后要認自己當?shù)?br/> 李昶當時就看著父皇,可是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竟然也答應(yīng)了劉皇后的這個奇怪的請求。
反觀那個已經(jīng)老朽的張全義倒是十分的惶恐不安,他一再推辭,而劉皇后再三堅持,最后張全義只有在眾目睽睽之下接受了皇后的拜禮,于是又拿出一些貢品送給皇后表示感謝恩德。
李昶當時就目瞪口呆,覺得自己十多年的所學所識,自從到了洛陽之后,就變得完全的不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