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194.水銀
　　
　　李凌霄朝著街對面踏出了半步。
　　
　　隨著鞋底離開地面，他感覺自己顱骨里裝著的腦漿也在像是搖擺的紅酒杯般晃蕩著，幾滴象征著記憶的白色液體出現(xiàn)了他的余光里，輕輕地落在了瀝青馬路上，接著立刻蒸發(fā)都無影無蹤。
　　
　　他再也看不見它們。
　　
　　如山巒般宏偉的銀色圓月浮現(xiàn)在他的視網(wǎng)膜上，將他眼前能看見和感知到一切事物都給擋住，此時的李凌霄也回憶起了自己內(nèi)心深處對于銀色月亮的狂熱崇拜，那顆無數(shù)年前就存在于夜空中的衛(wèi)星陪伴著他先祖的每個孤寂夜晚，為迷途的旅人在黑暗中指引方向。
　　
　　他們叫她月亮，而他將她視作神明。
　　
　　只因那皎潔月光在他心靈中指引著前進的道路，他此生都和月神相伴，在出生沒多久就因為能感知到月神的天賦而被選中，擺脫了本來注定的貧窮生活。
　　
　　在南聯(lián)邦，想要無緣無故出人頭地是不可能的。
　　
　　李凌霄看到了幾具朦朧的身影，他們的面孔正在慢慢地褪色，還在朝著自己揮著手，其中有的在欣慰地笑著，也有著流露出因離別的痛苦。
　　
　　在找到自己的職責(zé)以后，他就再也沒有和他們見過面了。
　　
　　接著就是侍奉那位統(tǒng)治南聯(lián)邦心靈維度存在的日子。
　　
　　也正是在那時，他遇見了她。
　　
　　李凌霄踉蹌著向前倒下，撞進了遍地都是鮮艷花朵的草地里，漂亮云霧在不遠(yuǎn)處的湖泊中飄蕩，一具朦朧的美麗身影在霧中歡快地跳躍和奔跑著。
　　
　　他并沒有覺得這個如同仙境般的地方有什么問題，因為李凌霄的眼睛已經(jīng)離不開那具若隱若現(xiàn)的朦朧女人，他如癡如醉地望著在霧中游蕩的她，眼神迷離中帶著些許的怯懦。
　　
　　他感覺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的熟悉又陌生，這是他過去的一段回憶，已經(jīng)幾乎就要浮出海面顯現(xiàn)出來了，但卻又怎么都沒法抓住如精靈般舞動的那個女子。
　　
　　他是誰，又為何在這？
　　
　　這些在心中強烈的愛意面前早就沒有了意義，過去家人的面孔已經(jīng)徹底變成白色的面具，而他所侍奉的那位神祇代表的意義在他腦里也不再清晰，就好像在遇到她后什么都不再重要。
　　
　　沒有什么不可替代。
　　
　　除了她。
　　
　　李凌霄邁開步子追了上去，一股腦地沖進白色的仙霧中，連跳帶爬的追逐其了那具正在朝著遠(yuǎn)處離去的美麗身影，想要重新回到她的身旁。
　　
　　撲通。
　　
　　他摔了一跤。
　　
　　等他站起來的時候，那具讓他魂牽夢繞的身影已經(jīng)徹底地消失不見，眼前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白色霧氣，以及旁邊正在迅速枯萎的鮮艷花朵。
　　
　　他剛剛在追逐什么？
　　
　　‘我的摯愛?！@個想法立刻出現(xiàn)在李凌霄的腦海里，但不論他再怎么努力，都沒有辦法重新尋回跟她有關(guān)的其他記憶，而且似乎其他的記憶也隨著她一同消散不見。
　　
　　一個朦朦朧朧的想法找上了他。
　　
　　‘她已經(jīng)死了?！?br/>　　
　　秘密像是泡泡般被戳破了。
　　
　　接著周遭的一切都如被橡皮檫抹去般消散和褪去，本來模糊的面孔和搖晃的記憶徹底跌落在地，被摔碎成無數(shù)沒法重新拼合的記憶碎塊，最終隨風(fēng)徹底化作塵土。
　　
　　一切都被遺忘，塞入了名為“秘密”的儲藏盒里。
　　
　　而李凌霄最終也踩到了地面。
　　
　　他的半邊身軀已經(jīng)踏入了陰影籠罩的街道，卻沒有引起任何的波瀾，這個專門設(shè)計用來阻止月神入侵的防御機制根本沒有察覺到此刻正有一個月之子的靈魂闖入了其中。
　　
　　李凌霄沒有轉(zhuǎn)頭回望身后，不然的話他就會看見自己的身軀依然佇立在陰影以外的世界，但就算現(xiàn)在的他看見了也不會再有任何的反應(yīng)。
　　
　　他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的家庭，過去，信仰和摯愛。
　　
　　也不再是月亮的臣民。
　　
　　除了那些對他都是秘密的東西以外，如今的這具靈魂只剩下了月神特地留下的東西，除此以外的魂體都純凈的猶如新生的嬰兒。
　　
　　“秘密……”
　　
　　他剛剛看向調(diào)查局，就注意到了好幾不同的秘密存在，而且還有塊詭異的龐大空缺，在那里什么都沒有辦法找到。
　　
　　‘他已經(jīng)來過這里了?！?br/>　　
　　雖然不知道這個“他”指的是什么，但李凌霄還是在看見這幕的時候自然地升起了這個念頭，接著腦里立刻浮現(xiàn)出接下來要怎么去做的想法。
　　
　　他在這些秘密中掃來掃去，接著將目光集中在了三個特殊的秘密中，它們被挑中的原因是都有部分結(jié)構(gòu)已經(jīng)沒入了那處詭異的空缺中。
　　
　　接著他在這三個秘密里掃視而過，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最大的那個，但它陷入空缺的比例卻是最低的，因此李凌霄沒有絲毫猶豫就跳過了他。
　　
　　接著的兩個陷入其中的比例都達到了他“心”中的標(biāo)準(zhǔn)，其中進入比例較低的那個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朝著空缺區(qū)域緩慢移動著，并且周圍還散發(fā)著其中讓李凌霄感到熟悉的氣息。
　　
　　心靈能力者。
　　
　　李凌霄的視線在上面游走了一會，接著注意到了其中有個如同裂縫的結(jié)構(gòu)。
　　
　　他的想法立刻進入了下一個階段。
　　
　　李凌霄不再遠(yuǎn)遠(yuǎn)地觀望，而是主動朝著調(diào)查部進入，身上隨即“長”出了銀色的長袍，將他的整具身體都蓋在里面。
　　
　　銀色幽魂沒有停滯地飄進了調(diào)查部的大門，然后立馬調(diào)整方向朝著那個秘密沖了過去。
　　
　　他像是受到重力牽引的隕石般朝著那個秘密的位置落下，并隨著雙方距離的拉近速度愈來愈快，就好像心靈體也會遭遇空氣摩擦，銀色的鬼魅身影漸漸模糊不清，不斷地拉長和變形，直到再也沒法固定成任何的具體形態(tài)。
　　
　　他最終像是被高溫融化般化作了流動的液體，并且立刻撞上并融入來自心靈感應(yīng)者的秘密之中。
　　
　　正在閉目養(yǎng)神的景鷹猛地睜開了雙眼，低頭看向床前的地下。
　　
　　此刻他的床前正就流淌著一灘不知從何而來的銀色液體，顯然它是以心靈形態(tài)存在于他面前的，而且令景鷹感到驚訝的是這灘液體正在以相當(dāng)高超的手段維持和他的距離。
　　
　　它在視覺上看似觸手可及，可在心靈維度上卻根本沒有辦法對自己造成出了視覺外的任何影響。
　　
　　銀色的液體在景鷹的注視下冒了幾個泡，接著如同具備生命般瘋狂扭動起來，幾團液體艱難著朝著上空的位置蔓延和生長，并且努力地在他面前形成具體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