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抬起頭，那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刻滿了花紋，而且隨處可見白色的傷疤?！斑@算不上是多難的問題，但凡事總要付出點(diǎn)代價?！彼玫统恋那徽{(diào)說，表情冷淡，看上去對裁判官的身份和相貌都不怎么在意。
　　貞德笑了，薩塞爾覺得她走到哪里都是這幅扭曲的笑容。她打量了一會巴哈撒人，手指輕輕敲擊著柜臺，用清脆的聲音說，“來杯紅酒?！?br/>　　喧鬧的酒館開始起哄，圍攏在一起的本地士兵和酒鬼們一邊大笑，一邊把閃亮的恩索拉里銀幣按到桌子上下賭注。他們的討論內(nèi)容由‘嘲諷意圖搭訕又縮回去的膽小鬼’，變成了‘這位漂亮的小姐是不是真的裁判官’，還有——她那小身板會在喝下幾口之后立馬醉倒，不醒人事的被某個幸運(yùn)的家伙扶回去——說不定還能展開一場美好的艷遇！
　　巴哈撒人店主的酒還沒端上來，酒鬼們已經(jīng)就輸贏和爭執(zhí)開始吵起來，大聲的互相謾罵。
　　一旁的烤架上掛著一只讓人垂涎欲滴的野豬，油脂滴落在煤炭上嗞嗞作響。轉(zhuǎn)動烤豬的廚子赤裸著滿是肌肉的上半身，操著菜刀剜下一大塊肉，大聲叫嚷。他要用這頭豬來賭那個自稱裁判官的小姐肯定撐不過一杯酒。
　　幾個很像強(qiáng)盜的男人開始用拳頭擂起桌子，桌子由于四條腿長短不一而搖晃起來。他們拋出幾枚拉比亞銀幣，打賭那個小姐肯定能撐過三杯酒，說不定還能喝下一整瓶。
　　咚！
　　轉(zhuǎn)眼一看，那位小姐用力把她喝掉一半的高腳杯砸在柜臺上，響亮的聲音霎時傳遍了整個酒館。
　　“喂！你這個野蠻的騙子，不懂紅酒的粗人！過來！這算是什么葡萄酒，喂豬的嗎?。俊?br/>　　她一把揪住店主的無袖亞麻外衣，漂亮的金色眼睛死死瞪著他。她用一只手把店主粗壯的腦袋湊到杯子上——
　　“你這個惡棍給我看看這是什么！這酸溜溜的破爛是醋嗎！？你的眼睛看不到這瓶醋里惡心的沉淀物到底有多厚嗎！？”
　　片刻的沉默，然后是一片歡呼。幾個燒炭工先笑起了他們的老板，而后其余人也開始哄堂大笑。好幾個雷鳴般的聲音喊道，“好樣的！打他！”
　　“你摔壞了我的杯子。”巴哈撒人面無表情的盯著他的高腳杯。
　　薩塞爾伸手掰開貞德攥住店老板的手掌，丟給他一枚帝國通用金幣。
　　“如果有的話，拿你們這里的帝國法隆酒過來?！?br/>　　巴哈撒人很意外的瞥了薩塞爾一眼，他掂了掂金幣的分量，沒多說什么，轉(zhuǎn)身下了酒窖。
　　他很快就回來了，很莊重地拿來一個非同尋常的瓶子——瓶底寬大而平整，瓶頸細(xì)長，瓶體由于年代久遠(yuǎn)而略微發(fā)白。瓶子是毛玻璃鑄成的，略略顯出幾絲虹霞的色調(diào)。細(xì)長的瓶頸上掛著一個小木牌，可以辨認(rèn)出上面寫著褪色的拉丁文字母：“annorumcentum”。
　　“可是黑色的？”薩塞爾問他。
　　“像焦油一樣黑。”巴哈撒人咧開一個不怎么好看的笑容，把他臉上的花紋都擠成了一團(tuán)。
　　薩塞爾一巴掌拍掉貞德按捺不住伸過去的右手，并無視她惡狠狠瞪過來的視線。
　　“喝這種酒得用夏天用的水晶杯。”薩塞爾說。
　　店主點(diǎn)點(diǎn)頭，他示意在這里打工的女孩——留著亞麻長發(fā)，臉上掛著些雀斑的年輕姑娘——拿來兩只高腳水晶杯。她臉色健康，肌膚白里透黃，散發(fā)著鄉(xiāng)村的清新氣味，顯然并非是這座城市土生土長的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