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中承在安縣叱咤多年,其手段以狠毒、酷烈、狡詐著稱。
事實上,今晚這場奪權行動早在年前便在吳中承的心中定了下來,但由于時機問題,生性謹慎的他一直沒能實施。
若要論起來,他真得還好好感謝秦時,若非借由秦時與吳家的矛盾,吳忠承還當真找不到合適的時機與借口。
光靠著錢財籠絡到的人終究不太靠譜,吳中承也是把這種手段玩弄到極致的人,他又豈會不知?因此,他也從來沒有把這些人當作自己奪權的關鍵。
和周珂的接觸,早在吳中承的計劃剛定下來的時候便開始了。
吳中承想要足夠大的權利,無人掣肘的權利;而周珂妄想恢復圣教昔日的榮光,同時報前任教主之仇。
兩人的最終目標雖然不同,但達到目標所要經過的路線確實相同的,都需要通過造反來實現(xiàn),然而現(xiàn)實卻是荊相月想要繼續(xù)通過默默潛伏借此恢復圣教勢力,擋在這兩人中間的石頭出現(xiàn)了。
周珂年紀大了,近年來愈發(fā)感到力不從心,他不能再等下去了,說不定哪天睡著睡著就睡過去了。
吳中承同樣等不得,他若想要得到白蓮教大權,定要選擇白蓮教人心不齊,實力尚弱之時,再過個幾年,被刀架在脖子上的任人宰割之人就是他了。
吳中承需要需要白蓮教這個名頭,也需要白蓮教隱藏在各縣之中的幾條暗線,而周珂需要吳中承背后的錢袋子,所以,兩人接觸幾次之后便一拍即合。
坐在吳府客廳中徹夜未眠,外面大雨滂沱,吳中承獨自一人縮在那張不大的椅子里,靜靜地等待天明。
卯時三刻,大廳外的雨幕里急速奔來一個漢子,隨著那人雙膝跪地的聲音響起,吳中承驟然睜開了眼,漆黑的瞳孔縮得極小,露出大部分眼白。
兩人交談的聲音不大,時間也極短,只寥寥數(shù)語,眨眼便淹沒在雨聲之中。
吳中承豁然起身,哈哈大笑起來,只是那聲音一如既往的尖細難聽。
揮退那人,吳中承連連在屋里踱了幾圈,那胖臉上的五官幾度扭曲,半晌之后,終于擺放成一個和善地笑容。
又過了一刻鐘,吳府后院被搬出來幾具身著夜行衣的尸體,腦袋被打的稀爛,四肢都以一種奇異的角度扭曲著,紅的白的沾滿了全身,死狀極慘。
辰時。
縣衙后堂。
一場酒宴正在進行。
張濤和秦時連連向安縣內財力僅次于吳中承的幾個豪商士紳敬酒。
今日清晨,這幾人還在被窩里摟著妻妾睡覺,便收到了吳中承派人送到府上的請?zhí)執(zhí)膬热莺芎唵危㈩C布了新的稅制,縣尊大人請君一唔。
看到請?zhí)囊凰查g,幾人便瞬間從睡眼朦朧中清醒過來。
朝廷頒布了新的稅制?這豈不是意味著要重新征收一遍稅?
事實上,這幾年朝廷頒布的稅制越來越多,今年年春已經征過一道稅了,如今不到六月份,又更改了稅制,這不是搜刮民脂民膏是什么?
幾人氣憤之余又很是疑惑,若是尋常,就算朝廷重新征稅,那位粗手粗腳的縣尊只需把告示貼出來就可以了,為何要親自發(fā)請?zhí)屗^去會晤?
莫非……這當中還有說法不成?
心中裝著各樣心思,或喜或憂,便顧不得許多急匆匆地帶著各種禮品前來拜訪了。
在他們看來,吳康任安縣令的這些年里,無論是對待商賈士紳,亦或是平民百姓都還是不錯的。
至少明面上看來,這位縣尊大人沒有和前幾任軟骨頭那樣和吳忠承那廝狼狽為奸,壓榨百姓。
如今卻驟然邀請自己前去赴宴,還是關于稅務一事,這些人心中多少是存了些巴結的意思的。
可等他們到了縣衙才發(fā)現(xiàn),除了吳忠承沒到之外,另外幾個財勢不小的人物竟都來了,一下子讓他們心中那點心思轟然泯滅。
等再看到面帶笑容姍姍來遲之后,便當仁不讓地坐在縣尊旁邊的這位文弱書生,他們瞬間警覺起來。
隨后緊跟著浮上心頭的,便是一個所有人讓人心驚肉跳的名字——吳忠承。
他娘的,大意了!
能混到這個地步的,無一不是心思手段俱佳之輩,在座的五位商賈士紳,臉上頓時顯出苦色,一個個腸子都快悔青了,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
看向秦時的眼神也不善起來,顯然,稅制改革一事多半是個幌子,借由此事將他們聚攏起來對付吳忠承倒是真的了……
秦時似無所覺,看向在座幾位的眼神更是親熱異常,彷如驟然之間見到了失散多年的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座在下首的一人或許心中還抱有些許幻想,臉上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拱了拱手:“縣尊大人,咱們來的時間不短了,那稅務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