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滕王府出來，蘇鷗若并未見到朱瞻塏，原本還想著他會跟著一道進宮，這會兒才聽顧墨說何書陪著滕王先到御前伺候去了。
　　
　　也是，一回來他便忙得不可開交，除了昨日能騰出半天的空來，其余都是見不著人影的。
　　
　　一路想著，蘇鷗若到了宮門前，果然如昨日滕王所說的那樣，管事太監(jiān)面色嚴厲地仔細吩咐了今日面圣的規(guī)矩，這才放他們進去。
　　
　　沿著宮墻行了十來里路，蘇鷗若才和那些學匠們一道來到了御書房門口，管事太監(jiān)說圣上理完朝政便過來，讓他們在這兒候著。
　　
　　按著昨天滕王說的，今日面圣他也會跟著他們一起，可這么看似乎并非如此，直到蘇鷗若遠遠地看到儀態(tài)威儀的身著黃衫之人越過宮門過來也遲遲未曾見到滕王的身影。
　　
　　人說圣上雖不想以前那般年輕氣盛，但卻還是事必躬親的，比如這會兒同他們這些遠道而來的學匠“討教”便是如此。
　　
　　只是圣上雖然不以嚴厲示人，但終學匠卻不敢造次，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一個個低頭站在原地等著圣上垂詢。
　　
　　“眾學匠都是造船廠里出類拔萃之人，我朝能有爾等這般青年才俊，朕心甚慰！”
　　
　　泰然落座的圣上終是開了口，從未見過什么大世面的學匠們紛紛跟著惶恐起來，更是唯唯諾諾不敢出聲。
　　
　　對此，圣上似乎并不意外，只微微笑了一聲繼續(xù)道：“前幾日聽聞爾等自南邊遠道而來，朕念諸位舟車勞頓，特意讓他們安排你們歇息幾日，如今可都歇好了？”
　　
　　站在下頭的學匠們紛紛抬手作揖，頗為不齊整地應著“歇息好了！”“多謝圣上體恤”的話。
　　
　　“好！”圣上臉上笑意更甚，道：“諸位既然從造船廠而來，每日多研習航海之術(shù)，不妨與朕說說各自對于我朝鄭公所啟下西洋一事是如何看待的？”
　　
　　此話一出，眾學匠禁不住有些竊竊私語起來，說起來這樣的話題并非他們頭一回見著，此前在造船廠的時候已然多次提及，但終究是在御前，無人敢隨意開口言論。
　　
　　見無人開口，圣上便起意，讓從最靠近自己的那人開始，而后以此這么說下去。
　　
　　站在最前頭的是個個頭不高的斯文小伙，領(lǐng)了旨頗有些顫顫巍巍地開了口：“想當年……我成祖皇帝力排眾議，打……打破前朝‘片板不得下海’的禁海祖……祖制，派三保太監(jiān)鄭……鄭和下西洋……”
　　
　　許是從未見過龍顏的緣故，這位學匠竟將平日里學的東西講成了這般結(jié)結(jié)巴巴的模樣。蘇鷗若微微抬頭看向坐在上頭圣上神色，正微微蹙眉，竟有些不大愉悅之色。
　　
　　圣上身邊的大總管自是有眼力見兒的，平日里伺候慣了，一眼便看出圣上的心思，故而擺了擺拂塵，上前一步道：“到下一位學匠回話。”
　　
　　緊挨著的另一個學匠清瘦中頗有些許道家風骨，見前頭的人這般無水準，眼神中露出一絲輕蔑，抬手向圣上行了個大禮，而后起身清了清嗓子道：“永樂三年六月，成祖皇帝命鄭和等人率將士卒二萬七千八百余人通使西洋，共造寶船六十二艘，大者長四十四丈，闊一十八丈，氣勢恢宏、震天撼地……”
　　
　　清瘦學匠正揮著長袖打算繼續(xù)將這些豐功偉績夸耀下去，只聽圣上在坐上輕咳了一聲，神色還不如方才那會兒，而后便毫無意外地被大總管給叫停了。
　　
　　蘇鷗若大抵也看明白了些門道。圣上雖日理萬機，但卻是個務實之人，一問一答間要的是學匠的真知灼見，既不要這般唯唯諾諾也不要那般言辭夸張，否則便難以過這一關(guān)。
　　
　　只是……昨天夜里滕王特意囑咐了她要含糊應對，聽上去似不是隨意說說的，既如此，她該如何說才好呢……
　　
　　一路倒是想了很多可講之言但卻久久未能定下說什么才好，因著身高頗矮小的緣故，蘇鷗若被排在了最后頭的位置，可即便如此，這御書房里的學匠并不算多，也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便輪到了蘇鷗若身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