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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有著外神崇拜者活動的憂慮,還有著毒液學(xué)派的黑巫師在城中安插眼線的憂慮,甚至帝國的間諜都在盯著這地方??煽ㄋ钩潜旧矸比A而又充滿智慧的生活,仍舊像陳年佳釀一樣讓薩塞爾醉倒。
在卡斯城,在這座靠天然氣供暖矗立在冰凍苔原中的巨型城市里,命運將一部來自光明神殿的福音書扔到他手里,讓他作為一個效忠于十字教裁判所的法師重生。他脫離了過去七年來老鼠一樣逃亡的生活,并把他對女皇陛下——尼祿·克勞狄烏斯——沉默無言的、灼燒般的復(fù)仇之火掩埋在休憩的塵埃里。
管風(fēng)琴停止了彈奏,然而余音仍舊在光明神殿教堂回聲很響的穹窿下繚繞。夜色已深,教堂里沒有人來祈禱,只有拱形尖頂玻璃的尖端伸向昏暗而神秘的高處,猶如森林。如洗的月色透過或明或暗的玻璃變成灰白交錯的光線,稀疏的落在地上,落在灰色的石墻上,落在他們落座的排排長椅上。
管風(fēng)琴的上方,十二枝燭臺上燃著紅色的火苗。
從他們用過夜宵之后,卡蓮就在演奏,貞德則強行拉著他做彌撒。修女脫下平日的白大褂,換上那身黑白相間的修女服,點燃管風(fēng)琴的燭火,把冰涼的水潑在自己有些臟的臉上,潑在自己又瘦又再次開裂的手臂繃帶上。
在貞德和薩塞爾也坐到該坐的位置后,她把管風(fēng)琴的琴鍵擱在自己脆弱到像是一不小心就會折斷的指尖下面,舒了口氣,將雙目闔起,移動起她纖細的手指和胳膊來。于是,管風(fēng)琴奏出的贊美歌便響徹在這間教堂的四壁之間——猶如整座建筑活了過來,在呼吸,在祈禱,在將手臂伸向天際,發(fā)出永恒不變的贊歌。
她一直彈到貞德打起了瞌睡。
卡蓮把管風(fēng)琴的燭火熄滅,架子關(guān)好,隨后,穿著那套修女服坐在薩塞爾的另一側(cè),默默地祈禱了一會兒。
在這漫長的管風(fēng)琴演奏中,貞德完全睡著了,一點都不虔誠的睡著了,撲倒在他腿上。光滑如緞子的金發(fā)穿過他的指尖,滑過他衣袖上用絲線繡出的一行行精巧的針腳,像許多漂亮的緞子一樣淹沒了薩塞爾的手掌。貞德身上散發(fā)出一股汗味兒,那是奔波了一整天之后又要勉強做彌撒卻沒來得及洗澡的味兒。
卡蓮注視著他像撫摸家貓一樣,指尖穿過沿著他膝蓋上那張臉垂落的金發(fā),發(fā)絲間迸發(fā)出火花。如洗的月光在她陷入夢中的、柔美的臉蛋四周灑落下來,為她長長的睫毛鍍上一層銀白色的光。
“你會在她醒著的時候這么做嗎?”
“應(yīng)該是不會的。”薩塞爾打了個哈欠,“她睡著和醒來的時候是兩個人?!?br/> “......是這樣子啊??磥砟阃耆槐苤M自己的想法,這也是一個百年老棺材與眾不同的地方嗎?”
“你的說法稍微有點破壞別人的心情,”薩塞爾平靜的說,“我不否認我是百年老棺材,但你能別老是提這一茬嗎?”
他彎曲手指,撓在貞德光滑的下巴上,聽到她在夢中發(fā)出像貓一樣的哼哼聲。
“一般的男人是絕對不會像你這樣做的,所以我認為百年老棺材這個稱呼很適合你?!?br/> “拜托,你能別這么說嗎?我又沒干什么出格的事情?!?br/> 薩塞爾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繼續(xù)撓貞德的下頜。
“心懷膽怯的男人只會全身僵硬的任由她躺在你腿上,心懷欲望的男人會把手伸向很不好的地方,但你的動作很自然,我覺得你比較像是老爺子在照看孫女睡覺。”卡蓮說。
“錯誤!”薩塞爾搖搖頭,語氣表現(xiàn)出無趣的樣子,“我可不是老爺子在照看孫女睡覺,我只是喜歡順其自然發(fā)展到某種程度后再揭露一切而已。”
“聽上去挺惡心的,這是你活了一百多年的特殊性癖嗎?”卡蓮轉(zhuǎn)過臉來,用不含感情的語氣指責(zé)他,“不過,你對這些事確實看的很明白,至少比她明白。我覺得,你們這樣確實很像是......”
“不要再和我提狗和主人的玩笑?!彼_塞爾打斷她的發(fā)言。
“不會的,因為它已經(jīng)不合時宜了——關(guān)于我對你和裁判官小姐的看法?!?br/> “可你又能有什么靠譜的看法?”薩塞爾用無趣的語氣說,“你連戀愛都沒談過?!?br/> “我確實沒有......那你談過嗎?”
“也沒有?!?br/> “和我想的有點不一樣。”
“我以前也是像我現(xiàn)在這樣想的,然后就順其自然的斷了,什么都沒有了,大概就是這樣?!?br/> “微妙的感覺很悲慘,我該為此鼓掌嗎?”說罷卡蓮拍了拍手,看上去她心情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