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二公子!”
元思空不知花了多長時(shí)間,才勉強(qiáng)找回自己的神智,他的視線逐漸從混亂、模糊變得清晰,眼前映出了一對通紅的眼睛。
有些熟悉。
“二公子,眼下不是哭的時(shí)候,你醒一醒啊。”
啊,是梁惠勇?他顯然做了喬裝,外罩一身黑色的斗篷,正焦急地看著他。
“爹……”元思空失魂落魄地小聲叫著。
“二公子,千戶大人已經(jīng)不在了,但你一定要振作,你千萬不能再被他們抓住,你清醒一點(diǎn)啊!”
元思空用一種近乎祈求的語氣問著:“我爹……真的不在了……”他多希望眼前這個人能給他一個相反的答案。
梁惠勇含淚道:“二公子,千戶大人要你好好活下去,你要為他報(bào)仇?。 ?br/> 報(bào)仇……對……報(bào)仇!
元思空眸中突然迸射出懾人的精光,他一把揪住了梁惠勇的衣襟:“韓兆興,那個畜生的表舅是誰?是誰!”
“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謝忠仁,此人圣眷正隆,權(quán)傾朝野?!绷夯萦戮璧乜粗闹?,快速說道,“二公子,你留在這里怕是兇多吉少,你跑吧,去哪里都行?!彼统鲆粋€小錢袋,塞進(jìn)元思空手里,“這是將士們湊的銀兩,你先找一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我去引開他們,待到深夜你再悄悄出城,我會打點(diǎn)好城門守將的?!?br/> 元思空哽咽道:“我走了,我娘怎么辦?!?br/> “你留下來也于事無補(bǔ)啊?!绷夯萦伦ブ伎盏募绨?,用力晃了晃,“二公子,你一定要活下去,千戶大人在的時(shí)候,時(shí)常跟我們夸你,說你將來必成大器,有朝一日,望你能鏟奸除惡、匡扶正道,還大晟一個干干凈凈的天下。”
元思空咬著嘴唇,凄楚地看著梁惠勇,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街巷外傳來衛(wèi)兵的聲音,梁惠勇抹了一把臉,正色道:“藏好了。”他脫掉斗篷,披在了元思空身上,而后大步走了出去。
“梁總旗,你可見到那個孩子了?”
“似乎是往南面去了……”
元思空裹緊了斗篷,身體依舊冷得如墜冰窟,每一個毛孔都透著徹骨地寒氣。他躲在窄巷深處,兩側(cè)巷墻極高,抬起頭,只能看到一小方逼仄的、陰暗的天空,就像無形地桎梏,死死勒住了曾經(jīng)照耀他心底的光,讓他的靈魂之火愈發(fā)微弱。
他壓低聲音哭泣著,無邊地孤獨(dú)與絕望正在蠶食著這副已然空洞的軀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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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思空不敢在這里多停留,他憑著自己對廣寧地形的熟悉,躲過衛(wèi)兵的追捕,悄悄溜去了馬廄,打算躲到天黑再出城。
好不容易熬到了黃昏時(shí)分,藏在藁草堆里的元思空突然聽得外面?zhèn)鱽硪魂図憚樱呐K一緊。
“二哥……”一陣熟悉而微弱的叫喚。
聿兒!
元思空推開藁草,顫聲道:“聿兒?!?br/> 元南聿撲過來狠狠抱住了他,痛哭失聲,“二哥……”
“聿兒……”元思空也緊緊回抱,懷里那溫?zé)岬纳眢w終于給了他一絲暖意。
此時(shí),唯有流不盡的眼淚能夠斥說他們心中的巨痛。
元南聿抽泣著:“我知道,你肯定在這里……”
“聿兒,娘、娘怎么樣了?”元思空壓抑著心頭的恐懼,艱澀問道。
元南聿搖搖頭:“娘昏迷不醒,大夫說她心病攻身……”
元思空掏出梁惠勇給他的錢袋:“聿兒,這里有些銀兩,你拿回去給娘抓藥,一定要讓娘好起來。”
“你……那你呢……”
“二哥不能回家了,他們滿城在抓我?!痹伎論崦享驳哪槪绊矁?,你長大了,以后也要有所擔(dān)當(dāng),代替二哥好好照顧娘,要聽大哥大姐的話,二哥要走了?!?br/> “你要去哪里?”元南聿死死抓著元思空的手,眼中滿是恐懼。
“不知道,但我一定會活下去?!痹伎枕袧M是洶涌地恨意,“我定要為爹報(bào)仇雪恨,洗刷他的污名!”
元南聿淚如雨下:“二哥,聿兒舍不得你……”
元思空抹著他的眼淚,卻怎么也抹不干凈:“聿兒,將來有一日,你我兄弟一定會再相見的?!?br/> “可是……”
“去那邊看看,快!”
馬廄外突然傳來了衛(wèi)兵的吆喝聲,倆人均是一驚。
元思空把元南聿拉進(jìn)藁草堆:“噓……”
元南聿聽著由遠(yuǎn)及近的腳步聲,心頭鼓震,他抿著唇,眼神里有了屬于男人的堅(jiān)毅,他突然拽過捆綁藁草的麻繩,一把擒住了元思空的兩只手。
元思空一怔,下意識地反手要反抗,但根本不是常年習(xí)武的元南聿的對手,被他三兩下就捆住了手。
“聿兒,你要做什么?”元思空心中升起不降的預(yù)感。
元南聿捧著元思空的臉,沖他勉強(qiáng)一笑:“二哥,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將來一定比我有出息?!?br/>